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陸總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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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夏蟬的記憶裏。

    院子裏有一棵三尺寬的大槐樹,夏天的時候,孩子們總喜歡圍在那棵樹下笑著叫著,鬧成一團,夏蟬也不例外。

    然而有一次,她跑累了,坐在槐樹下喘氣,目光卻不經意間落在隔壁樓上一個窗戶處。

    窗戶半開,露出一張同樣小小的臉,很清秀的男孩的臉。

    那張臉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們,眼睛裏滿是豔羨,和說不出的孤單。

    聽爸爸說,這家的男孩天生有病,不能做劇烈運動,隻能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呆著。爸爸還特意囑咐她不要去招惹他,以免對方突然病發、惹來什麽麻煩。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那男孩眼神微滯,蒼白的臉紅了紅。

    “小寶!吃飯了!”

    這時,窗裏傳來一個尖細女人的聲音。男孩眼底一慌,匆忙移開了。

    後來好幾次,夏蟬都注意到了他在窗口處的窺望,對他,也漸漸由好奇便作憐憫。

    一天,媽媽帶著她做了蔓越莓的蛋糕,那是她第一次做蛋糕,特別驕傲地把成品分享給院裏的小夥伴們吃。大家哄笑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抬頭,不出意料地,又看到了那張清秀卻蒼白的臉。

    她頓了頓,包起兩塊糕跑進隔壁的樓裏,憑著印象敲了他的門。

    男孩開了門,她想也不想地就把懷裏的蔓越莓糕塞給他。

    “給你,吃吧。”

    “我……”男孩沒有接,神色拘謹,似乎不習慣這樣的饋贈。

    夏蟬於是嘟起嘴:“我第一次做的,你嫌它難吃是不是?”

    男孩臉微紅,遲疑著接過她的糕,在嘴邊咬了一口,然後靦腆地說:“很甜。”

    夏蟬笑起來:“你喜歡吃,下次我再做給你。”

    “謝謝。”男孩臉更紅了。

    “我叫夏蟬,你呢?”夏蟬烏溜溜地望他,忽然又揶揄他,“對了,你媽媽都叫你小寶,你應該叫小寶吧。男孩子叫小寶,真夠傻氣的。”

    男孩憋紅了臉,反駁她:“那你呢,小蟲子。”

    夏蟬握了握小拳頭:“你敢取笑我!”

    男孩笑了。

    很輕很軟的笑,也很好看,就像是夏日裏,從葉的細縫間穿梭而過的日光。

    不可抵擋的溫暖,不可抵擋的笑靨,不可抵擋的純真童年。

    從那天起,他們就成了朋友。

    知道他不能和大家一起玩,夏蟬時常偷溜到他家裏,教他玩時下最流行的玩具,帶給他新鮮出爐的蔓越莓糕。

    這樣的日子大約過了一兩年。

    後來,那家的女主人因為車禍過世。喪事辦過之後,男主人就帶著顧小寶去了國外,再沒有回來過,久而久之,記憶裏那道清秀卻又蒼白的身影也就真的隻剩下記憶了。

    但她始終還記得,他離開的那天,執著而不舍地望著她說:“我不會忘記你的。”

    那樣言之鑿鑿的語氣,幾乎不像個孩子。

    可是,夏蟬對他的記憶,卻漸漸地模糊,甚至很難再想起。

    她沒有想到,十幾年後的今天,他又帶著那樣的笑容出現在她的麵前,告訴她:“我卻忘不了你呢。”

    心驀地窒了一下,夏蟬抬起頭,有些猶豫地啟唇:“你是……顧小寶?”

    “終於記起我了。”顧成暉看著她,唇角的笑紋扯得更深,也更溫柔。

    夏蟬呆呆地站在那兒:“我隻是沒想到……”

    “沒想到生命中,還有一個男孩子,那樣不起眼的一個男孩子,在同樣不起眼的角落裏,默默注視了你這麽多年,是嗎?”顧成暉低頭,平靜而溫和地望著她。

    沒想到……

    其實她早該想到的。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也沒有無緣無故的付出。

    忽然覺得胸口悶得難受,夏蟬咬了咬唇:“成暉……我……”

    “如果可以,我還想繼續默默地注視著你,不再打擾你,就像過去那麽多年一樣。可是現在……”顧成暉的笑容頓了頓,抬頭望天,他的神情有一絲僵滯,“我時間不多了。”

    日光斜映過來,將他的影子打在青石板上,很修長,也很孤單。

    夏蟬想到他方才的話,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握他的肩。

    然而,還不等她觸到他的衣料,他就驀然低頭,攬住她的腰,將她抱進了自己的懷中。

    依舊是並不重的力道,卻又似乎蘊含著莫名的力量,讓夏蟬忘記了掙脫。

    “算我唐突一回,也自私一回,”而他的聲音,雲一樣的聲音,也依舊繞在她的耳畔,那樣輕軟,如夢如醉,不可抵擋,“夏蟬,謝謝你,給了我最後的真實。”

    ……

    胸口有些悶,夏蟬抬手,把窗推開。

    對麵的樓房裏也亮著燈,遠遠地,她仿佛還能看到一張清秀又蒼白的臉。

    卻又再也看不清了。

    陸予彬說的沒錯。

    她很珍視顧成暉,因為她知道不被最在乎的人珍視的滋味,所以,她很珍視他。

    低眸,夏蟬輕輕撫摩著相框裏的那張臉,記憶會模糊,但人心不會。

    成暉,答應你的事情,我一直都在努力地做。你呢?

