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聖意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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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香見了裴太太的動作,知道她聽進了自己的話,暗自鬆口氣,說實話,她並不想把對方逼到絕路,她隻是想讓他受到該有的懲罰。

    雖然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是江氏,但是懷慈當年隻有十五歲,明知道懷慈不願意,多次逃跑未果,他居然能下死手去鞭打懷慈,並把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關押起來了半年之久,這樣的人也是跟江氏一樣,沒有一丁點人性可言的。

    也合該這個裴春霖倒黴,正好屁股不幹淨,如今撞到了阿克敦的槍口上,這會又想利用這件事情威脅懷慈和阿克敦,麥香就算想放過他,阿克敦也是不能答應了。

    隻是麥香不想選擇一條兩敗俱傷的路。

    “哼,我們老爺再不濟也是一個發配,也不至於禍及性命,與其這樣在牢裏死等,還不如跟你們博一把,我想,奶總不至於讓你丈夫十年的寒窗苦讀一朝都化為泡影吧?”裴太太思忖片刻,冷笑道。

    “這人怎麽過不是一輩子?不做官,可以經商,不經商可以做地主,隻要手裏有銀子,這種日子更快活逍遙。當官的目的是為了啥呢?我想裴太太肯定不會告訴我,裴大人是為了想為民做主吧?既然裴大人做官的目的是為了那黃白之物,我們家如今也不缺那東西,裴太太以為我們還會稀罕那功名嗎?實話跟你說了吧,我相公當初念書的目的,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為了讓萬家的長輩們看看。他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

    “哼,奶大概不清楚,還有一個人,恐怕更見不得你們好吧?”

    麥香自然明白對方說的是江氏。隻怕這江氏和這裴太太私下已經勾結起來,想著怎麽算計麥香和懷慈,隻是江氏這麽做,難道真的不怕萬家把她休了?

    看來,有必要把萬誌高這張底牌掀給江氏看看,麥香倒是有些期待。她聽到這個消息會有什麽反應,隻是這樣一來,似乎有些對不住萬誌高。

    麥香正糾結時,裴太太看出麥香的不虞,說道:“如果奶答應我的要求,我就配合奶演一出戲,替你出口氣,如何?”

    “這就不必了,裴太太的要求我做不到,有些強人所難。”

    麥香不想跟對方談下去。隻怕這個裴太太,在江氏麵前也是一番這樣的話。她可不想跟這樣的人同流合汙,想收拾江氏,麥香要憑著自己的本事。

    這一場見麵,兩人並沒有達成什麽實質性的內容,倒是懷慈從禮親王府回來。又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懷慈以前的書院,知道那個因為斷袖而打架鬧事被開除的萬誌遠就是今科的探花郎萬懷慈,居然鬧了出來,也不知是誰在書院門口寫了一首打油詩,立刻引起了轟動,這件事情傳到了京城,據說那個排名二甲第一的學子正在鼓動其他的學子們聯名上書,要求罷免懷慈的功名。

    “我怎麽覺得這件事情應該是那姓江的女人搞出來的,沒準那裴太太也插了一腳。”麥香說道。

    “和我想的一樣,隻是沒有證據。我已經找人去查了。”

    可惜還沒等懷慈查到一個結果,皇上便宣懷慈進宮了。

    而麥香,也被老爺子喊去了上房,萬承耀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祖父,相公當年就是被人冤枉的。這些事情很容易能查到是誰做的,隻要把當年那個真正鬧事的人找來,就能知道是誰收買他的了。”

    萬寶財一聽,便知道麥香指的是誰。可是說實話,他不大相信江氏能有這麽大的手筆,她隻是一個女人,那會還在鄉下,江氏也不大出門,平時也是打理下家務,女人都愛貪個小便宜,克扣點銀兩啥的他信,可是能買通外麵的人去陷害懷慈,萬寶財還真是不願去相信。

    麥香看出了萬寶財的疑問,想了想,說道:“相公當年之所以執意要離家出走,就是因為他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麽災難在等著他。小時候的經曆就不說了,就說他離家前兩年的事情,從丫鬟爬床到被當禮物送出去,好容易回家了想好好念書尋個出路,又鬧出一個斷袖鬥毆被開除了,他實在是害怕了。這個家對他來說沒有一丁點的溫暖和安全感,惹不起總能躲得起,所以他寧肯在外麵吃糠咽菜,從最苦的學徒做起,好歹不用時刻提防人害他。”

    麥香的話像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萬寶財的臉上,他無力地坐下來了,事實擺在麵前,他還能心存什麽僥幸去維護她?

