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了卻心事,準備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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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竟然遇見自己的未婚妻在這大喜的日子裏唉聲歎氣,衛將軍心裏不由得有些堵。她為什麽歎氣呢?難道還有什麽顧慮?

    杜三娘子端著一個托盤過來,上麵放著一盞茶,卻看見是兩個人,於是有些為難的笑道:“沒想到將軍也在這裏,奴才隻倒了一杯茶,誰先喝了,奴才再去倒一杯來。”

    姚燕語端起茶盞來吹了吹茶末,隻喝了一口,覺得不是自己喜歡的味道便要放回去。

    “給我吧。”站在姚燕語身側的衛將軍伸手接過來,兩口喝完,把茶盞放回去,“不必再倒茶了,你去那邊守著,別讓不相幹的人過來。”

    姚燕語眼睜睜看著這個人拿過自己喝過的茶,對著雪白的茶盞上那一塊淺淺的胭脂把杯中的茶喝完,然後又若無其事的把茶盞放到杜三娘子的托盤裏,並淡淡的吩咐她那些話,好像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姚姑娘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砰砰的跳著,臉上一片緋紅像是被火烤過一樣難耐,於是猛然背過身去。

    怎麽能這樣?間接接吻啊有木有?!姚姑娘心裏抓狂的喊著。

    衛將軍卻像沒事人一樣跟了過來,且非常淡然的問了一聲:“怎麽了?”

    “沒什麽。”姚燕語心想你到底是木頭啊還是木頭啊還是木頭啊?

    “那你臉紅成這個樣子?”衛章輕笑。

    “……”姚燕語心想作為一個正常人不能跟木頭一般見識。

    兩個人沉默地肩並肩的往前走,湖邊一片喧嘩熱鬧,這邊卻是清幽安靜。

    走了一段路,衛章轉到姚燕語麵前,看著她的眼睛問:“為什麽不高興?”

    姚燕語無奈的笑了笑,別開視線看著沙沙作響的竹葉,歎道:“還不是那些破事兒?”說完,聽衛章沒說話,又補充了一句:“剛剛宋姑娘在我跟前哭了。宋姑娘——就是靖南伯的女兒。她比我小一歲,也是庶出。我們從小玩兒的還不錯。”

    “哦。”衛章了然的點點頭,半晌方說道:“如果心裏不舒服的話,我可以陪你走一趟。”

    “走一趟?去幹嗎?”姚燕語詫異的看著衛章。

    “去一趟靖南伯府。”衛將軍臉上依然是平靜如初。

    “你要我給宋岩青治病?”姚燕語不可思議的問。

    “我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讓你心裏留下一塊病。而且,懲戒那個混蛋還有很多種方法。”你是行醫濟世之人,你有一雙治病救人的手,如果可以我願意這雙手一輩子都潔白如玉。

    姚燕語慢慢地理解了衛章的意思的同時,也慢慢地驚愕了。

    他說,懲戒那個混蛋還有很多種方法?他怎麽知道的?還這麽篤定?!

    “但我有個條件。”衛章不管姚燕語心裏的驚濤駭浪,依然一副風平浪靜的樣子。

    “什麽條件?”姚燕語有些心虛,她完全沒想到自己耍的小把戲居然被這個人看的這麽透徹。

    “不能給他診脈,不能給他施針,隻許看他一眼,遠遠地看,隻許看臉,不許看他身上,然後給他開了藥就走。”衛將軍難得羅嗦了一回。

    姚燕語差點爆笑出聲。這不能那不能的,這男人是有多小氣啊?不過姚燕語還是順著小氣的家夥說道:“嗯,其實,看也不用看,直接給他一瓶藥丸就可以了。”

    衛將軍劍眉一挑:“那不就等於承認他的病是你搞的鬼?”

