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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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辰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做夢。

    他回想起了從前的事情,那些往事在他的記憶中好像是已經泛了黃。他記得很喜歡吃小區門口許阿姨做的煎餅果子,兩塊錢一個,加蛋兩塊五,加腸三塊,但是他卻忘了那東西吃到嘴裏是什麽味道;他也記得自己玩過的網絡遊戲,好像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裝備沒打出來。老媽嫌他整天呆在家裏無所事事,將他趕出了門曬太陽,他穿著白背心人字拖和大短褲就去了人才市場,捧回了一堆宣傳單。

    他畢業於一所三流院校,說是電腦工程專業,但出來後壓根就沒出路。他修過電腦,搓過澡,當過洗車工,還幹過網管,拿著微薄的工資去揮霍,等到兩手空空的時候,他再去找零工,就這麽無所事事的活著。

    三十好幾的人,到最後還沒有結婚。談過幾個女朋友,但也隻是看他長得不錯,姑娘們大部分喜歡外表,但時間長了,她們還是覺得麵包才能充饑,沒人會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或者未來的老公連進取心都沒有,光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什麽都不是,畢竟她們尋找的是相伴一生的伴侶,而不是以外表和甜言蜜語取悅他們的牛郎。

    聶辰倒是光棍的覺得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隻是苦了他爹媽天天為他操碎了心,直到他死去的那天,他的父母還在思考要不要給他相親。

    聶辰想起來了,他穿越後一直在抱怨,抱怨著困住他的小山村,抱怨著他的壞運氣,抱怨著一切。後來他修了仙,端正了自己的心態,也隻是想著好好孝順這個世界的母親,卻早已忘了摔了他手機隻為了讓他找份工作的老媽,忘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老爸。

    他曾經很會說空話,也很會道歉,比如說對爹媽說我一定會賺大錢讓你們過一個舒舒服服的晚年,也說過爸媽我錯了我一定會繼續努力。

    然後轉頭仍舊我行我素。

    曾經那個一事無成的聶辰好像才是他的一場夢,夢醒了他還是貧窮村莊裏的聶二蛋,還是昆侖天樞門下的元旦,還是青垣尊者。隻是聶辰知道,什麽都不是夢,一切隻是他一廂情願的逃避而已,他想忘記一切,但是總有人讓他正視自己的過往,包括他的師尊,包括他曾經的同門,包括早已被他折磨致死的濯塵,包括小白,包括他所謂的‘友人’,包括韓煙,還包括……他的心魔。

    聶辰知道自己現在的境遇越來越危險,他很有可能被往事絆住而一蹶不振,小白說過,他的功法都不是什麽正路子,若是沒天樞長老打的基礎在,所謂的速成功法早晚會要了他的命。這些年係統也會給他發布一些亂七糟的任務,他得到的積分都用來換穩固修為的東西,隻是心魔向來由心而生,隻能靠他自己來過這個劫。

    伴隨著他越來越高的修為,他的境界也變得極為不穩固,仿佛是沒打好的地基的高樓,隻要外界影響過大,這座高樓一瞬間便會坍塌。可聶辰如今卻完全沒有時間來穩固自己的心境,大戰剛剛結束,他這方才有些空閑,但景淵的一封信,卻瞬間讓他沒有了其他心思。

    是師尊讓他步入了修仙的大門,也是師尊給他打好了基礎,讓他不至於現在就被心魔打敗而神魂俱滅。赴約的前一天,他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腦子裏充斥著亂七糟的畫麵,包括他已經忘記的和他不願回憶起的東西。

    小白化作人形站在床邊,低頭靜靜地望著已經熟睡的主人。

    他仍與當初一個模樣,銀色的長發因為他躬身而從他耳畔滑落,有幾縷落到了聶辰的胸膛上,興許是有些癢,聶辰動了動身體,卻仍沒有清醒。

    “我的主人啊。”小白歎息,伸出了長有尖銳指甲的手指,輕輕劃過沉睡之人的臉頰:“你真是……夠蠢。”

    聶辰的五官極為硬朗,劍眉星目,任誰看上去都像是個正氣凜然的少俠,隻是自從修魔之後,那一身的戾氣讓他變得陰鷙起來,明明是一張笑起來就讓人極為信任的臉,卻被聶辰浪費得一點信任感都不見了。

