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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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容跪坐在岸邊,手捂著胸口不停地喘粗氣,在水裏的壓迫感與窒息感仍未徹底消散。她看向身側,木板上還放著沈霜照脫去的外衫。她又望向湖麵,隻見沈霜照正奮力向漂蕩著的麵具遊去。
站在陸清容的角度看,她真的難以理解沈霜照為何對一個破麵具這般執著。若真是那麽愛一個人,她去找她便是,守著個麵具難道有用嗎?
沈霜照抓到了麵具便往回遊,氣喘籲籲地上岸後就躺倒在陸清容身邊。她眯起眼睛望著天,纏著紅繩的左手握著麵具格外顯眼。
陸清容湊過來,問:“她送你的東西就這麽重要?”
沈霜照瞥了一眼懸在她頭頂的那張臉,毫不猶豫地答:“是。”
“那她若是知道了你多次輕薄別的姑娘,是不是得氣死?”陸清容輕飄飄地說。
沈霜照慢慢直起身子,手掌撐在身體兩側,挑起眉:“何止是生氣?她大概要抽我好幾頓,把那人碎屍萬段了才能解氣吧。”
“脾氣這麽壞的人你也喜歡?”
聽她這樣說沈霜照竟笑了起來,眼眸鎖住她,刻意問道:“那……陸姑娘覺得你與她的脾氣誰更壞些?”
陸清容瞪了她一眼,心中莫名地鬱結:“誰稀罕要與你的‘她’做比較。”
沈霜照收起笑容,拿著麵具站了起來,低頭看著陸清容:“接吻時,陸姑娘要比她溫順得多。”
聞言,陸清容的手四下去找能砸人的東西,可惜周遭除了一灘水跡,幹淨得連一塊小石子都沒有。她咬牙切齒道:“真以為我不敢撕爛你的嘴嗎?”
沈霜照急忙逃得遠遠的,對她的話置若罔聞,隻道:“外邊兒風大,陸姑娘莫要著涼了。”
陸清容恨得牙癢癢,若非看在她把自己從水裏救上來的情麵上,又是城主,自己早就上前掐死這混賬東西了。
在原地歇了一會兒,陸清容不由又想到沈霜照的那句話。接吻……她的指尖撫上自己的嘴唇,方才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仿佛還在。
她閉上眼,隱約看見的竟是自己先將唇貼了上去,震驚與無措的人明明是沈霜照。陸清容猛地睜開眼,那詭異的畫麵卻不見了。她站起身,重重地歎氣,她的腦子裏到底都裝了些什麽奇怪的東西?
房門緊閉著,陸清容叩了叩門:“我進來了?”
“進來便是。”沈霜照的聲音隔著門從裏麵傳了出來。
陸清容開門進去,剛進去沒幾步,就見沈霜照光/裸著背對著她,白皙漂亮的蝴蝶骨上還印著淡紅色像三瓣花的胎記。這個圖案……陸清容蹙眉,好生眼熟,可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她的視線往下挪,清晰地看見沈霜照腰部的中心留著她之前說起過的疤痕。
“我的身子有這般好看?惹得陸姑娘是一句話都不說。即便沒有轉身,我都感覺到了陸姑娘火熱的視線。”沈霜照換上一件紗衣,草草地扣上扣子。
“對別的姑娘,你可也是這般輕浮?”陸清容反問。
沈霜照悠悠轉身,朝她慢慢走來,口吻甚是曖昧:“別的姑娘我是斷然不會多看一眼。要麽看‘她’,要麽……看陸姑娘這樣的美人。”
陸清容頭發濕漉漉的,睫毛上還有一些沒幹的小水珠,她冷淡地甩給沈霜照一個白眼:“你可千萬別這麽說,若是哪日被洛期聽了去,我怕是要被她千刀萬剮了。”
“別提她。”沈霜照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下來,說話的口氣也重了些。
像是捉住了她的小辮子,陸清容繼續說:“她若是曉得你在這島上藏了個姑娘,按照她的性子,回去恐是有你受的。”
沈霜照瞪著她,表情有些猙獰,這話從陸清容口中說出來真是混賬極了。她注視著她,口吻諷刺:“你要去告密嗎?去呀……”
看她一臉嚴肅似是生氣了,陸清容說:“隻許你戲弄我,怎麽就不許我開玩笑?”