    “他們沒有證據。”姚燕語輕笑,唯一用過的茶盞已經被翠微摔碎了,早就不知扔到那個犄角旮旯裏去了。就算是懷疑有人害他,也懷疑不到自己的頭上。

    “你還嫌人家傳你是神醫傳的不夠?”衛將軍繼續挑刺。

    “好吧,都聽你的。”姚燕語笑了笑,懶得跟這幼稚的家夥爭了。能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她就可以坦坦蕩蕩的回雲都城了。

    眼看著跟皇上說定的時間一天天近了,姚燕語差不多可以斷定,這次再回雲都城,恐怕就近期內是不會再回來了。

    而姚總督今天的這一場盛宴,除了慶祝皇上賜婚之外,多少也有些為女兒送嫁的意思。

    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將軍府也要收拾一番。婚前該有的基本禮節總要有,這樣一番折騰下來,婚期再緊也需要半年的時間。

    王夫人甚至已經做好打算讓寧氏這次跟姚延意一起進京,一來照顧姚延意的起居,為他打理後院之事,二來也是為了姚燕語跟衛章成婚的時候有個娘家人在。還有就是姚鳳歌就要生了,生孩子坐月子都是大事,娘家總不能沒人在跟前守著。

    端午節一天的盛宴之後,上到宋老夫人,下到總督府最卑微的下人都累的腰酸背痛。王夫人自然更不輕鬆,從早忙到晚,裏裏外外都得操心。

    姚總督忙完了前麵的事情回內宅來,王夫人還在燈下看著長長的禮單子。因道:“這些放到明日再說,早些歇息吧。”

    王夫人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老太太回來就不自在,我瞧著她的意思,還是在怪我們不讓二丫頭去給宋家的大公子治病。”

    姚總督皺眉道:“燕語已經定了婚事,那宋岩青臭名在外,又是這種病,別說姑娘家了,是個人現在都躲著他,怎麽能讓燕語去給他治病?這事兒若是讓衛顯鈞知道了,肯定不自在。”

    “這個我豈能不知道?我擔心的是老太太的身子。”王夫人犯愁的歎道。

    這個時候,老太太的身子可不能有事,家裏兩個兒子的仕途剛剛穩定下來,如果老太太真的不在了,姚遠之要丁憂三年,姚延恩兄弟兩個還沒站穩腳跟就跟著丁憂,姚家基本就等於退出朝廷了。雖然說將來肯定會重新啟用,可哪裏還有兩江總督,虞部員外郎這樣的差事等著?

    再說,姚燕語已經十七歲了,婚事已經定下來了,接下來就該操心成婚的事情,若是老太太沒了,作為親孫女,總要有三年的孝。

    這些擔憂夫婦二人誰都沒明說,但各自心裏都有數。況且姚遠之是讀書人,孝道是溶入骨子裏的東西,前些日子因為宋岩青的事情忤逆自己的母親實屬無奈,其實心裏著實難熬。

    姚總督沉吟了片刻,說道:“明日讓燕語給老太太診診脈,我們心裏也好有個數。前陣子她鬧了這些天,好好地身子給糟蹋了。”

    王夫人歎道:“她的心病一直在那裏,怕二丫頭也無能為力。我恍惚聽說,宋家大公子好像活不過這個月了?”

    “外邊的確是這麽傳的。”姚遠之的眉頭皺了起來。

    不知道宋岩青真的死了,老太太會怎麽樣?她會恨自己的兒子對她娘家的事情袖手旁觀嗎?想到這個,姚遠之覺得頭都要裂了。

    “要不……”王夫人欲言又止。她想著如果讓姚燕語去看過,宋岩青依然死了,老太太自然不會再鬧了,人命由天不由人,鬧也是無用的,到時候大家都有話說。

    姚遠之皺眉說道:“這事必須得跟衛顯鈞商議一下。免得為了這麽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在他們小兩口之間種下什麽矛盾,將來若是鬧起來,大家都不好看。”

    “讓老二去跟他說,我看他跟老二挺談得來。”王夫人說道。

    “先問問二丫頭的意思。她若是執意不肯,這事兒就罷了!”