    小白的指尖順著聶辰的下頜下移,尖銳的指甲劃過微動的喉結,然後輕輕一挑,便讓本就有些鬆垮的裏衣變得更為散亂。聶辰的身材一直不錯,雖說沒有大塊的肌肉,但是身體卻極為強悍柔韌,雖說膚色蒼白,但內裏蘊含的力量確實誰都沒辦法忽視的,小白兩根手指微微用力,硬生生在聶辰的胸膛正中留下了一道紅印。

    “我為什麽會被你喚醒呢?”小白苦笑,隨即俯下身體,將冰涼的唇印在聶辰胸前的紅印上,殷紅的舌尖輕輕舔舐著,顯得極為色/情,隻是他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一樣,眼中空無一物,仿佛他舔舐的隻是一塊冰。

    他的主人,聶辰。

    明明是個一無是處的男人,卻能夠喚醒身為上古神獸的他。雖然他那時隻是幼年期,卻也比一般的異獸強大得多,世上多少修煉之人想要有一隻神獸作為夥伴,卻苦苦求而不得,而聶辰這個走了狗屎運的人,不但喚醒了沉睡中的神獸,還與他簽訂了主仆契約。要知道,自古以來,沒有一個人敢這樣做,而聶辰,卻誤打誤撞收獲了一個實力強大的仆人。

    恨麽?大概不吧。

    小白又將聶辰輕輕擁起,尖齒輕輕啃咬著他上下滑動的喉結,聽著聶辰口中含糊的哼聲,他滿意地笑了起來——

    “你真是個垃圾。”

    就是這麽垃圾的主人,卻讓小白想把他變成獨屬於自己的玩具。興許是聶辰對於他師尊的糾結態度取悅了他,也興許是因為聶辰異於常人的腦回路,讓看慣了修仙者的小白突然覺得,自己這個主人……還是很有趣的。

    垃圾之所以是垃圾,在於它沒有一絲價值。而小白卻覺得,在他的心中,他的主人興許還算是有那麽一點價值的東西,所以,他把主人稱之為玩具。

    而這個玩具也要玩到頭了吧。

    他將手掌伸入聶辰的衣服裏,順著他的腰線向上撫摸,緊實的肌肉讓他的心情很好,他想著聶辰看到那個天樞長老的傳信後恍惚的表情,就覺得這個玩具興許就要壞掉了。早就說那個天樞長老不是什麽好人,但是除了他自己,沒有一個人相信這句話,就算是被罵得狗血淋頭的聶辰,也以為自己是惹了師尊難過,當初的那點懷疑早就不複存在了。

    看,多麽偉大的師尊啊,無私、善良、大度,就連被徒弟背叛,也不忍心清理門戶。多麽高貴的正道魁首!

    真讓他惡心。

    唉……

    如此想著,他將自己的主人輕輕放在了榻上,然後輕吻那人緊皺的眉頭,他的神情無比專注,就像是對自己的摯愛一般。

    “如果這次沒有壞掉的話,就成為我一個人的專屬玩具吧,主人。”

    光芒閃過,銀發的男人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臥在榻旁的銀狼。

    ***

    醒來後的聶辰完全不知道小白對他做了什麽,強悍的恢複能力和身體素質讓小白留在他身上的痕跡早已消失不見,他的神色看起來極為疲憊,一夜的夢靨讓他感受到了許久未曾體會到的困倦。身上的黑色衣袍襯得他臉色越發蒼白,他卻也毫不在意,隻是在書房坐了一會兒後,便帶著他的長劍準備出門赴約了。

    “小白,你說師尊他……會不會想殺了我?”路上,聶辰低聲道。

    就算到了現在,他還是有些忐忑不安,明明已經決定了了結一切,但是他卻還是不甘心。

    “我不知道。”小白頭也不回:“隻是這次無論如何,主人您的師尊也要與您做個了斷了。”

    “我知道。”聶辰的聲音中似乎是帶了些許哭腔:“隻是……我不敢見他。”

    是的,他本就是這麽願意逃避的人。

    “為什麽呢?”小白似乎是有些疑惑。

    “是啊,為什麽呢……”

