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姓陸的,你說過會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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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酒吧,寂靜溫暖。

    高聳而茂密的闊葉盆栽後麵,夏蟬躡手躡腳地蹭過來,扒開兩片葉子偷偷地向裏麵瞧著。

    其實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跟過來,也許酒壯慫人膽,又也許鬼使神差,但當她真的跟了過來,才隱隱覺出些後悔。

    眼前,葉與葉的縫隙裏,他們離得那麽近,肩膀挨著肩膀,側耳交頭,言談甚歡,仿佛是甜蜜約會的情侶。

    夏蟬咬唇,又湊近了些,卻始終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隻隱隱聽到“未婚妻”、“約定”和“明亮的星”這些剪簡短的名詞……

    她不明白這些名詞之間有什麽含義,隻能錯愕地想:陸予彬……他明明今天下午才親過她,到了晚上就又和冷婧約會了。難道下午的事情,他真的隻是逗逗她而已?

    如今,他們又那麽開心地討論著“未婚妻”,討論著“約定”,很明顯,陸予彬是終於跟自己的“未婚妻”——冷婧冰釋前嫌了。至於為什麽還要談“明亮的星”,極有可能是因為他們現在還要忙著比賽的事情,不宜大張旗鼓地操辦婚宴,所以,他們定是在相約,等到比賽的事情一了,約克一離開,他們就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是了,一定是這樣沒錯的。

    看來陸予彬的激將法還真是有用,隻不過一晚的功夫,冷婧就忍不住來找他了。也難怪,他一向都是那麽聰明的,自然知道怎樣才能讓冷婧回心轉意。

    可他們不該,不該讓她夏蟬也參合到這件事中來。

    長睫低垂,夏蟬微微抿唇,雪白的臉更加蒼白。虧她還因為他深夜送來的一盒藥而內疚不安了這麽久,到頭來竟全是她想多了。

    人家陸予彬不過是為了跟冷婧約會才會來這邊,至於送藥……

    不過是因為上一次,他囑咐過冷婧要為她找藥,所以這次約會之後才會順便把藥送來而已。

    自作多情……

    沒想到時隔多年,她還是會如此輕易地就自作多情了。別人都是吃一塹長一智,為什麽她偏偏就屢教不改?為什麽她已經一再地控製自己、警告自己,卻還是會因為他偶爾為之的溫柔和關懷就一再地迷失了自己、淪陷了自己?

    她還真是……可笑。

    他已經說的很清楚,要跟她做朋友。朋友就是朋友,永遠也不能越雷池一步的朋友。是她異想天開,是她不夠通透。

    然而,如果今天約克不那樣循循善誘地幫她假設,她大概也不會再一次地癡心妄想,可這份“想”才剛剛燃起一星子火苗,就被人力道生猛地撲滅了。那種感覺,自然令人難受,無法排解的難受。

    其實難受又有什麽用呢?

    她已經難受了四年,不一樣是徒勞?

    想到此處,夏蟬慢慢坐回來,腦中漸漸空白。

    “小姐,你要點什麽?”旁邊的服務員終於等得不耐煩了。

    神情依舊茫然,夏蟬愣了片刻,指著盆栽後麵的兩人,恍恍惚惚地說:“他們點什麽,我就點什麽吧。”

    “你確定?”服務員皺了皺眉。

    “嗯。”夏蟬點頭。

    服務員忍不住提醒她:“小姐,他們點的可都是高度酒,您喝的時候悠著點。”

    高度酒?

    夏蟬微咬住唇,眼裏的神采更加空洞,連唇色都開始發白。

    他們……是為了酒壯人膽好辦事嗎?

    仿佛被催眠般,四周的景物變得朦朧起來,青青綠樹間,遙遠燈火下,冷婧輕輕偎在他的身邊,笑得輕柔優美。而他正也正看著她,嘴角一張一合地不知在說些什麽情話。

    恍惚中,有熟悉的他的味道繚繞在她的鼻間和呼吸裏,曾經離她那麽近,現在卻隻屬於別人。

    夏蟬望著他,在那一瞬間,眼底有些失神。直到夜風吹過,她悄悄將指尖掐入掌心,然後抓起桌上的酒瓶,倒下一杯便仰頭喝盡……

    ……

    一米之外。

    深棕色的木幾上,酒杯又空了。

    陸予彬漠然地看著水晶般透明的杯子:“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怎麽會騙你呢?”冷婧又把酒滿上,遞給他,眼神有一些古怪,“這些……都是老師親口告訴我的,你就算不相信我,總要相信老師吧?”

    老師叫她過來時,曾特意囑咐過她。他說陸予彬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知道哪些責任該負,譬如……酒後的責任。是以她這次點的全都是高度酒。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或許並不光彩,甚至於這種卑劣的行為是她過去很多年都一直深惡痛絕的。可是她已經錯失了他一次,實在是不想再錯失他第二次。

    三年前,她在陸予彬的庇護下出逃到國外,本想著如此一來便能和她心愛的老師在一起。誰知到了國外,她心愛的老師卻像人間蒸發了般,再也尋不到了。

    那時她還心存一絲希望,心想也許是她離開的那幾個月老師這邊出了什麽事故。可她耐著性子等了整整一年,仍舊是沒有老師的音訊。又過了一年,再與老師相見,已經物是人非。原來過往的幾年,老師真的隻是將她當作一個學生而已,並沒有對她動過一分一毫的雜念。原來一直以來,都是她誤解了老師的情誼,玷汙了他的人品。