沈霜照怒極反笑,抄起外衫披上:“你的玩笑太殘忍了,一點兒都不好笑。幹淨的衣服在床上,你自己換。”話落,她便頭也不回地拋下陸清容一個人。
陸清容看著床上疊好的衣衫,隻覺得心裏酸澀。這幾年她心緒向來平靜,極少有人或有事能讓她如現在這般無所適從。她緊皺起雙眉,腦子裏亂成一團,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該來水瀾城。
那一年裏能發生什麽呢?自己的鈴鐺在沈霜照身上那又如何?若她當初真是遇見了重要的人、發生了刻骨銘心的事,豈會這麽輕易地就忘了呢?遺忘到一分一毫都記不起來。真是可笑。她就該回沙海去,離這個莫名其妙的沈霜照遠遠的。
打定主意後,陸清容換下了濕衣,去書房找沈霜照。
沈霜照抱著膝蓋,斜靠在書房外的欄杆處,對著湖麵若有所思。陸清容走到她身後便停下腳步,對著她說:“留在這裏沒意思,我要走了。你手上的東西若是不願意摘,那便罷了。”
原以為沈霜照會有什麽反應,可自己說完許久,沈霜照都還是那副失神的樣子,更別提說話了。
“沈霜照……”陸清容莫名地又煩躁起來,真是恨透了這種被人家牽著情緒走的感覺。
“你要走我也攔不住你。之前說好要給你講故事的,哼……”沈霜照極淡地笑了笑,“其實並沒有什麽所謂的故事要講,一切——不過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罷了。陸清容你走吧……”
“你……”陸清容如鯁在喉,想說些什麽卻覺得說什麽都是錯。猶豫再三,她憤恨地拂袖而去。
沈霜照將半張臉埋在雙臂間,眼角卻狡黠地眯了起來。
片刻之後,她便如期聽見急促的腳步聲。
“你送我出去。”陸清容說。
沈霜照這才站了起來,平靜地看著她:“方才你不走,今日恐怕就走不了了。”
“為什麽?”
“因為很快,城中送晚膳的侍女便會過來,當中還有洛期的心腹。你若是出去,半途定會與她們碰上。沙海的少主在島上與城主私會——如你所願,這話很快便會入洛期的耳,那樣你我的下場都不會好過。”沈霜照在她身邊踱步,一字一句分析得頭頭是道。
陸清容點頭:“你這家夥早就算好了會是這樣。”
“何出此言?”沈霜照笑,“陸姑娘若是不折回來,明明是可以走的。守島的幾個侍衛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你明知我不會水,更不會劃船……”陸清容說了一半便住了口,收起話題,“罷了,不想與你生氣。”
岸邊隻停了一葉小舟,陸清容不識水性,方才又落了水,心裏對水有了恐懼。她一個人,如何架舟出去?沈霜照說是要放她走,其實早就料到自己會折回來。真是做得一手“好人情”。
……
“不過來一起喝一杯嗎?”沈霜照坐在書房外的石凳上,挽起袖子斟滿了一杯酒。
陸清容在她對麵坐下,看著杯中的酒卻始終不為所動。
“這一天你都未進食,酒不喝,這飯總得吃吧?”沈霜照夾了一筷子菜放入她的碗中,“你看看,你不吃飯,我都比你長得高了。”
陸清容捏著酒杯,將酒一飲而盡:“是嗎?”
沈霜照站了起來:“我們好幾年不見,陸姑娘恐怕是未注意這一點。若是不信,不如比比?”