    沒有理由的,沒有理由。

    不是恨,不是懼怕,不是愧對,不是嫉妒,那又是什麽呢?他從來都不知道。

    鳳鳴山位於昆侖以南,處於中立地帶,此處雖說名為‘鳳鳴’,實則環境惡劣,寸草不生。甚至有人來此地探查,結果莫名其妙的丟了性命,因為這些,所以就連修為極高之人也很少踏足此處,故而選在這裏見麵,倒也免得有人打擾了。

    “他在前麵,我能感覺到。”聶辰停下了腳步。

    “那您為什麽不走了?”

    “我……我需要想想。”

    聶辰畏畏縮縮的樣子完全沒有一絲魔尊大人的氣勢,每次想到跟師尊有關的事情,他都慫到不能再慫。

    小白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快要被用完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拚了!”給自己做了許久心理建設的聶辰終是走向了景淵的方向,而小白也鬆了口氣,想著這件事也該早些解決了,不然他遲早會被這個蠢主人折磨死。

    荒蕪的平原上,聶辰一步一步走向他曾經的師長,他的師尊又換回了初見那件白色道袍,長發一絲不苟的垂在身後,隻是看起來比那時蒼老了不少,聶辰嘴角微扯,剛要說些什麽,卻在看到景淵身邊的女子時改了口。

    “她是誰。”

    “你不認得?”景淵揚眉:“斬情穀的弟子,她同我說過,你殺害了她的師尊不說,還調戲她門內弟子。”

    “胡言亂語!”聶辰冷哼,看著芷晴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蒼蠅:“殺她師尊是我做的又如何?我承認,可是調戲她門內弟子……?”

    他用一種極其不屑的表情對著芷晴,道:“沒長開的小姑娘,我調戲她們做什麽?”

    小白蹲在一旁很想以爪掩麵——他能不能換個玩具?蠢哭了簡直。

    果不其然,不僅景淵嘴角抽動,就連芷晴都氣得不行,徑自拔了劍便要衝到聶辰麵前將這人砍成肉泥。

    景淵無奈,隻得上前一步攔住芷晴,他目光掃過臥在一旁的銀狼,隨即定到了聶辰的臉上:“真是好大的威風。”

    “沐青長老要為這幫小姑娘出頭麽?”聶辰說完這句話後,突然詭異的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中學那段中二年代,一幫小男生為了漂亮妹子爭風吃醋的時候可不就是這個語氣?被自己的聯想嚇到的聶辰黑著臉住了口,景淵卻沒有察覺到,隻是覺得如今聶辰能夠用‘敵人’的語氣跟他說話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不算是為這個小姑娘吧。”景淵歪了歪頭,像是在思索些什麽,半晌才開口道:“是為了了卻我們的師徒關係,還為了……為師越報仇。”

    師越是誰?聶辰充滿疑惑的臉讓芷晴差一點再次暴走。

    “相信我。”

    景淵回頭再次送給芷晴一個極為溫和的笑容,在小姑娘愣神的時候果斷拋出一個能量罩把芷晴關到了裏麵。

    “長老?!”芷晴的表情一瞬間多出了幾分不可置信:“您這是……?”

    “這件事我來解決,你隻需要呆在那裏,最好是一動不動。”景淵回過頭,臉上的笑容消散得一幹二淨,他看著聶辰,語氣中帶著些許散漫,卻不難讓人聽出其中的認真:“畢竟,師越也是差點成了我道侶的人啊……”

    臥!槽!

    聶辰和芷晴臉上都寫著大大的倆個字,芷晴聽到了這句話突然有了一種詭異的成就感——啊原來天樞長老為師尊報仇是因為他與師尊有情啊天我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而聶辰則是……

    我在做夢,一定是在做夢。

    天啊我聽到了什麽?一定是聽錯了喂!天樞長老什麽的居然有喜歡的人並且差一點讓那個人成為自己的道侶而現在為了這個女人,不食人間煙火的天樞長老居然要為‘愛人’報仇???