    那時她傷心欲絕,覺得過往的種種都是一場夢幻,更覺得無顏再麵對如父兄般愛護自己的老師。於是第三年,她隻身上路,遊遍了世界各國,也嚐遍了人生百態。奇怪的是,這一路走來,她想的最多的人,竟也不是她曾經執迷不悟的老師,而是那個與她萍水相逢的陸予彬。

    本以為再無緣相見,沒想到這次回國之後,她又機緣巧合,遇到了陸予彬。原本隻是老友相聚,縱然聚得開心,她也不曾多想些什麽。可是,旁人卻都說,陸予彬這三年來為了她不近女色,不談婚娶。一個男人要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這種程度,談何容易。

    她不是石頭心腸,聽到這樣的話,自然感動非常。感動之餘,又恍惚有了大徹大悟的感覺。倘若她能早一點回頭,看到陸予彬的深情,也不會將自己陷入戀師的不倫之地。這想法像野火一般,燎了她的所有心智,漸漸地,她竟真的陷入了他的情網之中。試問這世上,還有比喜歡上陸予彬更加容易的事嗎?

    可是,再想繼續前緣,卻遠非那麽容易。

    她知道,陸予彬怨恨她,怨恨她三年來的不聞不問,所以才會故意用夏蟬來激她吃醋。她一忍再忍,一讓再讓,希望自己的癡心能讓他回心轉意。她也相信,他會回心轉意的。她沒有想到的是,夏蟬也喜歡陸予彬。

    她是女人,女人看女人一向準的很,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夏蟬的心。

    她不怕陸予彬變心,隻怕世事有變,如同過去那般。而她又一向是個軟弱的人,她怕她的軟弱,終究會給了別人可乘之機,最終毀了她最後的姻緣。

    所以,她聽信了那個人的建議。盡管她知道這樣做,與她最不屑的韓笑沒有什麽兩樣,但她還是這麽做了,如同著了魔。

    其實,情愛癡苦,縱使有生之年,為它瘋魔一次,又當如何呢?

    這麽想著,冷婧麵色蒼白,半晌,她輕輕顫抖睫毛,苦笑說:“怎麽陸先生不喝酒?是看不上阿婧敬的酒嗎?”

    陸予彬於是接過酒,凝視著玻璃杯中微晃的酒液,他漆黑的瞳裏映出些空洞。片刻後,他微仰頭,眉也皺:“他跟夏——”

    然而話還未說完,就聽到隔壁有人在爭吵:“小姐,你別暈啊!你給了錢再暈也行啊!”

    酒吧裏實在安靜的很,是以這樣的吵鬧分外突兀,兩人下意識地扭頭望去,卻均是吃了一驚。

    他們都沒有想到,一直坐在隔壁的那個人,居然會是夏蟬。

    尤其是冷婧,她站起來,麵容變得蒼白起來。

    “夏小姐怎麽也在?”她咬住嘴唇,然後轉眸,看向陸予彬。

    陸予彬的麵容漠然無波,眼底卻有一閃而逝的微光,仿佛是在……笑。

    冷婧微感詫異,而耳畔,那名服務員還在叫囂:“不要以為你裝醉,我就會給你免單啊,我數三聲,你再不起來,我就打110了!”

    聽到這一句,爛泥般趴在桌上的夏蟬終於動了動,聲音因醉酒而變得糯軟,偏又透著絲倔強:“誰說我裝醉,我酒量好著呢!這點小酒,我喝個十天十夜都不會醉的。”

    服務員冷笑了一聲,不依不饒地伸出手:“既然沒醉,你先把錢付了!”

    “錢?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夏蟬嘿嘿一笑,突然像沒骨頭的貓般整個人都滑進服務員的懷裏,臉紅彤彤的,透著嬌憨,“要不,我欠債,肉償?”

    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做,服務員的臉驀地炸紅:“喂喂喂,我警告你,你不要亂摸,我有老婆的!”

    “有老婆?你老婆不就是我嗎?”

    夏蟬嘟起嘴,大眼睛烏黑濕潤,燈火映進去,仿佛星光閃閃,卻又閃出無限委屈:“陸予彬,我說過要嫁給你的,你忘了嗎?”

    她說著,纖細的手指慢慢地撫上對方的臉龐,手指冰涼,淚水灼熱,一滴滴滾落腮邊:“你還沒有把娶回家,怎麽就娶了別的老婆了——” 百度@半(.*浮)生 —相愛恨晚

    一旁,冷婧的臉色驀地又白了白,她低頭,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複雜的情緒。她想讓自己的神情恢複成平日的淡定安靜,於是伸出手,想拉一拉陸予彬。

    可是陸予彬卻並沒有看她一眼,他用力握緊手中的酒杯,他下頜也繃得緊緊的。

    幽暗的燈光下,那個熟悉的陌生的女孩正癡癡地摸著另一個男人的臉,長發淩亂而濕潤,如同海藻般貼在頰上,蒼白失魂的模樣就像是被人搶了玩具的孩子。

    她明明看著眼前的男人,空洞的眼裏卻似乎沒有看到任何人。

    而他的眼睛裏隻有她。

    那雙熟悉的、閃閃的大眼睛,那樣依戀的、委屈的神色,那個如同任性的孩子一味哭鬧的她,那個他以為早已消失在青春歲月裏再也不複存在的她,此時此刻,卻又回來了。

    陸予彬抿唇,腳步一步步地邁向了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