    宋岩青到底是個敗類,死不足惜。他死了,也省的老太太再念叨把三丫頭許給他的事情。忽然又想到這些,姚遠之一甩袖子,起身進了臥室。

    第二日,姚延意還沒來得及去找衛章,衛章卻自己找上了門,並說明了來意。

    姚延意很是詫異,起身走到衛章的麵前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衛將軍、果然、如、此、大、度?”

    衛章坦然的說道:“治病救人是她的心願,我不想讓她心裏留下一根刺,將來一直不安。”

    姚延意嗤地一聲笑了。且再三確認:“雖然我不認為那個混蛋得的就真的是花柳病,也不相信這麽巧老天會選這個時候報應他,不過衛將軍你真的確定讓燕語去給那混蛋看病?”

    “是的。”衛章不屑的哼了一聲,“收拾這種人有很多辦法,沒必要讓她出手。”

    姚延意緩緩地點頭,對著衛章豎起大拇指,什麽也沒說,什麽也不用說。

    王夫人聽了姚延意的話,默默地從心裏念了聲佛。歎道:“就算二丫頭同意去宋家,也不能就這麽去,我自有主張,你們聽我的安排。”

    姚延意答應:“自然聽母親的安排。”

    當晚,王夫人去給宋老夫人定省,宋老夫人還在為宋岩青的事情生氣,自然沒好話給王夫人。

    王夫人也不生氣,隻遣退了不相幹的丫頭婆子,問宋老夫人:“老太太怎麽就知道二丫頭一定能看好這種的病?”

    “我也沒說她一定能看好!”宋老夫人氣呼呼的說道,“我隻是說讓她去瞧瞧!也是親戚的意思!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懂醫術,宋家又求到了我的臉上,難道你們非要見死不救?!你們也太狠心了!”

    王夫人歎道:“我們也是顧忌二丫頭的名聲。”

    “悄悄的去,悄悄的回,隻叫她哥哥和幾個心腹下人跟著,難道還有什麽話傳出去不成?!”

    “那三丫頭的事兒呢?”王夫人又問。

    “你們就是怕我把三丫頭給宋家,才堅持不讓二丫頭去治病的吧?你放心,隻要二丫頭去,三丫頭的事情我以後不管了!”

    王夫人聞言,幽幽的歎了口氣,說道:“那就依老太太吧,我去跟二丫頭說。”

    宋老夫人冷笑道:“現在你是她的親娘!她不聽你的又能聽誰的?”

    對於這些冷嘲熱諷,王夫人都懶得計較了。反正她也明白,如果宋岩青這回能活下來還好,若是真的死了,她跟老太太這輩子是合不來了。

    無所謂了!王夫人起身告退,挺直了腰板兒走了出去。她這輩子想要的東西,如今也不說老太太能給的。替丈夫孝敬父母是做妻子的責任,她現在隻是替丈夫盡職盡責而已,隻要丈夫理解就好了。

    說到底,她也不指望老太太能把自己這個兒媳婦當什麽心腹親人,她有兒有女也有孫子,她的兒子女兒都過得好嫁的好,小孫子也已經開蒙讀書,她有什麽好怕的?

    夜裏,姚燕語在姚延意和衛章的陪同下,去了一趟靖南伯府。

    她隻往宋岩青的床前站了站,讓丫鬟掀開帳子看了一眼那慘不忍睹的臉,便出來了。

    靖南伯夫人見狀心裏忐忑不安,忙問:“好姑娘,你可有法子沒有?”

    姚燕語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瓷瓶來遞過去:“這裏麵的丸藥是*各種瘡癍的,早晚一粒,用開水服下,另取兩粒用水化開擦洗瘡疤,這藥用完了,他差不多也該好了。若是沒有效果,我也沒辦法了。”

    靖南伯夫人像是握著救命草一樣握著那隻瓷瓶,連聲道謝。

    姚燕語朝著她微微一福:“天色太晚了,我們告辭了。”

    靖南伯夫人又說挽留的話,姚燕語隻淡然一笑,欠了欠身,轉身就往外走。

    姚延意又跟靖南伯夫人客氣了幾句,衛章則一生不響的跟了出去。

    回到總督府,姚燕語下車後往裏走了幾步,又忽然頓住腳步。姚延意正在跟衛章說話,看見她停下來,兩個人都看了過來。

    姚燕語轉身往回走了幾步,問姚延意:“二哥,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姚延意輕笑:“我知道什麽?”

