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吻著我，輕盈的像蟬翼，溫柔地掃過我的唇。

    我忐忑地呼吸著，緊張地呼吸著，閉著眼睛手不知道在哪放。腰上傳來癢癢的感覺，一股強力將我壓倒在床上，他的唇舌往下遊移，我心中一驚，猛地推開他坐起來。

    晏皓跟著我坐起來，伸手來摸我的臉，帶著融融的笑意，然而他的手碰到我的臉時，我下意識地躲開了。他把手不自然地收回去，站起來跟我講了句抱歉，起身離開了。

    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關門的聲音，我坐在床上一直沒有動。

    我們之間的進展太快了，他喜歡我嗎？我並不確定，也許喜歡吧，但是喜歡到何種地步呢？為什麽我們連彼此的心意都沒有確定，關係都沒有講清楚，他卻想把我壓在床上？

    許悠說，男人都是生理動物，用下半身思考的。所以我很懷疑，晏皓在經曆了向若之後，對我到底是一種什麽感情，他今天想把我壓倒，到底是出於感情還是因為寂寞，我都不懂。隻是看到他眼睛裏閃爍的那股衝動時，我在恐懼。

    是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的恐懼來自於最深處的內心，我對於性從心底在抗拒，我覺得它肮髒又醜陋，如那個給了我一顆精子的人渣，他毀了那麽多美好的東西。

    而晏皓自始至終沒有跟我道歉，這更讓我覺得奇怪。

    一月二號這天，我去了母親那裏，想著她許久沒有添置衣服了，天氣又冷了，該買點厚的衣服保暖了，於是我帶著母親去了商場。

    母親相當節儉，逛商場的時候被我拉著，她每次都是看看衣服上的標價擺擺手，說不好看，她不肯挑衣服，我隻能自己幫她選。

    其實母親膚色很白，屬於蘇州典型的古色古香的美人，即便是現在四十多歲了，但是她的皮膚仍舊很好，不得不承認她很適合穿旗袍，但是我絕對不會給她買一件旗袍，我自己也不會穿。

    挑了件白色的羽絨服還有件水藍色的小襖，交給導購員去收銀台刷卡。母親一直攔著我不讓我掏錢，但是她又攔不住我，我固執地掰開她的手把錢付了。

    我還能為她做什麽呢？為什麽連這點孝心都不肯讓我盡一下呢？

    逛了一圈實在走不動了，我就跟母親坐在商場出口的餐飲店裏休息，順便吃點飯。

    母親坐在我對麵，雖然一直在數落我亂花錢，但是她的嘴角是翹著的，那些藏不住的開心都泛在臉上，美的都不真實。很想把她這一刻的笑容保留下來，所以我找借口說要去廁所，然後離開了一段距離，趁機掏出手機把母親的笑容偷拍下來。

    正當我拍的起勁兒時，一個肥碩的身影闖入了我的手機相框，身形有些熟悉，但是背對著我，我看不清楚那個人的臉，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他是誰，可母親在看到那個人時，臉色刷的就變了。

    母親的神色變化讓我突然想到了什麽，這個肥碩的身影是，蔡康明蔡總！

    “你們知道嗎？她那一雙美腿纏上我的腰時，那滋味還真的特銷魂……”當日在飯局上，蔡康明對著一眾老不死的扯皮的話突然在我的腦袋裏回蕩起來，舉著手機的手無力地垂下來，死死地攥在掌心裏，擁擠的人群讓我覺得呼吸困難。

    “知道我怎麽把她弄到手的嗎……”我用力地一攥拳頭，食指哢的一聲，讓我有種指頭都要被自己攥斷了的感覺，但是卻沒有一點疼痛的感覺。

    無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那年母親出事我是知道的，那些端倪不隻是母親穿不穿旗袍，還有在垃圾桶裏被我撿起來的藥流的紙盒子，我當時還傻嗬嗬地拿著那個盒子去找許悠，炫耀給她看：“許悠姐，你看我找到了什麽，是不是很漂亮的小盒子？”

    鬆開手，我努力呼吸著，然後把手機裏剛拍的母親的照片一張一張地刪掉，當作沒看到他們一樣轉身朝著出口走。

    我不想被蔡康明認出來，也不想撞破母親的難堪。

    可沒走幾步路，母親叫住了我。“雯雯！”

    停下腳步，於喧囂的商場裏，我聽到母親這樣跟蔡康明介紹我。“蔡總，這是我的女兒雯雯，我們還有些事情，既然她回來了，我們要走了。”

    死死地掐著掌心，我保持著那個動作很久，才下定了決心猛地轉過身去，走到他們麵前，拉住母親拽著她就走。“我們走！”