    “對了,祖父,我正想跟你們說說,這幾天我們打算搬走,橫豎東西我們也送過去不少了。還有,如果擔心影響到萬家的名譽,我們分家吧。”

    “孩子,不分家,而且,你們也別搬走,不如,這個家我交給你來當,如何?”萬寶財想到這個眼睛一亮,他是見識過麥香的當家才能的,當然了,麥香經商的才能他也了解一二了,這個家交到麥香手裏,家業肯定會越來越興旺,江氏也才會顧忌一二。

    “不了,多謝老爺子的信任,我們兩個想過一段清靜的日子,還是分家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這還沒怎麽地,剛拿了萬家三萬兩銀子江氏就按捺不住了,這麥香要當家了,這江氏還不定怎麽在背後搗亂呢,麥香才不想去撿萬家的這個爛攤子,她現在隻想討要自己應得的那一份,不想看著這家產在萬誌高手裏敗掉。

    “你先下去吧,容我思考幾天。”萬寶財揮揮手。

    而此時,跪在乾清宮大殿上的懷慈,低著頭,把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曆敘述了一遍,甚至連裴春霖的事情也沒有隱瞞,因為他已經感覺到山雨欲來風滿樓了,還不如爭取一個主動,省得到時再治他一個欺君之罪。

    寶座上的乾隆自然是震驚不已,他以為宮裏的這些妃嬪們爭風吃醋的就夠黑暗的了,沒想到民間為了爭奪一點財產,居然也能這樣下黑手?

    “朕不能憑你的一麵之詞就定了誰的罪,我朝向來以孝治天下,縱然你母親有千般不對,但是她總歸是你的母親,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學生有一點不明白,孔傳:‘天與民五常,使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

    懷慈自幼便沒有享受到半分父義、母慈、兄友,加諸於學生身上的種種刁難與漠視甚至不如一個陌生人,何以讓學生獨獨做到弟恭、子孝?”

    “為尊者諱,子不言父過,子不言母醜,你又作何解?”

    “學生從未在外麵宣揚過半點父母的過錯,遮瞞唯恐不及。隻是天地君親師,皇上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學生自然不敢隱瞞,學生隻是鋪陳事實,是非曲直自有皇上評判。”

    乾隆有些惱怒懷慈的耿直和不懂變通,在他看來,江氏固然有不齒的一麵,但是他作為一代帝王,一代自我標榜以孝治天下的帝王,事實上乾隆也的確做到了侍母至孝,所以他肯定不能公開支持懷慈而去判罰江氏的罪責。

    不過懷慈的耿直大膽倒是也讓乾隆欣賞,在他麵前敢說真話的人越來越少了,敢質問他的人更是寥寥無幾,就連紀曉嵐那麽一個有才華的人,在他麵前也是圓滑得很,聽不到幾句真心話。雖然真心話有時候聽起來不是那麽舒服。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朕罷免了你的功名,你會不會恨朕?”乾隆索性再試探試探懷慈。

    “如果說一點都沒有,那學生是撒謊,但是真要說有多恨,學生倒是沒有。內子曾經跟我說過,人生不是隻有一個選擇,首先,要弄明白自己想做啥,能做啥,愛做啥。比如說念書的目標是為了做官還是充實自己?做官的目標呢,是為財還是為民還是為名?為財,可以選擇經商,為民,是否有濟世之才,為名,可以選擇做慈善。”

    這話讓乾隆有了興致,他沒想到一個女人也會有這種胸襟,難怪這個女人能得到永恩、弘融、以及阿克敦幾個的傾力維護,看來,這女人必有她的過人之處。

    “哦,不知令閫的人生目標是什麽?” =半^浮##生-/;

    “做書商,做一個逍遙自在的書商,為天下讀書人多出一些好書。”

    “朕想知道,如果朕罷免了你的功名,你會選擇什麽?”乾隆也不知道今天為何突然有了興致去了解一對小夫妻的想法。

    “學生會和內子一起經營書鋪,念書、寫文章、出書,也不算十分辱沒了讀書人這個稱謂。”懷慈說到這,似乎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了。

    “那份是誰的主意要出的?”

    “回皇上,是內子。”懷慈猶豫了一下,選擇了說實話。

    乾隆思索了一會,揮了揮手,懷慈也不敢抬頭,低著頭退出來,這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衣服全都濕了。

    乾隆看著懷慈的背影,尋思了一會,說道:“來人,著禮親王進宮覲見。”ro(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