    姚燕語看著他不說話。姚延意又笑了一聲:“罷了,不要為這些不相幹的事情和人費神了,正事兒都忙不過來呢。都三更天了,早些回去睡吧。”

    姚燕語又看了一眼衛章,衛章也輕笑著看著她,目光好像是江南夏夜的風,溫和而濕潤。忽然之間她覺得心間被填的滿滿的,再也沒有縫隙去裝別的東西,於是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小姑娘家想的就是太多了。”姚延意滿不在乎的笑了笑。

    衛章淡然一笑,說道:“嗯,天色不早了,我先告辭。”

    “家裏有現成的院子,不如住下?”姚延意還是頭一次對衛將軍發出有好的邀請。

    “還有些公事要處理,就不打擾了。”

    “那好,慢走。”

    接下來幾天裏,姚燕語都在收拾行李。

    姚總督跟姚延意和衛章已經商議妥當,擬定五月十三一早從江寧出發,十幾艘船隊開往雲都城,路上大概十一二天的時間,五月底到雲都。

    匆匆忙忙的回來,又匆匆忙忙的走,姚燕語再次看著自己的小院子,想起上一次離開時候的情景。

    那次父親要送自己去定候府,好像是料定了自己再不會回來,她便把養的那些草藥全部曬幹碾成粉末裝走,那些小兔子小狗小貓等也被她分給了下人。

    這次離開,將來還會不會回來呢?

    姚燕語眯起眼睛看著院子裏的那棵女兒棠,茂密的葉子,花早就謝了,青澀的海棠果隱在葉子之間,不仔細看都不會被發現,好像之前的自己。

    而現在,自己已經是一棵泛紅的海棠果了,雖然還是有些酸澀,但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那麽多人都在算計著,該怎麽把這枚果子弄到自己的嘴裏。

    姚燕語為自己這個想法失笑,又想,最終,自己會真的被那個人吃進嘴裏嗎?

    唔,不能是這樣的!應該是那家夥到自己的碗裏來才對!

    “二姑娘?”院門口有人叫了一聲。

    姚燕語轉身看見一個婆子笑著走了過來,至跟前,福了福身,說道:“二姑娘,太太說,姑娘若是有空兒,就到前麵去一趟。”

    “好。”姚燕語把手裏的書交給翠微,“走吧。”

    “姑娘請。”那婆子客客氣氣的。

    王夫人找姚燕語,無非是因為老太太的身體。

    這兩年老太太的身體每況愈下,最近又生了一場大氣,近日來吃飯一直不怎麽好,服侍的丫鬟說半夜裏老太太總要醒兩次,可見睡得也不好。王夫人是真的很擔心老太太會有什麽事兒。

    姚燕語聽了王夫人的話,說道:“太太不必擔心,我給老太太配了三種補養的丸藥,什麽時辰服用都寫在箋子上了,太太隻叫人每天按時給老太太服用,差不多一個月,老太太的身體就會好起來。另外,我再給太太交個底,宋家那事兒差不多一個月以後也該好了。那邊好了,老太太自然就不會再生氣了。”

    王夫人歎了口氣,說道:“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姚燕語又道:“女兒還有一件事,心裏放不下,請太太做主。”

    “你有什麽話盡管說。”到了此時,王夫人對姚燕語自然有求必應。

    姚燕語略顯為難的說道:“是關於三妹妹的。我聽說,三妹妹這次病了之後,一直在怨我,好像是我害得她成這個樣子的。我想去看看她。”

    王夫人點頭:“你去吧,或許你還能勸勸她。她這個樣子,也真是叫人發愁。”