    “你不是那個……”

    蔡康明的手攔住了我們的路，一直低著頭的我避無可避，隻能抬頭看著他。藏在我心裏的恨再無法隱藏，我就像是被人拆穿了麵具的惡徒，用所有窮凶極惡的恨瞪著他，他被我看的嚇到了，腳步往後退了退，讓開了路讓我們走。

    人群中，我拽著母親走的飛快，也許是我心虛，始終沒辦法麵對這樣的事情，不僅僅是別人對我們的罪惡，還有我在母親身上看到我關於我的罪孽，那一切，我都無法麵對。

    “雯雯，你慢一點。”

    走出了商場，我急促地喘著氣突然站定在馬路邊。

    我當初為什麽要那麽傻逼地拿著那個東西笑，還要跟別人炫耀，明明母親可以活在紀家，跟紀允兒、紀家的兒媳婦一樣，瀟灑又高傲地生活，看到商場的那些商品根本就不用在意價格，想買什麽買什麽，到底為什麽非要為了我淪落成這樣！

    “雯雯，你怎麽了？”母親柔軟的手搭在我肩上，我下意識地顫抖了下身體，眨了眨眼睛，把眼眶裏的淚水逼回去，然後轉過身看著母親笑。“沒什麽，怎麽了？”

    “你跟蔡總認識嗎，為什麽剛剛跟他的態度那麽反常？”

    “在生意場上見過，也不是很熟。”

    “母親跟他有些私交，如果你在工作上有什麽不順的話，我可以跟他……”

    “不用了！”

    我急促地打斷母親的話，聽不下去她要講的內容，我徑自往前麵走著，把她留在後麵。

    回到她那裏，母親能覺察到我的異常，她問我到底怎麽了，我舔著唇如何都講不出來，該講什麽，該如何講出口，難道告訴她，我知道她為了我去陪男人睡覺還搞大了肚子打了胎嗎？

    麵對我的沉默，母親臉上溫暖的笑容在漸漸退卻，慢慢地爬上了傷感，心神也不由得跟著遠了。她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對我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這性子還真像你爸爸，什麽都不喜歡講，總喜歡把心事藏在心裏。”

    這還是第一次聽她提起那個人渣，卻說我像他。

    我特別容忍不了這句話，更不能容忍爸爸這個詞用在那個人渣身上，所以聽完了，我所有壓抑的情緒就忍不住爆發了。

    我把放在桌子上的衣服一把摔到地上，抓起桌上的茶杯舉起來也差點就脫手摔出去。“不要跟我提那個人渣，他不是我爸爸！他憑什麽做我爸爸！”

    朝著廚房走去的母親赫然轉身，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的動作，整個人都傻住了。

    劇烈地起伏著胸口，我把手裏的茶杯重重地扣在桌子上，一字一頓地跟母親講：“如果可以，我寧願抽掉身體內的每一滴血，我都不想跟那個人渣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歇斯底裏的呐喊聲，母親好像被我嚇到了，聽著我喊叫，她的身體忍不住跟著戰栗。

    也許在母親的概念裏，我應該如她那樣做個溫婉知性的女子，可不管她如何教育我，不管我偽裝的多像，骨子裏的陰暗和躁動一直都在，在她二十多年都不曾察覺到的地方。

    她失聲喊著我的名字，褐色的瞳孔裏濃濃的不可置信。“雯雯……”

    我捂著耳朵不聽她講話，張牙舞爪地繼續叫囂著：“二十五年了，你到底想要做什麽，為了那個人渣你蹉跎了自己二十五年，現在你的半輩子都過去了，你還要繼續等他嗎？！”

    “我……”  8☆8☆.＄.

    “人活著要現實一點好嗎？為什麽你非要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裏，時間早就把真相告訴你了，他是個賤人，他是個人渣，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畜生，你接受這個事實吧！”

    “雯雯，那是你的爸爸，是他給了你的生命！”

    “他不是！”

    紅著眼睛瞪著母親，沒辦法再在這裏待下去，我轉身跑了出去，帶著一身的肮髒。

    走在路上，我忽然開始思考，也許晏皓不聯係我是對的，我憑什麽跟他在一起呢？我憑什麽接受別人的愛呢？我有什麽資格讓別人愛我呢？

    也許母親說的對吧，我的生命是那個人渣給的，所以我的身上也躁動著罪惡因子，所以我傷害了舒浩繁，所以在知曉戴仲威對我有真心的時候，我也絲毫不肯原諒，所以即便早就知道蔡康明玩過母親，我也沒有任何報複的動作，大約我心裏從一開始對這樣的事情就是默許的。

    可是如果，我的人生充滿了罪惡，我又為什麽還要活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