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節 郵輪(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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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帶下去吧。”喬森吩咐他的手下。
洛言白也將我拉回他身邊。
像是為了緩和氣氛,喬森抬手拍了拍洛言白的肩:“以後不要總藏著掖著,認識了新嫂子,那就多帶出來,讓大家熟悉熟悉嘛。”
洛言白沒理他,低頭小聲問我:“沒嚇到吧?”
我搖搖頭,沒作聲。
“行了,大家回去休息吧,沒事了。”喬森高聲對屋裏的所有人道。
花蛇不樂意了:“這是幾個意思?這就算了?”
喬森對花蛇的態度也很不滿,但語氣上還是裝著恭敬:“花哥這叫什麽話,事情既然已經弄清楚了,那當然就沒事了。”
“合著我們兄弟一堆你就是看你耍場猴戲?”花蛇不依不饒。
“哼。”喬森說道“花哥要不滿意我的處理方式,大可自己來啊。”
花蛇也冷哼一聲,認栽:“那沈老板的事怎麽說?他到底來不來,別讓我們兄弟白跑一趟。”
“為了沈老板的安全著想,他這趟行程取消了,大家就當出來放鬆一趟吧。”喬森說著就要離開。
花蛇吸了下鼻子,小聲嘀咕了一句:“去tm的,又放鴿子,沒膽做什麽老大。”
花蛇聲音雖小,但字句清晰可聞,隻是這屋裏的人都當沒聽見一樣,自顧地招呼手下離開。
喬森也聽見了,他沒說什麽,隻是微微側頭看了花蛇一眼,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走向我們,滿麵笑容地對我道:“很抱歉打擾了你的晚餐,下次有機會一定彌補上。”
態度和煦到無可挑剔,但與他眼神對上的一瞬,卻讓我不寒而栗了一下。
我從僵硬地臉上擠出一個笑,微微點頭算是應答。
喬森又看了洛言白一眼,但他什麽都沒說便離開了。
“走吧。”洛言白扶過我的肩,摟著我也出了門。
回到了房間,我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而心髒卻不可抑製的猛烈跳動起來,仿佛先前所有被壓抑地緊張和恐慌都在這一刻被釋放。
我緊靠著門背,捂住胸口深深舒了一口氣。
洛言白卻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自顧地給自己倒了杯酒,語氣輕鬆地問了我一句:“嚇壞了?”
我沒回答他,還在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幕幕。
“你沒吃飯吧?餓不餓,要不要出去吃點什麽?”
他的語氣,讓我感覺我們剛剛好像隻是去看了場電影,而不是經曆了生死攸關的險境。
“我能問你個事嗎?”我平複著心情,向他開口。
“嗯。”他回頭看了我一眼“你要一直站在那兒?過來吧。”
我躊躇著走向屋裏,發現這房間沒有一個好地方讓我落腳,最後隻能坐到沙發上去。
“那個……那個人會怎麽樣?”我問他。
“這還用問嗎?”洛言白也給我倒了酒,遞向我“生死由命,不要想那麽多了。”
我從他手裏接過酒杯,看著那猩紅色的酒水裏那些細小的泡泡拍成串往上冒。
“說得輕鬆,他可是……”我沒能說出警察兩字,這兩個字就像一根魚刺梗在我喉間,又更像是一把利刃,一旦說出就會劃破那些我試圖逃避的事實“不論如何,就算他是個普通人,那也是一條人命啊!”
“嗯。”洛言白抬杯要喝“可你剛剛也開槍了不是嗎?”
“那是因為槍裏沒有子彈!!!”
“你知道?”他抬到一半的手停住了。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很想說沒有子彈的槍重量不一樣,可我沒那麽厲害,我隻是猜的。”
“猜嗎?”他繼續喝下了那一口酒。
“這可是大海上麵!我們都在一艘無處可逃的船上,喬森怎麽可能真的就讓我那麽明目張膽的殺人,多的不說,我那一槍開了,那滿地的血跡要怎麽收拾?怎麽掩人耳目?我都沒那麽蠢,他也不會吧。”
“你還真是不蠢。”洛言白這句話聽起來更像是嘲諷。
“所以你早就知道槍裏沒子彈?”換我問洛言白。
他點頭:“他不敢讓我碰槍我就知道,他沒裝子彈,他隻是要試探你罷了。”
“所以我才問你那個人到底會是什麽下場?至少、至少目前來說他們不會殺他對嗎?”
“殺死一個人是有很多種方法的,就結果而言,沒什麽差別。”洛言白停了停又才繼續說:“你這樣想不好嗎,至少不是死在你手上。”
“那有什麽區別,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你一定要這麽糾結嗎?”洛言白皺了眉。
他的表情頓時讓我怒上心來:“你一定要這麽坦然嗎?還是死個人對你來說根本就沒什麽大不了?噢對了,我差點忘了,我們的立場根本就不一樣,死的是個警察你應該更開心吧!”
