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七九章 夏之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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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桂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周密在返京的航班時間之前把周正平安送到學校,臨別難舍,經過好一陣耳鬢廝磨的親熱周密才不情願的鬆手返回機場。

    周正回到宿舍已經疲憊的很,扔下行李也懶得收拾,簡單的洗漱後就窩在床上睡著了。做了一晚上光怪陸離的夢,大多數都是關於周密的,兩人一會兒相聚一會兒分離,有幾次都在夢裏哭出了聲,等睜開眼後又忘記大半的內容。

    一直到第二天大亮,陽光曬到周正的後背火燙火燙的,她迷迷糊糊的半醒,正巧聽到宿舍裏座機電話的響聲。

    響了很多次,周正總算迎著困頓下床把電話拿起來,沒好氣兒的一“喂”,裏有陌生的聲音傳來,“請問,是周正小姐嗎?”

    周正眼睛一瞪,趕忙下意識的耙了耙頭發,輕聲問道,“我就是,怎麽了?”

    對方又禮貌的解釋說自己在雲南買下周正作品的企業官方,深感周正作品之震撼,購買者也希望能有機會藝術合作,所以聯係她見一麵談談。

    這個買家對周正來說意義十分不同,既肯定了她的作品又給她開了藝術價值的先河,周正說什麽也沒想到對方這麽快相邀請,趕忙答應了,放下電話匆忙洗漱,過了半個小時,對方已經派了車到她大學門口等候了。

    周正隨著車一路來到市郊不遠的一處企業,看牌子還是什麽日本獨資的,隻是規模並不大,隻有一個小院和一棟兩層的辦公樓,她下車跟在司機先生身後一邊走著一邊想著這樣的公司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的買自己的畫?

    進了辦公樓,司機又和公關服務人員交接,又她們領著周正前往一樓的某個辦公室門外,輕輕敲了兩下,得到允許後,示意周正進去。

    周正推開虛掩的房門,進了門口先是被室內的裝修和開闊驚訝到了,繼而聞到空氣裏滿是縹緲又樸素的木質香氣,高雅,潔靜,卻又形容不上來,隻十分的沁人心脾,整個房間從裏到外都是十分古樸莊重的日式裝修風格,深處的辦公區更是有一張寬闊的地榻,上麵都是日式的方桌、條凳、案脊——幾乎一水的實木、黃藤、明竹,淡雅而節製,旁有燃起的香火,雲霧繚繞的,給地榻那邊添了幾絲神秘感。

    周正光顧著看,最後才發現有一個人在地榻那邊站起來禮貌的對她笑了笑說,“周小姐?請過來吧。”

    周正趕忙走過去,這才看清對方是一個四十多的男性,雖然年紀稍長但一點都不妨礙他的風華氣度,五官清晰深刻,英氣俊美,雙目神彩四溢,論品貌竟也是一等一的,雖然一身西裝革履但仍舊禮貌的輕輕含胸低了低頭歉意的說道,“謝謝周小姐賞光,初次見麵,多有打擾。”

    周正連連擺手,直呼“您太客氣了。”說完忍不住的看著他,也不知道怎麽越是看就冒出奇怪的熟悉感受。

    對方也是笑盈盈的給周正讓了座,然後自我介紹說,“周小姐,你好,我姓白,是這個日資企業的負責人,我就稱呼你周小姐合適嗎?”

    周正也點頭笑笑,“哦,白先生您好,您就稱呼我周正就好。”

    對方也回以笑容,繼續介紹道,“好的,嗯,這裏是我們的公司,哦,當然隻是桂林一個□□理事處,我也很少過來,其他的主要公司都在北京和上海還有杭州和廣州等,我很少過來,這次來也是為了見你。”

    周正一聽,頓時有點驚詫,“見我?為什麽?”

    白先生又說,“我個人很喜歡藝術,也做了一些簡單的收藏,上次在藝術節看到過你的畫,因為喜歡所以就直接買了,也對你繪畫的自成一格感興趣,覺得你對藝術的領悟有十分獨到的見解,所以這次也是想請你聊聊可不可以為我們添幾幅作品做收藏?”

    周正更是受寵若驚了,趕忙說,“您太客氣了,我隻是剛上大學的學生,哪敢說什麽收藏,您要是喜歡,我可以畫了送您。”

    白先生笑著擺擺手,“不會,不會,不要低估了自己的實力,我是誠意邀請,而且以後還會多有藝術的交流接觸,怎麽可以無償贈送?”

    他說話溫文爾雅,人在高位卻能表現的謙遜平和,說話間都是真誠的語態,周正頓時對白先生更有好感,順著這些話題,兩人倒是十分融洽的聊了起來。

    期間有電話轉入,沒想到白先生接起電話來竟是滿口標準至極的日語,聽的周正一愣一愣的,等對方放下電話看到她的表情,問道,“怎麽?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周正趕忙佩服的說,“您的日語太棒啦!”

    白先生一愣,瞬即笑了出來,“哈哈,周正你有所不知,我是純粹的日本人啊,自己的母語怎麽會說不好?”