“城主原來是個幼稚鬼。”陸清容“罵”她,把沈霜照的話全然忽略。
沈霜照不在意地坐下,將白瓷酒杯抵在唇上。她垂下眸,心裏念的都是那個會撫著自己頭,溫柔說自己不如她高的陸清容。她蹙眉,如今自己倒是比她高了,可她呢?卻如此冰冷,更不記得這些屬於兩人的珍貴回憶。她閉上眼,將酒與苦澀一同吞進了肚裏。
陸清容吃了一口菜,細嚼慢咽後問:“之前你說要給我講故事,這兩天為何沒聽你提起?”
“沒什麽好說的。於我興許是很重要的事,可對別人而言,我想大概是極為無聊的。”
陸清容:“那便不說這些了。我問你,你我是如何相識的?”
聞言,沈霜照突然停下了夾菜的動作,她放下筷子,不知如何回答。
“嗯?”陸清容也停了下來,晚風從湖麵上吹來,有意無意地拂起兩人的發絲。
沈霜照抬眼,無意間便撞上陸清容的目光。她緊握起手,兩人相視在七年前的青城——第一麵,自己是趙越瑤宮中的“刺客”,她是趙越瑤的上賓;第二麵,自己是藏在淩煙屋裏的傷者,而一向心狠手辣的她卻心軟了一次放過了自己;第三麵……沈霜照微微搖頭,她們的每一次見麵她都記得格外清楚,可越是這樣她如今便越是受折磨。不能再回憶了,否則她怕自己當著陸清容的麵哭出來。
“怎麽不說話?這當中難道是有見不得人的事?”陸清容見她神情不對,猜測沈霜照在刻意隱瞞什麽。
“沒有見不得的事。時間太久了,我也忘了當初我們如何相識。”沈霜照收回視線,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又斟滿又飲盡……
陸清容對她的回答很是失望,可越是如此,她越是覺得沈霜照的確知道些什麽,隻是她不願意說。為什麽不願意說呢?她看著沈霜照不停地喝酒,這和自己可有何關聯?
天邊的晚霞隨著日頭的落下變得越發地豔麗,豔麗得仿佛要燃燒起來。陸清容也飲了一小口,以往的自己可也曾這般煩惱與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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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夜晚,水瀾城的主殿裏氣氛卻極為凝重。
靜玉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提醒洛期:“主上,宗主從晌午便一直跪在殿外。”
“那又如何?”洛期冷漠地反問,聽不出一絲情緒。
靜玉的頭越發地低了:“再這樣跪下去,奴婢擔心宗主的身子會受不住。”
“受不住?”洛期嗤笑,“一個大男人這樣便吃不消,要他何用?”
靜玉噤聲,不敢再說下去。
洛期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道:“讓他進來吧。”
“是。”
洛驥跌跌撞撞地走進來,跪倒在地:“姐……”
洛期掃了他一眼:“胡子拉碴的,你看看你,哪裏還有宗主的樣子!”
“姐,臣弟求你就把憂兒還給我吧。”洛驥麵容憔悴,哪裏還有當年風度翩翩的公子模樣。
“憂兒在我這裏過得很好,到時候我自會帶她回碧海城。”洛期不鹹不淡地說道。
“彩兒已經很久沒見她了。這幾日她的身子很差,又見不到憂兒,很是憂慮,我怕彩兒思念成疾……”洛驥掩不住心裏的擔心,就差落淚痛哭了。
“沒出息的東西。”洛期毫不留情地罵他。
洛驥顧不得這些,苦苦哀求:“憂兒年紀這麽小,本就該留在我們身邊……”
“你是在指責我?”洛期挑眉。
“臣弟萬萬不敢。隻是……隻是可否讓彩兒見憂兒一麵?不帶憂兒回碧海城也行,可否讓彩兒來水瀾城?”這些年洛期禁止彩兒踏入水瀾城一步。
“不行!”他的話尚未說完就遭到了洛期果斷的拒絕。彩兒若是來了,萬一碰見了沈霜照,那豈不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