我還是說出了那個詞,撕開了那無法再忽視的真實。
洛言白整個人都愣了一下,他看向我的眼神也一瞬間變得冰冷。
也隻是片刻,他飲盡了杯中酒,將杯子重重放回桌麵:“不要鬧了。”
“鬧?你早該知道我會是什麽態度!你從一開始就明白的!我是個警察,我也是!!!”我歇斯底裏。
“行了,你算什麽警察。”他言語之間滿滿都是不耐。
這句話更是刺痛了我,我緊握著酒杯猛地從沙發站起,迎向他:“我怎麽就不算了?那你敢跟喬森說嗎?說我雖然在警局打個零工但我真的跟那個竊聽家夥沒關係,我不算警察你剛才怎麽不說呢!”
“葉一謹!”洛言白突然襲上前來,一把狠狠抓住了我的手。
杯裏的紅酒灑了一地。
他擴大的瞳孔裏全是憤怒,那份怒氣更甚於我,好像我才是那個出言不遜的人。
“怎麽?現在打算滅我口了?”我抬臉迎上的他的視線“也不算晚。”
“你以為我不敢?”
冷冽、淡漠而又充滿著戾氣的洛言白,一如我與他的初見,與其說陌生,倒不如說久違。狐狸的尾巴終歸還是要露出來了嗎?
“你敢,但是你不會。”我一字一句,讀出他的最真實的內心。
他眼裏全是對我的怒氣,而沒有殺意,我不會蠢到覺得那是因為他愛我,如果說我之前有一絲絲的動搖的話,這一瞬間,那份動搖已消失殆盡。他所有的溫柔、關切和深情都被這一刻的真實所揉碎,他的確是個好演員,差點又騙了我,隻差一點我就相信他纏著我是因為愛我。
可惜生活是場太漫長的電影,沒有人能保持永遠在狀態。
我依然不知曉他的真實目的,可至少我明白了,那個“目的”是我在他麵前可以放肆的資本。
他看著我,怒氣不減半分,卻說不出一句話。
“好。”半響他才開口:“既然你這麽厲害,那你何不想想,如果那把槍裏有子彈呢?”
說完他撒開我的手,轉身拿起外套,摔門而出。
那“嘭”地一聲響動,猶如遲來的槍聲,擊中我的心神,我頹然坐回沙發,仰頭飲下了那僅剩杯底的一口酒。
如果那槍裏有子彈呢?我還會開槍嗎?
劉教授也好,洛言白也好,哪怕是文逸也好,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告訴過我,這世上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時間不能逆轉,一切也不可能重來。可是沒用啊,人一樣會後悔,會痛苦,一樣會不停去回想去假設,如果……
如果不是在這艘巨輪上,如果喬森當著我的麵把子彈裝了進去,告訴我“來,殺了這個與你一同戰線的夥伴,你就能活”,我還會開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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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航行,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場煎熬的等待,我迫切等待著歸去,而洛言白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直到下船我都沒再見到他,以及船上的那一堆人:阿玫、花蛇、喬森,好像那晚就是個夢,那些人隻不過是一群闖進我噩夢裏的不速之客,扮演完自己的角色,就在我的世界裏消失了。
當然,除了一個人,周時,他負責送我回家。
要是他也不出現,我就要懷疑是我自己夢遊訂下這趟航行了。
周時依然送我回了那棟大別墅,王阿姨依然準備好了一切等著我,甚至於譚青柏還專門在家等著我回來,跟我解釋了一番洛言白突然的消失,他隻說了洛言白很忙暫時不能來見我,等空下來了會為丟下我這事好好道歉。
嗯,一切如常,好像洛言白也隻是和我吵了個架這麽簡單,至少譚青柏眼裏是這樣的。而洛言白這個家夥完全就像個心虛的縮頭烏龜,連個信息都不敢發過來。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他,要搞清出郵輪上發生的一切,我最該去見的,另有其人——緝毒組的吳警官,我不相信那個小警察是無緣無故盯上我的。
回到家我換了身衣服,就直接趕往和吳警官約好的地方。
本來才下飛機我就給吳警官去了電話,說我會去警局找他,但他卻說自己休息不在警局,要另約地方和我見麵。
地點是他定的,市裏一家很熱鬧的連鎖咖啡廳,我本以為他會找個更隱秘的地方,再不濟也是在室內,而不是咖啡廳外的露天陽傘下!
我點了東西,幹坐了半個小時,沒等到吳警官,等來了一個打扮的時尚漂亮完全不像警察的女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