    這下周正更是驚呆了,“啊!那,那我要說您的中文簡直更棒了!”

    “哈哈哈,這實在沒什麽可恭維的,我在中國忙工作也十幾年了,大部分日常生活都在這邊,何況家父也在中國停留過很長時間,所以我們家族幾乎都對漢語很通啊!”

    周正驚奇的問,“您的家族?”

    這下白先生點了點頭,正色回答道,“是的,我家祖籍在奈良,後來隨著家族企業的發展,叔伯以及各家庭的兄弟姐妹在京都、大阪、神戶都有,另外,我本名叫白鳥正誌,公司的創始人是爺爺,也就是我們的祖父,白鳥鶴廣先生。”

    周正趕快謙恭的含胸點頭對白鳥正誌的詳細介紹表示感激,又歉意的問道,“那您是不是有公務處理?剛才電話裏看您交談的挺嚴肅的,我在這打擾您嗎?不然我先回去?”

    白先生擺手表示不用,忽然轉而問道,“你也會些日語嗎?能聽懂吧?”

    周正如實說了,白先生轉而用日語說了很多,周正都能對答如流,白鳥正誌忽然激動了,他十分肯定周正的語言能力,又格外好奇的詢問她日語是自學的還是在語言學校學習的?

    周正說是媽媽從小教育的,白先生貌似詫異的很,連續問道,“你沒覺得我們兩個口音很相似麽?”

    周正一臉茫然,不知道他所謂相似是指什麽,白鳥正誌解釋說,“我家都是關西人士,隻是不知道您母親是什麽經曆,怎麽會教出這麽清楚的關西口音的日語呢?”

    周正忽然想起當年在一中中日學生交流大會上,日方的老師們也曾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她隻好對白鳥正誌說自己的母親就是中國人,以前學語言也教外語的,日語這麽純熟……可能是學的好吧?

    白鳥正誌忽然坐直了身體,看著周正輕輕笑了笑,周正隻是覺得他親切溫和,完全看不出他笑容裏複雜的深意,隨後白鳥又拐彎抹角的問了不少關於周正的家教、家庭生活乃至她成長過程的問題——如果在場的換成周密,恐怕早已在前幾句就警覺起來,也就沒有後麵的談話了,偏偏周正單純的可愛,加上女性的直覺,心裏對白鳥正誌都是滿滿的好感和欽佩,幾乎有問必答,誠懇真摯,交談甚歡。

    一直到周正告辭離開的時候都沒發現,白鳥全程都是在不停的套話,隻以她的一幅油畫作品就曲折的了解了周正——不,應該說了解了周正的母親,白敏熹的大部分人生資曆乃至生活細節。

    周正收好了白鳥給她的聯係方式,明確的說以後會在北京經常見麵,也答應了他的油畫作品要求,同時拒絕了他預付定金的安排,心心念念的開始考慮繪畫的主題了。

    剩下的兩天時間裏,她把麗江藝術節的報告做好提交給了學校,臨走之前特意去了市中心之前曾經應聘兼職的藝廊,原本計劃暑期要來工作的,現在計劃有變她得親自來解釋一下。

    藝廊裏的負責人接待了周正,得知她要回河北表示很惋惜,周正一再保證暑假結束後回到桂林就來做兼職,負責人同意,又關心的問了她的行程和航班,堅持要送她去機場,周正婉言謝絕後,獨自來到機場按照周密給她定的機票登機起航了。

    從北京機場出來,周正剛被擁擠的人群衝了幾步,就看到周密近在咫尺,不等她走兩步,周密已經一把抱過她,緊緊的摟著她的身體貼著他的胸膛,任他在自己的耳邊和頸窩裏密密實實的吻著,癢的咯咯直笑。

    周密嘴上雖然沒說心裏卻是無比感懷周正的回來,他多怕周正一個想不通自己窩在桂林一暑假,雖然他肯定會找過去,但那種心情和現在這樣怎麽能一樣?

    周密領著她到了機場的停車位,周正看著眼前的黑色“巨車”頓時有點傻眼,“……這是你開來的?”

    “唔,有問題?”

    “可是……你什麽時候會開車的啊?”周正被他塞上副駕駛,傻傻的看他上車,啟動,掛擋,驚愕不已。

    “你上高中的時候我就會啊!”

    “可你沒說過啊?”周正嫉妒的抱怨。

    “會的就要跟你說麽?”周密斜眼看她。

    “當然啊!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周密若有所悟的點點頭,“哎,我會很多招式,你要知道麽?”

    “什麽招式?”周正呆問。

    “床上的招式啊?難道是跆拳道麽?”

    跳坑無數,防不勝防。

    嘭,周密臉上挨了一拳,順勢扯過她的手,開著車輕吮,吮的她臉紅嬌羞,吮的車裏曖昧滋長。

    兩人一路說著話,大部分都是彌補這一年來沒有彼此的生活空白,周正知道了周密自己開車往返,也知道他早已單獨居住,背後的原因更是無比清楚,她深愛周密,想到他獨自撐著度過這一年的寒暑,心裏更是恨自己的懦弱逃避,盡管她這一年的生活也晦暗的像蒼老了幾十歲一般,可是如果不是他的安排,周正真的不想這樣回家。

    當然,她也想念周密,也願意與他長相廝守,可是每當要跨過血緣的這個親情障礙的時候,她的腦袋裏都會滿是白敏熹嚴厲而決絕的臉龐,她要以怎樣的態度來麵對白敏熹?