    “你沒聽錯。”看著聶辰不敢置信的表情,景淵揚眉,向他走近了兩步:“就算除去這點,我與師越關係也不錯,而且在雙方即將休戰的時候,你居然殺了我方領袖之一,這件事,不可原諒。”

    “我都修了魔,還有什麽事情是可以原諒的?”聶辰自嘲地笑了笑,仿佛是已經放棄了過往的所有糾結與為難:“所以殺了個個把人什麽的,也很符合我如今的身份吧。”

    “修魔並不代表要成為一個不知收斂的瘋子。”景淵嗤笑。

    “那我該成為什麽?”聶辰疑惑望去:“哦……讓我想想,雖說修了魔,但仍舊顧念舊情,還是個好徒弟,心中還存有善念,這樣師尊大人您會開心一點?”

    “你這是在自我毀滅。”

    不知節製的殺戮,完全挑戰規則。

    不管是修仙還是修魔,甚至是韓煙那樣以采補聞名的邪道,他們一邊逆天而行,去尋求更長的壽命,更強大的實力,一邊卻仍舊給自己劃下了一道界限,他們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隨心所欲固然為他們所喜,但是他們卻仍舊不會觸碰既定的規則或是天道不允許的地方,而聶辰不同。他不懂這些,或者說他懂了也不會在意,他做了很多挑戰規則的事情,或者是觸碰了公然認定的法則,結果他現在仍舊沒事,這種結果就很耐人尋味了。

    而景淵卻不在乎這些,或者說,聶辰如何他都無所謂,他隻想在這裏,在這個時間,給聶辰送一份大禮。

    “我知道啊。”聽了景淵的話,聶辰輕笑:“一切,我都清楚。”

    包括他表麵雖然看起來實力強大,但內裏已經腐爛得一塌糊塗這點,他也十分清楚。

    “隻是師尊,我已經膩了這種生活。”他感慨著,卻沒有在看景淵,反而是在看昏黃的天空,像是在回憶往昔的老人一樣,他的身上居然出現了遲暮的氣息:“師尊,你要知道,無論是在那個小山村當我的聶二蛋,還是在昆侖當澆花匠,我都很不甘心,有的時候我會想,這一切憑什麽都要我去承受呢?五行俱廢,沒有任何天賦,隻能當一個農家娃子,或者是所謂的外門弟子。看著那些飛來飛去高高在上的內門弟子們,我很羨慕,甚至是嫉妒。”

    “很多凡人都活得很好,他們從未抱怨自己的生活,他們中很多人比你的人生更為淒慘。”景淵不解為何聶辰如此憎惡他曾經的身份。就包括他自己,也是什麽身份都有過的,鄉村小娃什麽的都算好的,他當過殘疾人,當過乞丐,曾經一文不名,甚至連頓飯都吃不到,甚至還當過下人,在實力沒有恢複的時候被人侮辱,還穿過反派,更是因為他不夠強大,所以連殺一個人都不可以,就連那個時候,他都沒有否認每個世界的自己。

    “可我不甘心!”聶辰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握緊了拳頭,大聲吼道:“我不甘心自己一文不名,我想變強!好不容易拜托了那種讓人絕望的生活,我怎麽可能再甘於平凡!”

    他所說的絕望,不是他在鄉村挑糞種菜,也不是每天對著靈草澆水,而是在那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裏渾渾噩噩揮霍著他的青春。

    而聶辰忘了,那種絕望,是他自己選擇的,並不是別人給予的。

    “你活著,就已經是上天最高的恩賜,你還不清楚麽?”像是在麵對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景淵放緩了語氣:“不管如何,你還存在於世,你有思維,你可以動,你是一個真實的個體,為何還不滿意呢?”

