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還是在夢裏，黎清寧下了床，身邊的那些人忽然又都不見了，她走到窗邊，窗外突然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她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窗外，何嘉文打著一把黑色的傘，他像是在說著什麽，可是她把耳朵貼在窗戶上，也沒有聽到一個字，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悲傷，但是嘴角卻依舊帶著招牌式的和煦的笑容。半晌，他好像有些無奈，衝她輕輕招招手，轉身走進了雨裏。

    當她真的醒過來，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外麵下了一點小雪，折射著太陽明晃晃的光線將整個房間照得亮極了。

    她掙紮著像是被人打過一樣痛的身體從床上坐起來，看到阿囡端著一杯蜂蜜水從外麵走進來，抬起手在太陽穴上畫了個圈圈，說：“幾點了？我居然睡到了中午，你怎麽都不叫醒我？”

    阿囡並沒有立即搭話，她走到床邊把那隻溫熱的玻璃杯塞進她的手裏，搖搖頭，說：“清寧姐，現在是上午九點，不過已經是第二個天亮了。”

    黎清寧仰起頭，把那杯溫吞而有一絲甜膩的蜂蜜水全部灌下去，垂下眼簾像是在沉思著什麽。

    喝完之後，阿囡從胸前圍裙上的口袋裏掏出她的手機，遞給她，說：“封先生來過電話了，說是蘭少已經醒了，可是我看你睡得很沉，這段日子你都沒有好好休息過，所以就沒有叫醒你。”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滿滿的擔憂，但是黎清寧的注意力，卻全都在手機上那個一閃一閃的綠色信號燈上。

    她打開手機，看到幾條來自沈星辰的未讀消息，讓她感到驚奇的是，居然還有一個李琳的未接來電。

    “清寧姐，今天就是嘉文手術的日子了，我有點怕，你能不能來陪我。”她定睛看了看時間，是今天早上六點多發來的消息。

    她匆匆下床換了一身幹淨舒適的衣服，讓阿囡叫了一輛車，朝著醫院趕去。剛剛上車，封遲的電話就又打電話過來：“喂，清寧，你醒了？趕緊來醫院吧，蘭擎……狀況不太好。”

    她的心瞬間又被狠狠地揪起，以一種令人無法喘息的力度，胸口就像是壓著一塊巨石一般。她回了一條消息給沈星辰，告訴她自己會盡快過去，然後便靠在靠背上，看著窗外的整座蕭瑟的城市。

    到達醫院的時候，蘭擎已經從加護病房轉移到了普通病房，封遲，蘭夫人，茜茜和李琳都站在病房裏，蘭擎靜靜地坐在床頭，陰沉著臉。她幾乎沒有見過他這樣的表情，看起來那麽陌生而令人脊背一僵。

    黎清寧推門走進去，他們的視線齊唰唰地朝著她射過來。封遲見狀，趕忙走到她身邊，說：“清寧，你總算是來了，醫生說蘭擎的腦部受到了重創，出現了暫時性失憶的症狀，現在就連蘭夫人都不認識了，你快去看看。”

    她臉色一下變得煞白，說：“你們有叫杜子昊來看過嗎？”

    “他的腦子裏有血塊，壓迫到了神經，叫他來也沒有用，而且這次同時也查出來蘭擎的胃有些毛病，哎……這些年他真是不容易……”

    黎清寧垂下眼簾，咬著嘴唇說：“都是我不好。”

    她朝著蘭擎走過去，經過蘭夫人身邊的時候，感受到了她那種一如往常般灼熱的，如同燒紅了的鐵針刺在身上一般的目光，但是她隻有低頭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

    “蘭擎，你感覺還好嗎？”她走到床邊坐下來，一隻手覆在蘭擎的手背上，用手心的溫熱向他的身體傳送著熱度。

    他抬起眼，目光冷冷地看著她，半晌，才說：“你是？”他說著，把手從她的手心裏抽出來。

    黎清寧深吸了一口氣，極力擠出一個笑容，說：“我是黎清寧啊，老是給你惹麻煩的黎清寧，你不記得了嗎？”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開始有一絲微微的顫抖。

    蘭擎把頭撇向一邊，聲音冷淡得如同他們初見時一樣，“不認識。”

    “你再好好想一想，我們還有兩個孩子，茜茜和小笙，你看，茜茜她就站在這裏。”她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茜茜，執著地再一次握住他放在身前的手。

    這一次，蘭擎沒有說話，可是他的眉頭開始漸漸皺起來，並且越皺越緊，擰成一個大大的結，看起來十分痛苦的樣子。

    她無比懂得他此時的感覺，趕忙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說：“好好好，不想了，不去想了，你剛剛醒來，要好好休息，我回家去給你煲你最愛喝的乳鴿湯，好不好？”

    奇怪的是，蘭擎竟然沒有抗拒，而是乖乖地輕輕點了點頭。

    站在一旁的蘭夫人和李琳，紛紛露出了笑容，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要知道，在這個女人來之前，蘭擎一句話都不說，無論看誰，都是一副陌生而冷漠的眼神。

    黎清寧提著包站起身來，走到封遲的麵前，輕聲說：“我答應過沈星辰，一會兒要陪著她一起等嘉文手術，我先過去了，晚點我會把湯煲好送過來，這裏拜托你照顧。”

    封遲看著她點點頭。

    偏偏她的話，被站在一旁的蘭夫人聽到了，她忽然臉色一沉，走到她身邊拉住她的胳膊，厲聲問：“你說什麽？嘉文為什麽手術？”

    黎清寧臉上掛著滿滿的驚訝的表情，看著蘭夫人，說：“嘉文的病，您不知道？”

    當黎清寧把事實慢慢地跟她說明之後，蘭夫人忽然皺起眉頭，捂著胸口後退了幾步。李琳趕忙上前扶住了她。

    “帶我過去，我要去看他。”蘭夫人用力扯著黎清寧的袖口，有些掙紮著說道。

    他們過去的時候，手術室紅色的燈光還在轉，它不停地把那種恐怖的暗紅色光線投射到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讓他們的表情看起來透露著絕望和悲傷。

    蘭夫人坐在手術室大門正對著的長椅上，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平靜極了，但是她的臉上卻是一片濕潤，往日裏那個端莊優雅又威嚴無比的婦人，仿佛消失不見了，眼前的她，看起來憔悴而滄桑。

    黎清寧坐在她的身邊，想要安慰幾句，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是輕聲說了一句：“夫人，您別難過，手術一定會成功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沒有想到蘭夫人會搭話，半晌，她忽然開口，哽咽著說：“報應，都是報應。我知道這些年來我做了很多錯事，可是為什麽，要報應在我兩個兒子身上？來找我啊！哪怕是要了我的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