褚家大院裏再沒有任何武裝反抗。沿著甬道向北，繞過客廳，直奔後院。老頭在東北角一座雅致的房舍前停下來:“這就是主人奶奶的住處。”

    蘇瓊對孫雄邱廣才幾個說：“你們去打掃戰場，動作要快！”

    幾個人答應一聲跑走了。

    羅毅一腳踹開房門，端著槍跨進去。屋裏陳設精致優雅，卻不見有人。難道這老女人跑了？

    正疑惑間，忽聽屏風後麵窸窸窣窣響動，羅毅一腳踢翻屏風，聽得一聲女人尖叫。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蜷縮在角落裏，看那一身細軟，應該就是褚世雄的老婆趙三毛。

    羅毅槍指那女人：“你就是褚世雄的老婆趙三毛？”

    那女人說：“是，是。大哥繞了我，我什麽都不懂。我就是一個女人家。”

    羅毅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女人說：“我不認識你。”

    羅毅劍眉一跳，恨道：“我是來給靈兒報仇的，你的死期到了！”

    那女人臉上沒有了一點血色，愣愣看著羅毅，突然跳起來叫道：“原來是那小婊子的野男人，你殺了我吧！我早就看出那小婊子不是正經女人！”

    “騰”地一下，怒火在心中升起，羅毅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女人原地轉了一個圈，跌倒在地，那女人殺豬似的嚎叫起來：“啊啊——別殺我，是她自己投井的。我是對她不好，可我沒殺她。大哥，我饒了我，我給你錢。”

    女人拿出一個小木盒，打開，裏麵是滿滿的銀元：“這是我的私房錢，我都給你。”

    羅毅看看蘇瓊，蘇瓊一把拿過木盒，說：“我們需要經費。這個女人你看著處置吧。”

    羅毅想起被虐待致死的靈兒，說心中默道：“靈兒，我今天為你報仇了。”說著緩緩舉起槍。

    那女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嘴巴張了幾張，卻發不出聲音來。

    羅毅忽然感到手指僵硬，再也沒有力氣扣動那扳機。他放下槍，對蘇瓊說：“算了。最該死的還是褚世雄那老賊。”

    蘇瓊說：“那就撤吧。”

    二人轉身出了門。屋裏趙三毛“哇”地一聲嚎起來：“小婊子，你的野男人找你來了。去死吧，小雜種！”

    羅毅一回頭，一把推開蘇瓊，同時自己跳開去。隻聽身後“叭”地一聲槍響。褚世雄的老婆趙三毛雙手舉著一支槍口還冒煙的短槍，子彈從二人中間飛過。

    “啪！”蘇瓊回手一槍，趙三毛仰麵摜倒了。嫉妒和仇恨把這個女人送上了死路。

    槍聲穿透了重重霧障，飛向遠方。隨之，遠處傳來隱約的幾聲槍響。

    褚世雄帶著鬼子回來了！

    蘇瓊說：“快撤！”二人撒腿向前院跑去。迎麵見孫雄背著一包衣服，丁二柱扛著一口袋糧食，邱廣才抱著一包麵餅，手裏拿著一塊麵餅正往嘴裏送。

    羅毅搖搖頭，說：“兄弟們，有點出息好不好？”

    蘇瓊說：“幹糧拿著，槍械子彈拿著，其他東西扔掉。快撤！鬼子和保安隊回來了。”

    跑出儲家大院，一直向南。

    大霧愈加濃密，仔細看去，就是密密匝匝的小水珠在周圍飄蕩。

    這一陣不知跑出多遠，腿腳軟軟的，丁二柱說：“隊長，累死了，歇會吧。”

    蘇瓊說：“不行！我們還沒有脫離危險，大家快走。”

    羅毅說：“大哥，鬼子和保安隊馬上追來，不能歇息。”

    大家不再說話，加快腳步趕路。

    儲家大院那邊傳來槍聲。看來，褚世雄和大平久治回到老窩，已經知道那裏發生的一切。

    老婆死了，兩個家丁一個鬼子死了，褚世雄目瞪口呆。

    最不能接受眼前事實的是大平久治。鬼子由北向南一路打來，如入無人之境，基本上沒遇上什麽抵抗，就占領了一座座縣城。

    大平帶領一個班，一路建立偽政權，也沒遇上什麽麻煩。補料在馬橋這地方遇上紮手的。小半天下來，就死了三個鬼子兵，加上昨晚被砍死那個，就是四個。

    大平對褚世雄吼道：“帶上你的人，我們追！”……

    羅毅打了一個手使，大家停下來，迷霧中，前麵出現一片樹林。在羅毅的印象裏，這裏沒有村莊。

    慢慢向前移動。逐漸看清這是一片亂葬坑。大大小小墳頭，在流動的霧氣中忽隱忽現，散發著詭異和恐怖。

    這支小小的隊伍在很短時間內數次經曆鮮血和死亡，一片墳場已經對他們的情緒產生不了多大的影響。

    一陣急行軍過後，大家累得張口氣喘。

    蘇瓊看著濕漉漉樹木和荒草，說：“羅毅，你以後能找這地方嗎？”

    羅毅說：“我是本地人，夜裏也能找到這裏。”

    蘇瓊說：“那好。現在多餘三支步槍和兩支土炮，如果敵人追來，影響速度。我們現在把這些槍藏在這裏，以後再來取走。”

    用刺刀把泥土挖鬆，用手扒出一個坑來，把五支槍放在幹草上，再蓋上幹草，培上泥土，然後撒上拌有幹草枯葉的幹土，細心消除留下的痕跡。

    忽聽霧裏有人說話：“看！這裏也有腳印！”

    原來敵人已經追到身邊！大家心裏頓時緊張起來。一個個輕輕拉動槍栓，準備戰鬥。

    蘇瓊打了個手勢：“快撤！”

    放輕腳步，無聲無息，悄悄出了亂葬坑，立刻消失在濃霧中。

    一陣疾跑過後，蘇瓊停下來說：“我們這樣很難擺脫鬼子的追蹤。現在我把敵人引開，你們幾個由羅毅指揮，按照原來計劃回駐地。”

    羅毅說：“這事太危險，還是我來吧。”

    蘇瓊說：“你才學會開槍幾個小時，怎麽和敵人打？你帶領大家繼續向南撤，我把敵人向西北引開。執行！”

    蘇瓊轉彎向西北跑去，大霧很快遮去了她的身影。緊接著，霧中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

    鬼子和保安隊，一聽槍聲，立刻急追過來。

    “啪啪啪啪！”槍聲穿透霧氣。在荒原上回蕩。

    蘇瓊跑上一道土梁子，一回頭，一個灰色的身影衝出霧氣，疾奔而來。蘇瓊一愣：“羅毅，你怎麽來了？”

    身影說：“這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萬一有事，也好有個照應。”

    蘇瓊看了羅毅一眼，不再說什麽，一擺頭，撒腿就奔。身後，敵人追趕的腳步聲隱約可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