    姚燕語起身道:“那女兒這就過去。”

    王夫人點點頭,叫過自己的貼身丫鬟來吩咐:“你送二姑娘過去,說給那邊的人,好生看著三丫頭,別讓她瘋瘋癲癲的傷了二姑娘。”

    丫鬟答應著,陪姚燕語退了出去。

    姚雀華的院子裏現在隻剩下幾個婆子服侍著,她之前的那些丫鬟除了紫菱之外,都已經被遣了出去,有的送去了莊子上,有的直接配了人,這些都是江氏和寧氏料理的,王夫人也無需操心。

    進了院子,幾個婆子聽說二姑娘是奉太太的命來的,自然殷勤備至。忙打開屋門請姚燕語進去,又端茶倒水。

    姚燕語讓她們都出去,隻留杜三娘子在身邊。

    那些婆子們還不放心,姚燕語笑道:“放心吧,三妹妹不至於要害我。我這兒不還留這個人呢嗎?”

    眾人聽了方福身退下。

    姚雀華再不是之前的純良無辜模樣,一雙大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看見姚燕語來,眼神裏閃過一絲憎恨,瞬間別開視線,低下頭去一針一線仔仔細細的繡一朵牡丹花,碗口大的牡丹花開在白色的綾子上,隻紅色的絲線便用了幾十種,栩栩如生,豔麗無比。

    “你的病好了?”姚燕語緩緩地坐下來,輕笑著問。

    “哼。”姚雀華冷冷的哼了一聲,“不用你假惺惺。”

    “整天悶在屋子裏,不難受嗎?”姚燕語依然噙著笑,溫和的問。

    姚雀華終於怒了,抬手把繡花繃子狠狠地丟進針線菠蘿裏,怒視著姚燕語:“你滿意了?!你有本事把我一輩子關在這院子裏!”

    “你弄錯了。”姚燕語好笑的看著這個十一歲的小姑娘,“關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姚雀華冷笑:“真看不出來,二姐姐居然還有一副伶牙俐齒。”

    “所以說,你還是太笨了。你連我是什麽樣的人都不知道,還幹算計我?”姚燕語輕笑道,“自作聰明的人,最終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說這話我說的對不對?”

    “你出去!”姚雀華揮手指著屋門,“我不喜歡你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姚燕語點點頭,“你何止是不喜歡我,你甚至憎恨我。恨不得被宋岩青那個混蛋糟蹋了,然後去死,所以才會跟那種禽獸聯合起來害我。對不對?”

    “你胡說!”姚雀華的立刻慌了,且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

    “紫菱什麽都說了。”姚燕語淡然的笑著,“你是對她有多大的信心呢?你覺得她能抗得過我們家的家法?懷裏藏著別的男人的帕子,帕子上還沾著"mi yao"。你覺得父親會怎麽想?”

    “你……”盡管姚雀華頓時傻了,呆呆的靠在榻上,一臉木然。

    這些日子一直在想這件事,姚雀華也試想過事情已經敗露,但又覺得如果事情敗露了,自己絕不僅僅是被關起來這麽簡單。最終她還是抱著最後的希望,那就是紫菱什麽也沒說,太太什麽把柄都沒抓到。所以她還能忍著極大的煎熬在這裏繡花。

    原來他們都知道了?紫菱都說了?!姚雀華呆了一會兒,忽然轉身向姚燕語撲過來。

    姚燕語起身往後一閃,杜三娘子上前把姚雀華摁住。

    “二姐姐!不是那樣的!”姚雀華伏在榻上,驚慌的看著姚燕語,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哀求,“不是那樣的!你聽我說……”

    姚燕語對杜三娘子說道:“放開她,讓她說。”

    杜三娘子依言放手,但還是警惕的盯著姚雀華的舉動。

    “是宋岩青逼我的!是他逼我……”姚雀華哭道。

    姚燕語冷笑:“如果你沒有什麽把柄在他的手裏,他又怎麽能逼得了你?你為何不去告訴太太?”

