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分崩離析隻在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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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小言不僅畫得好,還畫得快。

    她不斷換彩筆,筆蓋灑了一地,郝名則是在飛快地遞筆,安心地做喊666的鹹魚。

    很快,畫就好了。

    她微微一笑,黑眼圈也變得開朗:“呼……我不知道寫什麽,裏麵的內容就要靠你們填充啦!”

    郝名連連點頭,看向嬌小女生:“加油,寫字就交給你們了!”

    肖小言從凳子上下來,舒了個懶腰,對郝名道:“真是謝謝你呢!要不是你,我都沒有展示的機會。”

    郝名哈哈大笑:“沒關係沒關係!”

    嬌小女生也一臉崇拜:“郝大俠不僅厲害,還這麽謙虛,還能為他人牟利……”

    郝名摸著頭笑得更厲害了。

    雖然感覺小女生說的形象與自己相差甚遠,但總是在誇自己嘛!

    這個時候笑就夠了。

    嘎啦——

    孟德斯的畫筆因為用力過度在白板上拉出一到紅線。

    小女生立即轉回頭:“老孟你怎麽這樣呢!要用心要用心知不知道?”

    孟德斯死咬著牙,抬頭望望天,可頭頂隻有天花板。

    他歎了口氣,擦掉紅線重新作畫。

    小女生可不敢再放任他了,兩隻大眼睛死死盯著,也沒空和郝名閑聊。

    郝名還沉浸在滿足當中,無法自拔。

    肖小言有些無聊,她走到旁邊的告示板邊,隨意掃了兩眼上麵的東西。

    告示板的主題是喜迎端午,裏麵貼的都是優秀手抄報,一張賽過一張的精美,但在它們中心,卻是一張設計不怎麽符合規範的手抄報。

    這張手抄報,有一個四四方方的署名——郝名。

    肖小言隻感到世界都靜了下來,那個署名突然活了過來,化作萬花筒般的炮口,萬箭穿心。

    郝名的大笑還在身後蕩漾,很輕鬆、很放肆、很高興,也很刺耳。

    “為什麽……”

    肖小言的腦子裏一片空白,隻有這張畫。

    慢慢地,郝名的模樣闖了進來。

    有第一次相遇的撞擊、有繞圈狂奔的肆意、有跳起抓紙的瀟灑、還有邀請作畫的認真……

    這些形象,定格在相框裏,被轟然擊碎。

    為什麽要騙我?

    為什麽盜用我的畫?

    為什麽?

    為什麽!

    她轉回頭,瞪著大笑的郝名。

    郝名感覺到一股攝人的寒光,肆意的笑漸漸消失,他怯怯地打望,發現這目光竟是從肖小言身上傳出。

    發生什麽事了?

    郝名有點懵。

    肖小言沒有說話,或許她已無力說話,她咬著下唇,徑直衝了出去。

    “喂!”

    郝名連忙去追。

    留下小女生和孟德斯一臉懵逼。

    郝名早已今非昔比,在之前的足球場就能看出來。

    他在肖小言衝出教學樓時就追上了她,一把拉住她的手:“你怎麽了?”

    肖小言手一扭,掙脫束縛,並反手一巴掌,抽在郝名臉上。

    “你這個騙子!”

    她頭也不回,遠離了郝名。

    郝名之前是懵逼的,但收了這一巴掌後,那份懵逼就開始了轉變。

    巴掌抽在臉上火辣辣地疼,但這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現在已經快到上課時間,教學樓邊來來往往好多人。

    他們對郝名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郝名沒有羞到像找個地縫鑽進去,相反,他竟然憤怒了。

    憑什麽打我?

    他憤憤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回到三樓中心,當他看到告示板時,就一切都明白了。

    但明白並非是解開仇恨的良藥,它隻是將仇恨抽絲剝繭,用最殘酷也最簡單的方式展現出來,然後該恨的繼續恨,該殺的繼續殺。

    不就用了你一張畫,至於嗎?

    況且我這是在給你宣傳!沒有我你的畫哪能被別人看到?

