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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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成暉低頭,拿出一張照片,將照片上的寶石指給她看:“這塊明亮的星,算不上價值連城,但卻是我父親成為珠寶工匠後,送給我母親的第一塊寶石。所以,母親一直很珍重它。”

    聽他這麽說,夏蟬被勾起了好奇心,連腦袋也湊得更近了些:“是嗎?我很想聽一聽,你爸媽,還有這塊寶石的故事。”

    顧成暉微微一笑,夕陽下,他纖長的睫毛隨風輕顫:“談戀愛的時候,爸爸和媽媽沒有錢,從河邊撿幾塊貝殼石頭,打磨一下,就成了爸爸送給媽媽的首飾。但是,媽媽從來都沒有嫌棄過這些。那時,爸爸就發誓,隻要媽媽願意嫁給他,總有一天他要成為一位高級的珠寶工匠,總有一天他要送給她一塊像樣的寶石。”

    他說著,頭微垂,將目光凝聚在掌心的照片上:“這是爸爸花了三十年的積蓄和努力,才拿到的一塊原石,也許並非價值連城,但是,它卻是媽媽一生最珍愛的東西。”

    夏蟬聽得深思牽動,下意識地就問:“那後來呢,這塊原石去了哪裏?”

    顧成暉的眼眸卻跟著微微一黯:“後來,媽媽為了給我治病,把它賣了。”

    胸口不由得有些悶,夏蟬抬頭,無聲地握住了他的手:“……成暉。”

    顧成暉則反握住她的,神色是一種平而緩的坦然:“媽媽賣掉它之後,我也發了一個誓,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成為比爸爸還要厲害的珠寶設計師,一定要把這塊原石為媽媽找回來,然後親手為她打造一款最美的首飾。”

    “可惜的是,這些年,我用過很多辦法,通過很多途徑去尋找這塊原石,可是,直到媽媽去世前,我都沒能夠讓媽媽再看到它一眼。”說到這裏,顧成暉微偏過臉,落日的餘暉落在他的腮邊,留下一片黯然:“也許,這輩子我都再沒有機會了。”

    “那你爸爸呢?”

    顧成暉低聲說:“媽媽去世以後,他就另娶了他人,現在已經定居在了德國,聽說又生了兩個孩子,很健康的孩子。”

    握住他的手不由得握得更緊了些,那時候,夏蟬信誓旦旦地看著他說:“成暉,從今天起,你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你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你不能延續的人生我來替你延續。我發誓,我會替你成為一名優秀的珠寶設計師,替你找回那塊原石,替你把它打造成世上最美的一款首飾,然後親手送到你媽媽的墓前。”

    “後來呢?”打破回憶的,是寂靜裏陸予彬的一聲輕問。

    夏蟬還未從那一年的落日中回過神來,低了頭,喃喃地說:“後來,他忽然不辭而別,隻留下一封信。信上說,他已經病入膏肓,能在臨死前擁有這麽一天,他已經心滿意足。他不想拖累我。從那以後,他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了音訊。”

    “所以,你很掛念他?”陸予彬又問了一句。

    “我……”夏蟬怔了怔,不知道為什麽臉頰有些發燙,卻還是認認真真地回答他,“我是很掛念他。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會像他那樣對我這麽好了。”

    胸臆裏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牽扯起陸予彬的心髒,他擰了擰眉,忽然抬頭:“夏蟬——”

    “我們說些別的吧。”可是夏蟬卻已經很有先見之明地轉移了話題:“你好像對突發狀況很熟悉的樣子,上次被蛇咬的時候,也是這樣,你不會像那個護士說的一樣,真的是驢友吧?”

    聞言,陸予彬搖了搖頭:“我隻是去服過兵役。”

    對於他的回答,夏蟬顯然很驚異:“服過兵役,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微抬起頭,陸予彬在一片黑暗中默默凝視著她:“並不是我的每件事,你都知道的。”

    可是夏蟬卻看不到:“我……”

    “四年前,”好在陸予彬也沒有為難她的意思,而是自顧自地答,“服兵役的事情是四年前。”

    夏蟬一聽奇了:“那時候你不是在準備跟冷婧的婚禮,然後繼承陸家的公司嗎?”

    陸予彬不置可否:“我是短暫接手過清城影視,但那之後,我就把公司交托給了姑媽,因為我已經通過了法國外籍軍團的審核。”

    夏蟬睜大了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外籍……軍團?你為什麽突然跑去服兵役?還是去外籍軍團?”