    “我……我……”姚雀華囁嚅著,又說不出話來。

    姚燕語看著她那樣子,便猜到什麽逼迫的話根本就是謊話。於是也不再跟姚雀華廢話,隻說道:“我今天來,隻是想問問你,宋岩青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幫著他害我?”

    姚雀華驚慌失措的看著姚燕語,嘴巴動了動,還是沒說話。

    姚燕語笑得雲淡風輕:“你不想跟我說?還是覺得我從紫菱那裏問不出來?或者你覺得紫菱會為了自己活命會把你的事情全都扛起來?你也太高看你的貼身丫鬟了吧?”

    “我……我和我姨娘的私房錢都在他的手裏,他拿了我們的錢去放債……他還說,如果你不在總督府,家裏就隻有我一個女兒了,老太太和太太都會對我更好,會好好地培養我,將來為我謀一個好的門第……二姐姐,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已經去了京城,你為什麽還要回來?你知道,你一回來,家裏上上下下就沒有人再看我一眼……姨娘也忽然被太太打發出去了,到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說到這裏,姚雀華眼睛裏的驚慌淡了幾分,卻多了幾分憤怒,“二姐姐你已經那麽好了!為什麽就不能讓給我一些?我比你長得好,我琴棋書畫,女紅針線哪樣都比你好!為什麽她們隻看到了你的好卻看不到我?憑什麽?!”

    姚燕語覺得好笑之極,原來竟是這樣的!

    這幾天她一直為這件事情糾結,想不到竟然是這麽簡單地理由。

    就因為自己回來了,搶了她的風頭?哦,不,還有她和她姨娘的私房錢被人家攥著,他們的利益是綁在一起的。

    姚燕語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又問:“雀華,你和你姨娘一共有多少私房錢被宋岩青給攥了去?”

    “我不知道……是我姨娘管著,大概……一千多兩銀子吧……”

    “一千兩銀子。”區區一千兩,就值得她把姐姐給賣了!

    當然,按照市價五兩銀子一個丫鬟的話,一千兩銀子夠買下總督府裏所有的奴才了。

    姚燕語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自己是該為這對母女的愚蠢而笑,還是該為自己的廉價而哭。

    姚雀華看著姚燕語的臉色,又哭道:“姐姐,我知道錯了……求你跟太太說,我以後都改了!我再也不這樣了,我都是受了宋岩青那禽獸的蠱惑,求姐姐看在咱們姐妹的情分上,寬恕我這次吧!”

    “你還不算太傻,還知道這個時候來求我。我還以為你會咬牙切齒的把我罵一頓呢。”姚燕語嘲諷的笑了笑。

    “二姐姐!隻要你饒了我,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姚雀華趕緊的保證。

    “你能為我做什麽呢?”姚燕語笑著反問。

    姚雀華一怔,然後慌張的說道:“姐姐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姚燕語笑了,好一會兒,她才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什麽也不想讓你做,我隻想讓你把這件事情忘掉,別再提及。當然,你也可以不忘,也可以繼續跟別人說是我害你。但那樣的話,恐怕你依然會當成精神失常被關在這座屋子裏。我就要回京城去了,我走之後,你還是過你之前的日子。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明白嗎?”

    “姐姐還要去京城?”姚雀華這些日子被關在屋子裏,外邊的事情誰也沒跟她透漏。

    “嗯。”姚燕語點頭,明白了姚雀華害自己的原因,她有些悵惘和失落。

    都說人情薄如紙,她之前還不信,現在明白了,她又何必厚待這樣的人。

    “姐姐,求你帶我走吧!”姚雀華想要下榻,被杜三娘子再次摁住。

    “帶你走?”姚燕語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姚雀華,“為什麽?”

