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最後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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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師較量,按規矩,除了參賽者,還可以邀請幾個同行來做個見證。
祝四霖這邊是餘三勝和宋思源,還有他爹,念福一直久聞其名,卻未曾見過的宋二平。也是祝四霖和餘三勝的師兄。
而石鵬那邊帶的幾個人中,念福意外的也看到一個久違的熟人,孫百希。柴榮那個如意居裏的糕點師傅,還跟念福學過月餅,切磋過不少技術。
柴榮是走了,但如意居的生意仍在做。官府也沒有查封,至於幕後老板有沒有換人,念福沒打聽過。她隻知道,舅舅施瑞一家是不在了,去了哪裏也沒人曉得。
念福有些疑心了,這石鵬隻是跟孫百希有交情,還是跟柴榮有牽連?
可他不是給乞顏部族那個圖瓦請去當廚子了嗎?難道說,卓日烈他們,也跟柴榮有關係?
這些太複雜了,所以念福不去多想。可當她看到師父出戰的樣子時,沒辦法淡定了。
祝四霖今天穿了一身大紅新裝,打扮得跟個新郎官似的,喜氣洋洋。
可念福知道,她們祝氏師門,以火為尊,以紅衣為最高禮服。師父穿這樣一身出來應戰,怕是要拚盡全力,以雪前恥了。
但他到底要怎麽做?
石鵬冷笑,“祝四霖,你二十年前好手好腳都比不過我,如今連把菜刀也拿不穩,還要怎麽跟我比?”
祝四霖淡然道,“那你要輸給我,是想一頭撞死嗎?”
你!石鵬氣得臉色鐵青,“好,那我就要看看,你到底要怎麽跟我比。開始吧!我還是做我當年那道葫蘆雞,你做什麽?”
祝四霖道,“我也還做我當年那道火樹銀花。”
石鵬嗤之以鼻,“明明祖宗傳下的西施舌。偏你們祝家全是怪胎,非要改個不倫不類的做法。當年你就做不出來,我不信你如今就能做得出來。”
餘三勝聽著吃了一驚,“老四。你如今怎麽做得出西施舌?”
歐陽康不解,“是那道點心?你好象做過吧?”
念福搖了搖頭,她做的西施舌,是一道江南點心,可他們說的西施舌是用新鮮的貝蛤,做的一道湯菜。
那道菜因為非常講究技術和火候,基本沒什麽廚師會做。
念福聽說過做法,可她從前用火用得最好的時候,也不能保證自己能把每一塊蛤肉都燒出滑嫩一致的口感,況且他們這地方又不靠海。沒有新鮮的原材料,所以她也沒有嚐試過。
那祝四霖現在要怎麽做?
石鵬洗了手,鄙夷的看了對手一眼,從身後雞籠裏提出隻飼養一年的母雞,宰殺去毛。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就連以最挑剔的眼光來看,都隻覺得賞心悅目。
而那一頭,祝四霖也開始行動了。
他取出一柄木錘,打開身後一隻大大食盒,取出一缽普普通通的糯米飯,倒扣在一隻石盆裏。
念福愣了。連石鵬也愣了。
“祝四霖,你搞什麽鬼?你不是要做西施舌嗎?拿這個來幹什麽?你總不會告訴我,你要打糍粑吧?”
祝四霖嚴肅的看了他一眼,“我說過,我要做的是火樹銀花,不是西施舌。”
“那你之前不是用蛇羹的?怎麽如今又變了?”
“跟你這樣俗人說不明白。做菜存乎本心,何必拘泥形式?連我徒弟都知道,黑狗白狗,能看家的就是好狗,你也學著點吧。”
“好好好。我不管你。”石鵬繼續處理自己的食材了,卻多了幾分漫不經心,“我真是吃飽了撐的,還來跟你比試。你這瘋子,要做什麽歪門邪道,隨你的便。”
祝四霖道,“我是不是瘋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廚子在做菜時,難道不應該隻想著怎麽做好手裏的菜嗎?石鵬,打起精神來吧,別一會兒輸了,讓我瞧不起。”
石鵬氣得麵皮紫漲,可想想確實自己理虧。他再不多言,開始專心做菜。
而祝四霖也舉起那隻小木錘,開始打糍粑,
可念福卻覺得,師父方才那番話,是對自己說的。那他是什麽意思?
沒兩下,歐陽康就看著不對勁了,“你師父,這也太賣力了吧?”
豈止是賣力,他是拚盡全身之力。
每一次,都用雙手將木錘高舉過頂,然後用上腰腹的力量,奮力砸下。
這樣的動作,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都是很辛苦的,更何況是一個久病纏身的老人?
沒幾下子,他的額上就沁出了汗珠,微有些氣喘。
宋思源忍不住道,“師叔,要不我幫幫你吧?”