    畢竟這一年來的幾次見麵都是不歡而散,她不是固執,更不是不懂事,白敏熹對她的好,對她的養、育之恩是巨大的,她越是領會這種母女親情的感懷越是痛苦的自我掙紮。

    甚至她在飛機上都預演了好幾遍,仍舊不知道待會見到白敏熹第一句話該說什麽,甚至以後的這些日子要怎麽如常的生活。

    因為和周密的相愛是不能暴露的,但白敏熹如此的謹慎細微,她真的能做到麵麵俱到、絲毫不露麽?

    何況不隻是白敏熹,還有同學、朋友、哪怕鄰居……周正的擔憂紛亂複雜,頭疼的很。

    汽車停在樓下的車庫,周正被周密領著在光線不明的車庫裏穿梭,走到電梯裏,周正看了看四周,連熟悉的電梯都被掛滿了媒體廣告,周正望著增長的數字,緊閉著嘴不敢說話,周密緊緊握著她的手,電梯門開之前,周密吻了吻她,無比沉穩的說,“最難的時候都過來了,你做自己就好,別的都有我,什麽也不用擔心。”

    周正抬頭看看他的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

    大門打開,直接麵對著她的就是白敏熹的臉,激動而複雜無比的情緒各種交織著忍耐著,不容她說話,輕輕抱過她,欣慰的拍著她的後背,慈愛的說著,“好孩子,媽媽很想你,是不是一路很辛苦?”

    周正擔心的都沒有出現,白敏熹果然是白敏熹,沒有涕淚長流,沒有哭天搶地,她也卸下滿腹的憂心,歎了口氣,回叫了一聲,“媽,爸。”

    周清煜在白敏熹身後,一如之前的疼愛,得知周正要回家,早早就回來準備,雖然在周正離開的這一年,他和白敏熹的關係並沒有明顯好轉,但為了周正,他所表現出來的永遠都是最合格的父親。

    當然,白敏熹對周密能同時回來也感激萬分,雖然不能明說,但母親思念的熱忱是騙不了人的。

    父母在廚房忙前忙後的時候,周正再次來到了自己的臥室,這麽久沒人住,白敏熹依舊打理的幹淨整潔,任何的小細節都保持著周正高中時的模樣,周正打開行李,別的東西都還未動,先拿出“月神”,抱著它,走到寫字台旁,輕輕的放好。

    周密一直在她身後,忽然問道,“大老遠的,這個也一起抱回來了?”

    “嗯?哦……我去哪它也去哪兒,當時走的時候就想如果這輩子都不能相見了,唯一還能留個念想的就隻有它了,現在……我都決定回來了,它也該物歸原位,對吧?”

    說完她又將“月神”上自己的照片相框撥開,露出周密的那張,一邊指著一邊嬌嗔道,“你看,我把你保護的多好?我每天在外麵風吹日曬褪色的厲害,你還這麽新鮮!”

    周密看著一前一後相片上的兩個人,又看著眼前真實的周正,忽然心裏漲的滿滿的,剛要親她的嘴唇,周正吃驚的往後躲,低聲訓斥道,“哦!你瘋啦!門都沒關,被逮到怎麽辦?”

    周密點頭稱是,回身“嘭”的一下關上了門,轉身抱住周正吻的如火如荼、不可開交。

    吃飯的時候,周正的嘴唇還是紅豔豔的,周清煜關心的問她是不是路上喝水少上火了?

    周正心跳過速,生怕麵皮變色,趕緊悶頭吃,一句話都不敢說。

    她該怎麽解釋自己剛被猖狂的周密從裏到外“洗劫”了一番?捏的她現在都覺得胸口又燙又疼,生怕一說話軟弱無力的帶著顫音更露底。

    周密反到絲毫不受影響的端莊吃飯,周清煜跟他聊天,他說話都一本正經到令人發指,周正一邊佩服他的膽大包天一邊切齒他的臭不要臉。

    說到上大學後的一些安排,聊著聊著,周清煜開玩笑道,“哎呀,我兒子太優秀了,這要是在大學裏放一圈兒,那還不桃花遍地開啊!?”

    白敏熹無奈的搖頭笑道,“挺大的人說什麽呢!什麽叫在大學放一圈兒啊!?又不是貓狗!”

    周清煜更是笑,“哈哈,周密,這個女同學啊……”

    周密繼續低頭吃飯,順便嚴肅的說道,“爸,我們不談這個吧,學習重要,我暫時對女生不感興趣。”

    周正端著碗抖啊抖,抖到飯粒都掉出來了——對女生不感興趣……哎呦媽呀,胸口的小櫻桃為什麽還是在這麽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