    “我說了,以後為姐姐馬首是瞻,我可以服侍姐姐的!我針線女紅不錯,我……”

    “好了,別說了。”姚燕語心底升起一股厭惡,“這事兒是不可能的,你安安心心的在家裏養身子,你的去處,父親自然會為你安排好。”說完,姚燕語轉身就走,多一刻她都不想呆下去了。

    “二姐姐!”姚雀華不死心的叫了一聲。

    姚燕語頓住腳步,回頭說道:“我不妨在告訴你一句,為了不把你許給宋岩青,父親已經頂撞了老太太一次。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不要讓父親對你冷了心。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說完,姚燕語匆匆離去。好像這個屋子裏有瘟疫一樣。

    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姚燕語的臉色還沒緩過來。馮嬤嬤見了問翠微,翠微悄聲說姑娘去看三姑娘了。馮嬤嬤再也不多問,隻皺著眉頭歎了口氣,繼續去收拾行禮。

    姚延意這幾天一直都忙外邊的事情,寧氏也打點行李準備進京。

    總督府這幾日還有上門賀喜的遠親,王夫人和江氏每日忙碌。

    好在三日後靖南伯夫人過來道謝,說宋岩青身上的瘡疤都結了痂,有轉好的跡象。宋老夫人聽了,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又把姚燕語叫過去誇了一頓,讓人把自己的體己箱子打開,找出好些她年輕時候的首飾給姚燕語,說是添妝。靖南伯夫人自然也拚湊了些綢緞首飾送了來,宋老夫人一並叫人送到姚燕語的院子裏去。

    姚雀華雖然沒有出她的小院門,但據看著她的婆子說,這兩天三姑娘好了許多,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之外,還能做做針線活,看看書什麽的,基本上已經算是正常了。

    忙碌的日子過的很快,轉眼明天就是五月十三了。

    這晚姚總督推掉了所有的應酬早早的回來,命廚房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宴,宴席擺在宋老夫人的房裏。另外又叫人把衛章叫了來,一家人聚在一起,算是為兒子女兒和準女婿踐行。

    姚總督專門吩咐姚延恩,把在家學裏讀書的長孫姚盛林也叫了回來。姚延意兩歲的女兒姚萃菡也被奶媽子抱到了王夫人跟前。

    姚盛林今年七歲,五歲就進了家學讀書,姚總督家訓及嚴格,家學裏吃住樣樣妥當,還有奶媽子小廝跟著,姚家家族裏能進家學的孩子也不多,大到十幾歲,小到六七歲一共七八個,孩子們晚上都不回家睡覺,隻有各自家裏有事的時候才偶爾回來。

    姚燕語平日也就逢年過節的能見到這個大侄子,端午節那日忙裏忙外都沒瞧見。而且本來男孩子也不怎麽進內宅。算起來一年沒見了,這孩子倒是長了不少。

    姚盛林跟在姚延恩身後進來,先給老太太和太太請安,又見過江氏,寧氏,然後才過來給姚燕語行禮。

    姚燕語是知道今晚姚盛林會來的,所以早早的準備了七顆龍眼大的珍珠,特地叫人綴了金絲送給他,說給他帶在發辮上。

    大雲朝七歲的少年尚沒有綰髻,一頭的黑發梳成幾十股小辮總歸到頭頂,攏成一根獨辮垂下來。富貴之家的小孩子發辮上都會點綴珍珠。隻是像姚燕語拿出來的這麽大的很少見。

    江氏見了忙道:“他小孩子家家的,哪裏用得著這麽貴重的東西,妹妹快收起來吧。”

    姚燕語笑道:“這是我的心意,不收就是嫌棄了。”

    姚盛林接過東西後轉交給母親,然後有模有樣的給姚燕語行禮:“侄兒謝姑姑。”

    姚燕語不是見錢眼開的人,相反,對這些珠寶錢財她反而看的挺淡,如果能用這些東西維係一份和諧,其實她也是願意的,錢財等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太執著。