    你又在哪裏?是否,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

    輕輕歎了口氣,夏蟬轉過身,把做好的五花肉出鍋,又盛了兩份米,送到客廳陸予彬的麵前。

    可是美食在前,陸予彬居然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如果他沒記錯,這個五花肉可是昨晚那個男人最愛吃的,甚至於昨晚,夏蟬還答應了那個男人,要天天做給他吃。

    一想到這些,他就有些食不下咽。

    “哎……”見他始終沒有動筷子,夏蟬略顯苦惱的歎一口氣。

    這一聲歎引得陸予彬注意,他側眸,居高臨下地瞟著他:“怎麽?想起過去,觸景傷情了?”

    夏蟬不明白他在說什麽,隻搖搖頭:“我隻是奇怪,你為什麽不問我呢?”

    “問什麽?”陸予彬以手枕頭,眺望遠處。

    “問我……昨天晚上為什麽會……”夏蟬有些吞吞吐吐。

    ——她以為他會問的,至少在她醒了以後他就會開始追問。沒想到他隻是問了與他毫不相幹的成暉,而昨晚的事情他卻隻字不提。

    這實在不符合他的作風。

    以他的性格,她破壞了他為冷婧精心準備的燭光晚餐,他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這樣的反應著實有些奇怪。

    “你想說?”陸予彬轉過身,神情慵懶地瞧著她,“想說就說吧,我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

    “……”

    夏蟬胸悶,努力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她才悻悻地垂下頭:“昨天晚上的事情,對不起。”

    陸予彬挑挑眉,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意態悠閑:“怎麽?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他想:她還知道向他坦白約克的事情,倒也難得。

    而夏蟬則將頭垂得更低,聲音也更低:“我不該,壞了你的好事。”

    “我的好事?”陸予彬微微蹙眉,看向她的神色也有一絲古怪。

    眼見他表情有變,夏蟬一麵想著他果然是記仇的,一麵慶幸自己的主動出擊。

    “我不是有意跟蹤你的,我本來隻是想把你的鑰匙還給你,沒想到一出門就碰到了你和冷婧,”她小心翼翼地瞟著陸予彬的神色,一雙大眼睛裏溢滿了無辜,“看你們的樣子像是有很重要的話要說,我怕我冒然上去讓她誤會了,所以就一直跟著你們到了酒吧,想著能不能找個機會偷偷把鑰匙給你。可是……可是我沒想到那個酒那麽烈,我隻喝了一點兒,就醉了。我……我不是故意攪黃了你的好事的,你千萬別生氣。”

    原來是為這個?

    眉頭漸漸舒緩,陸予彬清清淡淡道:“你還在乎我生不生氣?”

    夏蟬一個激靈,脫口而出:“在乎,當然在乎了!你是我的老板嘛,衣食父母!”

    “嗯?”陸予彬蹙眉,看向她的眸光有點冷。

    夏蟬趕忙改口,笑嘻嘻地撲到他身邊:“還是我的知心好友!朋友之間要互相關心,怎麽能不管你的心情呢?”

    陸予彬神色淡然地“哦”了一聲:“那昨晚那個人呢?也是你的知心好友?”

    “這……”夏蟬捏著衣角,訕訕地笑,“都讓你看出來了。”

    陸予彬目輕輕地掃向她:“你的知心好友還真不少。”

    他這目光殺氣太重,夏蟬別扭地向後退了退,掰著指頭小聲嘀咕:“也就那麽三四五六……七八個吧。”

    嘀咕的時候她還在想,這個陸予彬真是夠變態,不但"qing ren"要獨一無二,連知心好友都恨不得1v1的待遇。

    好在陸予彬也沒再追究,他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夾起一塊五花肉,停了停,又慢悠悠地夾到自己的碗裏,又停了停,最後把筷子重重地往盤上一擱。

    “哎……”然後是一聲冗長的歎息。

    冗長到夏蟬不得不抬起腦袋,不情不願地去關懷他:“你是不是很傷心啊?”

    陸予彬不答,抬頭,45度角仰望天空。

    夏蟬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去安慰:“對不起,昨晚真的是我不對,但我是相信,你這麽好,冷婧她一定會——”

    “我隻是很好奇,你怎麽不問問我昨天下午的事?”驀地,陸予彬出聲打斷了她。

    “昨天下午怎麽了?”這話題轉的有點快,夏蟬一時沒反應過來,停了片刻,她突然掩住了口,連雪白的小臉也變得彤紅,“昨天下午,你為什麽,為什麽會——”

    “吻你?”

    習習涼風,送來陸予彬溫柔的聲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