可他爹,宋二平卻攔住了他,“不用,讓他自己來,你跟他的節奏是不一樣的。”
祝四霖轉頭笑了笑,“老二你從來都是最會裝的,眼睛卻也最毒的。你要能學到多少,就傳給你的兒孫,算我這個做師弟的,送你份大禮吧。”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目光瞟過念福隱身的窗戶,“誰都莫要出聲,也莫要再打擾我了。”
然後,他開始繼續的砸。
一下一下,毫不留力。
汗水,很快順著他的額頭蜿蜒而下,可他手中的錘子始終沒有停過,隻是繞著石盆,慢慢的走,一下下的砸。
那動作,說不出的簡單,質樸,卻又說不出的吸引人。
以至於,在石鵬處理好了雞,送到蒸籠裏後,也看著他的動作,皺眉沉思。
念福的心,一點點的揪緊了。
師父身體不好,高老大夫早就說過,隻能靜養,可他這樣的賣力,怎麽吃得消?
石鵬的雞蒸好了,菜籽油燒到八分熱,要下鍋了。
“姓祝的,你可快著點。老規矩,我這菜好時,你的菜也要出鍋,到時別讓人等你。”
祝四霖已經不說話了,他的全部精神。全部心神,都已經被手底下的那團糍粑吸引了去。
反複捶打之下,那團本來挺大的一盆糍粑已經縮成了小小圓圓的一隻,頑皮的滾來滾去。好似在躲避著捶打,卻又在捶打中變得越發圓潤而富有彈性。
誰都不能否認,這團糍粑打出來,一定會很好吃。可再好吃,那也是一團糍粑,怎麽可能會有西施舌那樣嫩滑軟潤的口感?
而那邊,石鵬的葫蘆雞已經快好了。那樣的色澤鮮亮,芳香四溢。便是在屋子裏,也讓人口舌生津。
歐陽康剛忍不住往那邊多瞟了幾句,忽地就聽見一陣驚呼。是祝四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了。他的前胸後背已被濕透,整個人象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麵如白紙,顯然已經到了快要脫力的邊緣。
“師父。算了,別做了!”
念福再也忍不住的衝了出去,可祝四霖一個淩厲眼神,把她釘在那裏了。
他大張著嘴,粗喘著氣,繼續捶打下去。
終於,在石鵬的葫蘆雞出鍋時。他的木錘上生生的燃起了一團火。
這絕不是什麽異能什麽把戲,連石鵬都相信,這是在反複捶打中產生的高溫導致的異變。就如鑽木取火一般,沒有任何花巧。
祝四霖明顯已經累極,可看著木錘上的火,他的雙眼卻是雪亮。另取出一隻浸著浮冰的湯盆,把木錘擺在旁邊。
再把那團糍粑小心的一點點揪出,抖著手,將三四五個花瓣的隨意拚在一處,捏合成小小的花朵。然後。一朵朵的放進湯盆裏。
高溫未散的糍粑遇到冰水,嗤嗤的冒起淡淡白煙,讓所有的糍粑產生最後一次化學變化。
質的飛躍。
葫蘆雞擺好了,可是沒有人想要去嚐。
那道菜無疑是極好的,非常美味的,可是大家更想嚐的,是這道火樹銀花。
這一刻,就連石鵬都不得不承認他的名字。
燃燒的木錘底下,冰盆裏載浮載沉的花朵,究竟會是什麽滋味?
祝四霖把這個權利首先送給了自己的對手。
糍粑遇冷,又收縮了一些,並不粘膩,在溫暖的口腔裏,軟潤嫩滑,甚至還來不及咀嚼,就順著津液滑下胃裏。
是什麽味道?
石鵬忍不住,又嚐了一口。
這回終於品出來了,輕淡微甜,還有一股被冰凝滯住的清香,是糍粑,又不象是糍粑,竟是吃出一種他生平從未嚐到的滋味。
唯一可以形容的,就是好吃。
放下筷碟,石鵬默了許久,隻說了三個字。
“我輸了。”
身為一個廚子,最高境界便是如此,不管你用怎樣的技巧,最後能做出讓人折服的味道,就是贏家。
祝四霖沒有狂喜,也沒有鄙視,而是指了指對麵,念福會意的飛快跑過去,給他端來了那盤葫蘆雞。
祝四霖看了看,“這二十年,你的技巧是越發老道,爐火純青了。隻是這味道——”
“你不用說了。”石鵬忽地將那盤雞打落,轉過臉去,“我知道不好。”
祝四霖看著他的背影,慢慢的蹲下,把雞撿了起來,“雖然不好,但也是能吃的,為什麽要浪費?我們做廚子的本意,不就是煮東西給人吃麽?又不是煮來比試的。”
石鵬轉過臉,目光有訝異也有微驚,而祝四霖望著他,微微一笑,“這二十年,謝謝你了。如果沒有當年那樣的恥辱,我不會苟延殘喘的活下來,等著這一天。”
他忽地身形一晃,往後倒去。
念福大驚失色,“師父!”
歐陽康已經比她更快的托住了人,祝四霖一口血直直的噴出來,卻是熱切的盯著念福,掙紮著問,“徒弟,你明白了嗎?” (=半-/浮*-生+)
“明白了!”
念福大聲說著,卻是瞬間淚流滿麵。
師父用他的生命,給她上了最後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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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財:為什麽要我去給好人送盒飯?我不去。給骨頭也不去,肉也不去。你去找白薯。
白薯:你找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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