    當然別為了這些東西來算計。把人當傻子耍,是個人都受不了。

    姑嫂幾個說笑之間,姚雀華姍姍來遲。

    進門後,姚雀華先去給老太太請安,宋老夫人因為看見姚雀華便想起了宋岩青的病,因而不怎麽喜歡。姚雀華又見過太太,王夫人倒是沒什麽兩樣,隻微笑著讓她起身不必多禮。

    姚雀華方過來跟兩位嫂子和姚燕語打招呼。

    江氏和寧氏都如之前一樣,含笑讓姚雀華坐了,寧氏還問她身上覺得怎樣,又說氣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些等話。

    姚雀華靦腆的笑了笑,說:“已經好多了,謝嫂子關心。”

    姚燕語隻是笑了笑,捏了兩顆櫻桃起身去奶媽子那邊逗弄姚延意的女兒菡姐兒去了。

    姚雀華臉上勉強堆起來的笑容便有些僵硬,卻不敢多說什麽,隻捏了瓜籽來輕輕地捏。

    男人的那一席設在一架檀木雕玉蘭花的十二扇大屏風之外,姚遠之坐首位,衛章被他拉著坐在身邊。下手姚延意對坐相陪。

    眾人先用茶水點心,說閑話,不多時,管事媳婦進來回說酒菜都好了,姚遠之便命開宴。

    因為裏麵有老太太在座,酒菜都擺上來之後,姚遠之起身進來給老太太斟酒。然後親自端起來送到老太太麵前。

    宋老夫人看了姚遠之一眼,抬手接了酒杯,笑道:“今日是家宴,你也別這麽大的規矩了。你在這裏,她們娘們兒都不自在,還是去外邊你們爺們兒說話去吧。”

    姚遠之知道老太太這是已經原諒他了。果然隻要宋岩青的病情好轉,老太太的心裏就痛快了。於是笑著陪老太太喝了三杯,方才轉出屏風之外。

    姚延恩便又起身執了酒壺進去,給老太太和太太都滿了酒,老太太自然不會跟孫子過去不,便喝了他的酒,命他出來陪貴客說話。所謂貴客,自然是準女婿衛章了。

    衛章平日不善言談,姚遠之卻是個能言善辯的讀書人。

    天下之事往往互補的多,姚遠之本來就對衛章印象不錯,而且姚家一門都是文臣,如果能跟武將聯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酒席間聊了幾句,姚遠之發現這個悶葫蘆準女婿肚子裏還是蠻有些真東西的,不是那種隻知道舞刀弄槍的魯莽之輩,於是心裏又喜歡了幾分,衛章敬到跟前的酒便一概都幹了。

    衛章見準嶽父高興,自然也高興。任誰都不想跟自己的老嶽家把關係搞僵。

    裏麵女眷們也說說笑笑,很是熱鬧。

    如果沒有後來的一點小插曲,可以說這是一場極其完美的家宴。隻可惜事情總有不足。

    衛章因喝多了酒又喝了不少茶,起身去更衣。因為是老太太的院子裏,裏麵又有女眷在,恐怕有所不便,便叫上姚延意一起。

    二人起身離席後,姚延意帶著衛章去淨室,身後有婆子端著巾帕水盆等跟上伺候。

    片刻後衛章先出來,姚延意因為肚子不舒服,便在裏麵多呆了一會兒,讓衛章自行回去。

    衛章洗了手之後往回走,卻在廊簷下遇到了一身湖藍色衣裙的小姑娘坐在欄杆上靠著廊柱抹眼淚。

    這小姑娘看上去不過是十多歲的樣子,身量還沒長開,梳著雙環髻,頭上也是珠翠環繞,一看便不是使喚丫頭。

    衛章記得姚燕語有個庶妹,想著定然是她,隻是不知為何會在這裏哭泣。但他也知道這事兒不是自己能管的,便沒有多說準備直接回屋。

    姚雀華卻早早的看見了他,忙起身怯怯的福了福身。

    衛章不好太冷漠,便衝著小姑娘點了點頭,腳步沒停直接往前走。

    “姐夫。”姚雀華忽然叫了一句。

    衛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腳步還是頓了頓。

    “嗚嗚……”姚雀華隻叫了那麽一句,就掩麵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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