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爸爸不會是……要死了吧。”茜茜忽然停止了哭泣，睜著大大的眼睛怔怔地說道，雙眼看起來第一次那樣沒有任何光芒。

    黎清寧的心髒忽然隨著她的話“咯噔”一下，“你胡說什麽？！”

    茜茜也沒有想到，一向溫柔冷靜的媽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她看起來生氣極了，臉上帶著血跡，但是嘴唇卻泛白還不停微微顫抖著，隨即，她又補充道：“爸爸不會有事的。”

    “蘭擎，你醒過來好不好，隻要你醒來，無論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我和茜茜一直都在你身邊，我們不走了，你聽到了麽？隻要你馬上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就留在你身邊……”

    她伸出手輕柔地拂去蘭擎臉上的血跡，眼圈看起來那麽紅，甚至比目光所及之處的血跡更加鮮豔耀眼。

    她一眨眼，滾燙的眼淚就這樣帶著炙人的熱度迅速地從眼眶滲出來，不停地滴在蘭擎的臉上，混合著那些新鮮的血跡，砸出一朵朵小小的殷紅的水花。

    仿佛她的話真的起了作用，蘭擎的睫毛動了動，緩緩地睜開雙眼，看著麵前的黎清寧，嘴角還帶著清淺的弧度。

    “媽媽，你看，爸爸睜開眼睛啦。”茜茜的聲音突然變得歡快而愉悅，指著她懷裏的蘭擎興奮地說道。

    黎清寧趕忙抬起手擦幹臉上的淚水，但是手上的血跡卻把臉塗抹得更像是一副畫廊裏的抽象畫，她極力擠出一個笑容，說：“你醒啦？嚇死我了……”

    蘭擎微微皺了皺眉頭，語氣聽起來無比微弱地說：“我還以為，我再也醒不過來了，可是我恍惚間，好像聽到你叫我，我怎麽舍得不回答你，所以就努力醒過來了。”

    她看著蘭擎臉上明明很痛苦但是卻極力裝作輕鬆的表情，鼻子一酸，眼淚又從眼眶裏滲了出來。

    他輕輕抬起手，拂過她的臉龐，說：“為什麽我覺得，過了五年，你其實從來都沒有變過，還是我的清寧……”

    “你別說話了好不好？馬上就會有人帶我們來去醫院了。”黎清寧一臉擔憂地阻止他。

    但是他卻輕輕搖了搖頭，雙眸裏滿是固執，就算是此刻，他也未曾改變。

    “我怕有些話，不說就來不及了，當初你去美國不久，其實我就查到了你的下落，也知道了你有了孩子，我很想你找你，把你帶回到我的身邊，可是當時的環境太凶險，蘭氏擴展版圖時有不少人懷恨在心，林鐵不過是其中的一個。”

    “還有，我調查了黎天豪和你的身世，才發現他其實並不是你的親生父親，當年是他設計害死了你父親，然後討好方董事長把女兒嫁給他，後來他知道了我調查他的事情，所以也一直在找你，我不知道他的企圖，所以一直都沒有接你回國……”

    盡管他說出的事實令人心酸不已，可是此刻，一切都顯得不重要了。眼淚不停地從她的臉頰滑落，“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別再說話了，救護車馬上就要來了……”

    他微微閉上眼睛，嘴角卻揚起一個無比溫柔的笑意，如同他看著茜茜時，臉上帶著的那種楓糖漿般柔和而帶著絲絲清甜的微笑。

    “如果有機會，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其實我早就想要告訴你了，可是總是錯過了一個又一個時機，沒想到到了最後，你居然幹脆徹底忘了我，我怕這樣的事實會刺激到你，就一拖再拖，也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細細講給你聽。”

    黎清寧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眼淚已經迷蒙了她的視線，她抽泣著，“蘭擎，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就是你的清寧啊，我都想起來了，從那天落水我就都想起來了，你一定要撐住，你不是說還欠我一個婚禮麽？難道這些你都忘了麽？”

    聽到她的話，蘭擎再一次緩緩睜開眼睛，隻是這一次，他看起來好像疲憊極了，眼皮低垂著，嘴唇蒼白而幹裂不停地甕動著，像是在喃喃地說著什麽，那隻被黎清寧握著的手輕輕撫摸著那張五年來讓他日思夜想的臉龐。

    黎清寧湊近他的嘴邊，想要聽清楚他究竟說了什麽。

    “老婆，從五年前到現在，我愛的，始終就隻有你一個人，我每天每夜，沒有一刻停止想你的。希望你……能原諒我五年前犯的錯，我沒有保護好你……”

    聽著他用盡全力說的每一個字，黎清寧隻覺得眼前一陣黑暗向她襲來，胸口像被一塊沉重的大石頭用力地壓著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一刹那間，秋風的氣息變得那麽明顯，她抱緊蘭擎越來越沉重的身體，不停地落淚。

    到了最後，像是流幹了所有的眼淚一樣，剩下的，就隻有好像永遠都無法停止的抽泣和哀嚎，心裏的酸澀和難過將她的理智衝擊得潰不成軍。

    “蘭擎，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求求你堅持住，我求求你……”

    她用盡全身僅剩的微薄的力氣搖晃著蘭擎的身體，但是他仍舊像是不敵那種巨大的困意一般，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眼睛滿意地合上了，好像已經沒有什麽遺憾，又像是累了很久終於可以閉上雙眼……

    來自他身上的那種血液的腥甜，讓她在痛苦之餘開始忍不住幹嘔，她的胃像是感受到了這種巨大的悲傷，也開始不停翻湧抽搐著，和那些濃重而熱烈的情緒攪成一團。

    終於，她終於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像是一道光一樣一瞬間刺破籠罩在她世界裏的厚重的黑色天幕。

    “你聽，你聽聽，有人來救我們了，蘭擎，你不會死的，你會好好的，我和茜茜都會一直在你身邊……”她的手顫抖著撫摸著蘭擎的臉頰，輕柔而和緩地說道，就像是在說著柔軟的情話。

    最後一秒她理智尚且清醒的時候，她看著蘭擎被三五個醫生抬上了擔架送上救護車，明媚的陽光撫摸著他冰山般的臉龐，他臉上的線條緊繃著，分明的棱角反射出明晃晃的，滾燙的溫柔。

    接下來，她的意識就開始變得混沌，就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之後，整個世界都變得那麽恍惚而不真實。

    她隻記得，自己牽著茜茜跟著醫生推著蘭擎的移動病床奔跑著。

    隻記得全身發冷，不停顫抖著守候在手術室門外，眼睛一秒也不眨地盯著手術室的大門。

    還記得杜子昊趕到的時候，臉上的焦急，還有他看向自己時候的，那個讓她永生難忘的眼神，冷漠，嘲諷，恨意，恨不得將她的靈魂從身體中抽出來用力踐踏的眼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