    “大概是貪婪吧,或者用另一種說法,是**。”

    因為貪婪,所以他不甘於那種生活,他否定過去的自己,他覺得自己得到的不夠多,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師尊對自己不夠好,所以他要索取。他仿佛是忘記了,自己並不是什麽特殊的人,他隻是一個名為聶辰的普通人罷了。

    “你終於正視自己了。”景淵很是欣慰。

    “我昨天做夢了,你知道,自從修仙之後,我幾乎沒有做過夢。”聶辰的表情非常淡然,他四處看看,然後找了處平整的石頭,撩起衣擺坐了下來:“我夢到了我的過去,從最開始,一點點,不管是忘記了的,還是想要忘記的,在那時全部被自己記了來,那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像是一個曾經遍體鱗傷卻忘記了所受痛楚的人一下子將不堪回首的過往全部回憶起來一樣,他那一晚仿佛是接受了淩遲,那些刀子一刀一刀割在他的身體上,讓他連躲開都沒有辦法。

    “你看,你已經走向了崩潰。”

    景淵的話中帶著幾分預言的味道,擁有一顆堅定不移的心的修煉者是不會有這種狀況的。

    “我知道啊。”聶辰攤手:“不過我不後悔,路是我自己選的,無論如何我都要自己走下去不是麽?曾經的我恨著你,以為你真的在利用我,後來的我愧疚著,為自己叛離昆侖而後悔,而現在,我什麽都不去想了。”

    “總算是有些擔當了啊。”景淵笑笑,坐到了聶辰身邊。

    連移動說話都不能的芷晴也隻能無助的看著兩個人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聊天談心,她不知景淵打的是什麽主意,也不知道最後結果會是如何,她清楚現在的自己什麽都做不到。

    “這不是你希望的麽?你一直覺得我一無是處。”聶辰低頭,像是從前那個有些唯唯諾諾的大弟子:“你傳信給我,也許是為了殺我,但我還是來了,我覺得,無論什麽事情,有始有終才是最好的。”

    景淵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的聶辰,總是看起來順眼了不少,也讓他的心一瞬間軟了下來,不過……隻是一瞬間而已。

    “我希望的?”景淵歎氣:“聶辰,我真正希望的,是你能夠以你自己的意誌來做選擇,而不是我的意誌,你總覺得自己脫離了昆侖,跟我站在了對立麵,但你現在仍舊把我的話當成你的枷鎖。”

    “我以為你會誌得意滿。”聶辰呆愣了半晌,才道:“師門逆徒還聽你的,甚至一輩子活在你的陰影下,你不會覺得很有成就感麽?”

    景淵嘴角抽動:“我並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感覺到開心,你把我想得太狹隘了。”

    “也是……你是天樞長老嘛,又怎麽能跟我這個凡夫俗子一個想法。”聶辰有些挫敗。

    “不,你錯了。”景淵淡笑:“我也是個俗人。”

    “那麽你這個俗人找我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景淵起身,拍了拍衣擺處的塵土,道:“當然是……為了殺你。”

    看著景淵平靜的麵容,聶辰似乎沒有一絲意外,他也同樣站起身來,點了點頭,後退兩步道:“我知道了。”

    兩人一同伸手,拔劍。

    “那是你殺了師越的法器……哦,還用了我教你的劍法。”

    “是的。”聶辰手挽了一個劍花,然後將劍尖直指景淵:“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但是我不想死。”

    那麽,便戰!

    無論是景淵還是聶辰的招式都極其內斂,就像是兩個普通的劍客。但真有眼光的人才能看出來這其中蘊含的真正能量。隻是普普通通的劍身相撞,便能讓周圍的空間擠壓在一起,甚至有一瞬間的塌陷,隻有在兩把劍分開的時候才會恢複原狀。他們不約而同的隻用手中的那柄長劍來過招,其他的力量一概都隱而不用,看起來像是切磋,而不是決鬥。

    過了幾招,二人仍是不分勝負,聶辰感歎道:“果然,我的劍法不如你。”

    “畢竟你是我教出來的。”景淵唇角微揚,道:“信不信我一招便會殺了你?”

    “或許……吧。”聶辰的掌心有些潮濕,但他握劍的手卻沒有一絲顫抖:“但是,您信不信我一招過後,還會活著?”

    “我不信。”景淵的速度瞬間變得極快,仿佛一瞬間他便出現到了聶辰麵前。聶辰張大了眼睛,極速後退的同時架起長劍擋住了景淵襲來的劍刃,心中卻一陣後怕,他從未知道他的師尊隻是用單純的**速度便讓他差點無力招架。

    因著景淵凶猛的勢頭,聶辰東躲西躲頗有些狼狽,不過好歹也是在他可以接受的範圍內,隻是反擊的話,還是有些困難。

    到了這個境界的他們似乎並不需要什麽聲勢浩大的招數,一人一劍便足以毀天滅地,又何必用其他方法呢?隻是麵對景淵,聶辰終究是有些捉襟見肘。

    身上已經出現了幾道傷痕,聶辰隻覺得汗水模糊了他的雙眼,許久未見的無力感幾乎要將他逼瘋,他甚至覺得,師尊再次出劍,他便會死在劍下了。

    “就是現在!”

