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中清涼的山泉水泄了一地，衝開地麵的灰塵變成一顆顆泥球，滾出老遠後又被後續趕來的“浪濤”拍碎消融。

    砸缸的官兵凝固了臉上的笑容，臉上一片疑惑之色。

    與龍峰有言語衝突的官兵更是麵色難看，他急上前幾步，用刀鞘將地上的碎片一一撥開，神色刹那間陰沉起來。

    沒人！水缸裏沒有藏人！

    “怎麽可能！”為首官兵眉頭深鎖，淩厲的眸子掃視著眾官兵的臉。

    眾官兵紛紛看向他處，心道：這有什麽不可能的？誰也沒說要抓的人一定藏在柴房，找不到也沒什麽奇怪的。

    當然，眾人也在嘀咕，柴房裏既然沒有藏人，那龍峰又為何多番阻撓？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把屋子破壞成這副模樣。

    而心驚之餘，鼓動了全身勁氣準備拚死一搏的龍峰也被這一幕搞蒙了，他親眼看見鄭豐一隻腳踩進水缸，怎麽現在人卻沒了？

    不過眼下不是去想這些的時候，屋子裏沒有搜到人，雙方的形勢發生變化，主動權落入他的手中。

    “我說過這屋裏隻有我一人，你們偏偏不信，還砸了我的東西，現在又如何？你們最好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定會上縣衙討個公道！”龍峰雙手背負，一副怒氣勃發的樣子。

    為首官兵麵如豬肝，冷哼一聲走到龍峰身側，陰測測道：“搜不到不代表你就是清白的，據我所知，你與那鄭豐有些交集，這次找不到，下次可未必，咱們走著瞧！”

    說完，一聲高呼：“弟兄們，咱們走！”

    龍峰沈著臉沒有阻攔，當今的大明已是千瘡百孔，農民起義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而導致這一切發生的，除了統治階層斷層式的政令，更為主要的就是文官在獲得大權之後迅速腐化，就拿這宋知縣來說，武館學徒切磋，受個傷還不是家常便飯？你兒子被打成重傷就調集官兵來抓人？可你兒子把別人手腳打殘的時候你在哪兒？

    一行人走後，龍峰平複了一下心中的怒氣，他環顧屋內，輕喚了聲：“鄭兄，你可還在？”

    話音落下，一捆距離水缸很近的柴堆動了一下，龍峰急忙上前將柴堆搬開。

    “鄭兄，你怎麽躲在這裏，你可知剛才有多危險？”龍峰道。

    鄭豐雖躲在柴堆後，卻也能透過縫隙看到剛才的情形，確實，剛才如果不是水缸裏發出異響，官兵的那一刀就要捅進來了，現在想來都讓人有些後怕。但仔細想想，就衝那些官兵的態度，好像躲在哪裏都不安全。

    “不過也幸虧你臨時換了地方躲，這些官兵太過蠻橫了。”龍峰又道。

    鄭豐嘿笑一聲：“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筆賬我會跟宋知縣慢慢算，你呢？”

    龍峰搖頭不語，他雖看不慣腐朽的朝廷和官員，但自幼接受的教育使他忠於大明朝，他會出手整治惡吏，卻不會對官員出手。

    “快去準備東西吧，這幫惡吏不會善罷甘休，咱們今晚就走。”鄭豐轉移了話題。

    龍峰應了一聲，屋裏也沒收拾，直接就出去了。

    當晚，龍峰背著一隻包袱與鄭豐悄然出了城，他們以為做的萬無一失，卻沒想到暗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們，他們前腳剛出城，那人立即去了縣衙，帶著一隊官兵尾隨而去。

    夜風刺骨，霜寒露重。

    鄭豐與龍峰二人策馬而行，因為傷勢的關係，二人趕路速度不快，卻很謹慎，時不時就要回頭三顧，看看有沒有人追上來。

    “我說鄭兄，你的傷勢真的不要緊吧？如果撐不住了你要及時跟我說，咱們找個隱蔽的地方歇一歇。”馬背上，龍峰見鄭豐的臉色罩著一層銀霜，狀態很不好，不由得關心了一句。

    鄭豐吐出一口寒氣：“不妨事，再走一段路，遠離了縣城再休息也不遲。”

    龍峰點點頭不再說話，隻是把馬速又降了一些。

    二人行了一段時間，天色已接近四更，四周荒涼寂靜，杳無人煙，濃濃的霧色遮蔽了前路，二人一商量，決定找個地方暫歇一晚，等明日濃霧散去再繼續趕路。

    二人牽馬入林，距離大路有一段距離，隔著濃霧看不到路麵。

    二人一路遮掩，自然也不會在林中生火，直接和衣而臥，但都豎起了一隻耳朵監聽周圍的動靜。

    鄭豐從包裹裏取出雄黃粉在四周撒了一圈，有抓了一把抹在身上。

    “林中多毒蟲，你也抹一些。”鄭豐將雄黃粉包丟給龍峰。

    龍峰沒接，拍了拍腰間的香囊道：“直接塗抹太浪費了，而且容易擦掉，還是做個香囊好些，效果是一樣的。”

    鄭豐一聽就感覺出差距來，這都是閱曆和經驗，和真正的江湖客相比，他還差得遠。

    五更天過，天色微亮，二人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

    四周濃霧彌漫，看不清道路上的情況，但夾在馬蹄聲中的幾聲吆喝卻讓他們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是今天來過的官兵，他們這是要去哪裏？”龍峰皺起了眉頭。

    鄭豐瞥了龍峰一眼，心中閃過許多念頭，但最終還是選擇暫時相信龍峰。

    他道：“要麽是接到差事去別的地方，要麽就是在追我們。”

    “追我們？這不可能！他們怎麽會知道我們今晚出城？還一路追了上來。”龍峰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也許武館和城中都有他們的眼線吧。”鄭豐說道。

    龍峰點了點頭，忽然輕笑一聲：“但他們肯定想不到我們會臨時停下來歇息，他們不知道我們要去哪兒，這一去可就是南轅北轍了。”

    鄭豐表示同意，他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決定相信龍峰的，畢竟如果是龍峰出賣了他，沿途給官兵留下了線索，那麽剛才官兵們就不該是毫不遲疑的錯開，而是應該停下來搜索。

    更何況，對付他一個“廢人”，有必要這麽大費周章嗎？唱戲呢？

    官兵走遠了，二人相視一笑，繼續休息，這一覺可比剛才踏實多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