    “我爸就是一名軍人,參加過抗美援朝,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對軍人天生有一腔熱情,”陸予彬低眸,若有所思地說,“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什麽?”

    黑暗裏,他的聲音似乎更低沉,甚至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啞:“四年前在巴黎發生了一場恐怖襲擊,死了很多人,而那一次我二哥帶著二嫂去那邊度假旅行。”

    “我……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夏蟬不由得再次怔住了,她是聽說過陸予彬二哥在四年前出事故過世的事情,也知道這件事就發生在他們分手的那段時間。

    有段時間她甚至還自我開解著說,陸予彬隻是因為家裏出事了,才會這麽冷淡她,對她要分手的言論毫無異議。盡管她提出分手的時候,還不知道他哥哥的事情。

    可是,她更加不知道的事,這件事居然還和恐怖襲擊有關。

    像是料到了她心中所想,陸予彬又解釋說:“因為一些政治原因,這件事對外界一直是秘而不宣的。所以,很多人隻知道我哥哥出了事,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事。”

    他說著,忽然歎了口氣,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肅穆:“在那之前,我對自己的人生其實沒什麽特別的想法。我那二十幾年,活得太容易。雖然不太滿意父母給我安排好的人生軌道,但也從未認真地思索過,我究竟想要的是什麽。直到……直到發生了這件事。”

    “我從未想過,死亡離我們是這麽的近,死亡的力量又是這麽的大,大到足以摧毀一個家。那時候我很想去做些什麽,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替二哥接手公司,照顧他的孩子,撐起這個家,應該是做這些吧,可我總覺得,隻是做了這些似乎還不夠。不夠彌補我心裏突然空掉的那個地方。”

    他說著,微微閉上眼,思緒卻如翩然的蝴蝶,輾轉飛回了過去。

    那還是事情剛發生一個星期的時候,他和夏蟬還沒有分手的時候。

    他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沉默無聲地看著大屏幕上的911紀錄片,也許是看得太過認真,又也許是根本就走了神,他連夏蟬是什麽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隻知道當時她似乎說了一句:“你那麽厲害,如果你是反恐的戰士,一定能像美國隊長那樣,救回很多人吧。”

    說來也好笑。

    明明是玩笑的言論,卻莫名的像是根刺一樣,在他心裏紮了根。讓那片突然之間空掉的,充斥著無能為力的土壤上又突然之間萌發起了新的希望。

    “所以,你就想去當兵?”夏蟬卻聽得不明所以。

    陸予彬回過神來,繼續低聲說:“那時候我想,如果我在,如果我有那種能力,說不定就能救回二哥和二嫂的命。”

    夏蟬茫然地看著他:“可是後來,你明明跟冷婧……”

    陸予彬並沒有否認的意思:“我離開家的首要條件,就是幫公司拿到足夠度過難關的資金,是冷婧給了我這個契機。當時我們談的很清楚,我幫她演一出戲,她幫我拿到資金。”

    夏蟬卻越聽越不明白:“可是我聽說,婚禮之後,冷婧的父親從清城影視撤資了呀。”

    陸予彬道:“我們約定的那筆資金並不是來自於她父親,而是來自於她。作為冷茂山的獨生女,她本人亦是冷氏的第二大股東。”

    夏蟬終於有點明白了:“那麽,那場婚禮根本就是假的了?”

    “沒錯。”

    夏蟬怔了怔,隨即又問:“那時候,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ban^fusheng]. 首發

    黑暗中,陸予彬似乎看了她一眼,因為她清晰地感覺到了一股不可回避視線:“你從來也沒有問過我,那天之後,也沒再聯係過我。”

    可她還是下意識地偏了偏頭,也許是為了掩飾自己臉上莫名染起的一抹紅,盡管他根本看不到:“我找過你的,我給你打了電話,還約了你一起吃飯。隻不過……你沒有理我。”

    “我並沒有接到那個電話。”

    陸予彬的回答讓她一怔,然後是不假思索地反駁:“可是電話明明打通了。”

    陸予彬卻反問她:“那麽,電話裏我可曾說過一句話?”

    夏蟬又是一怔,隻覺得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跳出了固有的思緒:“好像,是沒有。”

    半米開外的黑暗裏,有人輕輕歎了一聲:“接電話的人,應該是笑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