    趁著景淵因聶辰反擊而出現的空檔,小白大吼一聲,然後以極為可怖的速度衝到二人交戰的正中,身上暴起銀色的雷電,然後那張嘴狠狠地咬在了景淵的腳踝處。

    “唔……”景淵吃痛,長劍刺出的勢頭瞬間停頓了一瞬,而這一瞬,似乎便是決定成敗的根本。

    “師……尊?”

    聶辰有些發愣,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對誰說話,又覺得自己的麵前並沒有什麽人,他的劍,剛才好像刺中了什麽,是……什麽呢?

    “果真好手段。”景淵的冷笑聲喚回了他的思緒,他看著自己握著長劍,而劍身的大部分,已經沒入了師尊的胸膛,他聽見師尊的聲音中充滿了諷刺的意味:“本想著隻是你我的戰鬥,卻沒想到,你早留有後手。”

    “不是……不是這樣的。”聶辰有些慌亂,他緊張地後退了兩步,卻見因為白衣被因長劍抽出而噴湧而出的鮮血浸透的師尊就這麽搖搖晃晃地站在原地,甚至差一點就倒下。那一頭長發早已變得散亂,半掩住他的麵容,讓聶辰甚至看不到自己師尊的表情。

    “不是?”景淵費力地喘息,卻仍舊努力站得筆直:“真是可笑。”

    事實上,聶辰就算是刺中了他的心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修仙之人,最重要的是神識,隻要神識仍在,那人就不死不滅。隻是聶辰的劍本身就是仙品法器,隻要刺入人的身體裏,便能將他人靈魂一道毀滅,當時師越便是因此而亡,而景淵如今……

    “師尊!不,我沒有……我沒有!”扔在地上的長劍仍舊帶有血跡,而聶辰卻仍舊語無倫次:“我沒想要殺您,我殺不了您的!殺不了的!”

    “我也曾經這麽以為。”景淵似是有些倦怠地看著胸口的殷紅:“然而我還是高估了你。”

    他知道聶辰不想殺他,或者是壓根就沒能力殺他,而他也知道小白看他不順眼,剛才那一幕就是小白自作主張。但是這一切都對景淵沒什麽影響。他能躲開小白的攻擊,可他為什麽要躲開?親自殺了自己的師長,對聶辰來說,不是一份很有趣的禮物麽?

    他就這樣閉口不言,然後冷眼看著聶辰慌亂的模樣,然後任由自己在聶辰與芷晴麵前化成了一堆光屑。

    他不想留下自己的屍體,太不美觀了。

    “不!!!!!”

    聶辰怔怔地看著那個人在自己麵前消失,甚至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如果地上的那攤鮮血也算的話。

    他感覺自己的眼前被一層黑色的暗影籠罩,胸口悶得像是要炸開,他低頭張口,大口大口地咳著鮮血,像是要將自己的內髒也要咳出來一樣。

    “快走!”

    小白可不在乎聶辰傷不傷心,就這麽把自己的主人扯到背上然後揚長而去了。沐青死了,他也就沒什麽意義在這裏呆下去了,還不如把自己的玩具帶回去,這玩具被玩壞了可就不好了。

    隻是他想到了沐青臨死前,好像對著他說了什麽。

    回到了聶辰的寢殿,讓幾乎走火入魔的聶辰睡下後,他才察覺到,那個該死的天樞長老說了什麽話————

    他說。

    我、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榜單我來更新了才不承認我懶呢

    今天肥章喲景叔的那些乞丐啊什麽的身份其實是別的世界啦沒寫出來的那些嗯畢竟篇幅所限你懂得

    還有兩章就要完結了下次就是把修文全放出來然後更接著就是放番外和定製鏈接嚕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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