    他又憤憤地離開中廳,留下小女生和孟德斯繼續懵逼。

    夏日的早晨已經不再涼爽,太陽投下熱光,所有的地方都亮堂堂。樹葉盡情展示它的碧綠,花壇裏的草也舒展身體,進行新一波的光合作用,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生機勃勃,除了上課的學生,大清早就開始扇起風,飛一般地要衝進樓裏,不願在太陽底下多待哪怕一秒鍾。

    隻有郝名逆著人流,他走到足球場,頂著烈日想坐看台上,可太陽把椅子燒得滾燙,他隻是用手試探著摸了摸,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開始跑圈,他把上衣脫掉,蓋住布滿傷痕的手機,又露出大塊健壯的肌肉,肌肉在陽光下反著金屬的光澤。

    清晨的五千米和早晨的五千米不是同一個概念。

    太陽燒得皮膚火辣辣地疼,內心裏的火也隨之亂舞,它們從內而外,從外到內,兩麵進攻,足以把人烤成鹹魚。

    他大叫,想把心中的鬱結都吼出來。

    吼著吼著,他又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他出生時,母親難產大出血,醫生都要問保大人還是小孩了,但還是搶救了回來。

    不過聽家人說,他一出生就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不哭不鬧,安靜得像是死了的胚胎,嚇得剛清醒的媽媽就要暈倒。

    後來,他有記憶了,他發現自己很木訥,他發現母親躺在病床上一副倦容,他突然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麽。

    他開始笑,剛學會走路就到處亂跑,整個病房都充滿他幼稚的笑聲,大家都說這個孩子是不是換了個魂?怎麽突然就開竅了呢?

    媽媽臉上的倦容也少了,她因為孩子大笑自己也笑了起來,心情愉悅的情況下她好得飛快,又住了不到一個月就出院了,出院時她抱著郝名,臉上笑魘如花,動作健步如飛。

    郝名笑得更開心了,他變本加厲,說各種傻話,做各種傻事,最後整個人看上去都傻傻的,充滿了滑稽的氣息。

    爸媽意識到了不妙,親朋好友也覺得不對勁,他們共同推論得出結論——郝名可能有點智障。

    最後醫生也來解釋:可能是難產時被卡住了,憋了呼吸,把部分腦子憋壞了。

    最後所有人一致決定,讓郝名父母練個小號。

    小號是郝名的妹妹,繼承了媽媽模樣上的柔美和爸爸性格上的剛強,得到了親朋好友的一致追捧。

    郝名也想做一個好哥哥,他比妹妹大三歲,從妹妹出生後他就趴在妹妹搖籃邊照顧她,用小手搖搖籃,用童音哼歌謠。

    妹妹漸漸地長大了,會走到會跑,會蹦到會跳……

    郝名因為做傻事遭到同齡人的嫌棄,他們都不帶他玩,可他有妹妹啊,沒有小夥伴的約束他可以盡心盡力地陪著妹妹,不分一點心。

    可這很快也結束了,妹妹變得聰明了,她有了自己的小夥伴,她也開始嫌棄郝名。

    她嫌棄郝名說話不著調,嫌棄郝名總做幼稚的事,甚至嫌棄他笑得難看。

    她不再和他玩。

    但是郝名又沒有小夥伴。

    他化身狗皮膏藥,死死黏住妹妹,妹妹去哪,他就去哪。

    這種情況維持了三年。

    三年後,八歲的妹妹終於忍不住了。

    她在很多很多人麵前抽了他的耳光,叫他滾,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再然後妹妹那些好夥伴過來了,有男有女,有大有小,他們同仇敵愾,把郝名拖到路口打了一頓。

    打得鼻青臉腫。

    最後裏麵的一個大孩子提了個建議,女生們都轉過頭,男生則是解開褲衩,在失去反抗力的郝名身上各自撒了泡尿。

    很臭的尿……

    郝名停了下來。

    他不知道跑了多少圈,但他覺得累了,他身上的汗都像是水般流動著,連褲子都浸得濕透。

    他用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

    這樣站了足足有十分鍾,他才站直身子。

    “就算騙了你一下,你憑什麽抽我?”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衣服,在陽光的照耀下,他卻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