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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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瞥了她一眼,道:“怎麽,舅母有更好的法子?”
王夫人對上賈母和賈政望來的不悅的目光,自知失言,硬著頭皮道:“我們家是名門望族,世代為官,這種官司訴訟之事,沾上有損家風,於老爺的官聲也有礙,其實隻要知道鮑太醫醫術平庸,以後不找他就是了。”
林楠微微一笑,道:“舅母說的有理。”
笑容旋即斂去,淡淡道:“錦書,不必找了。紫鵑盈袖,服侍姑娘穿上大衣裳,我們回府。”
紫鵑盈袖應了一聲,拿了大衣服來,黛玉也聽話的站了起來,披上鬥篷。
王熙鳳忙上前攔住,勸道:“林兄弟,這是做什麽啊!”
林楠側身避開她,淡淡道:“嫂子有所不知,我們林家雖然也是士族,卻是不怕打官司的,前兒我和父親還在江南和人打人命官司呢!不怕多這一件兒。我林家和人打官司,總損不了賈家的家風。”眾人亦都聽出他話中另一重意思:我林家和人打官司,輪不到你賈家來管。
領著黛玉便向外走。
王熙鳳幾人麵麵相覷,全然想不到林楠的性子竟這般強硬,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隻賈母拍案怒罵道:“今天我看誰敢踏出這個院門一步!”
旁人也就罷了,賈母的話林楠總不能不顧,腳步一頓,回頭道:“老太太息怒,孫兒隻是不願連累賈府的名聲罷了,等孫兒了了官司,懲戒了那個庸醫給妹妹報了仇,再回來給老祖宗磕頭請罪。”
並不等賈母回話,轉頭便走。
賈政忙喚道:“且慢!”
林楠再次回身。
賈政沉聲道:“你舅母一介婦人,沒什麽見識,她的話你如何能聽?打不打官司和我賈府的家風有何關係?又不是我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那庸醫差點害了玉兒的性命,豈能輕饒?楠兒你要寫狀子隻管寫,我與你聯名,一同告那庸醫。”
王夫人急道:“老爺,我們賈府百年清譽……”
賈母冷聲打斷道:“既是百年清譽,有了事不去告官,難道學那些地痞流氓,找人去將他打一頓不成?”
林楠則長身一禮,道:“多謝舅舅。”
他毫不意外賈政的妥協,賈政心中隻怕和王夫人一樣,都是不願見官的,到底黛玉在賈府出事,傳揚出去,對賈府聲譽必然有損。但是若讓林楠匆匆搬出賈府之後,立刻去狀告賈府給林黛玉請的大夫,那就不隻是有損家聲的事了。兩廂比較,他隻有和林楠聯名告狀,才可以免了某些惡名。
像賈政這樣將名聲看的極重的人,想也知道會怎麽選。
賈政勉強點頭,又道:“玉兒要將養身子,你自己還是個半大孩子,如何懂這些,還是交給你……”話到嘴巴生生拐了個彎:“……外祖母來照顧的好。”
林楠也知道今兒除非和賈家斷絕關係,否則他和黛玉絕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搬出去,是以微微沉吟道:“隻是妹妹調養身體,各種事物極為繁瑣,怎好麻煩舅舅舅母?”
賈母怒道:“自家人,說什麽繁瑣不繁瑣!這件事我親自看著,玉兒但凡有半點閃失,你隻管叫我這老婆子抵命!”
林楠苦笑道:“老祖宗,你這話,孫兒如何擔待的起。”
賈母冷哼一聲,對周圍的丫頭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把姑娘的東西歸置起來!”聲音放柔,道:“玉兒,快回來坐下,別跟著你哥哥瞎胡鬧,外麵風大,回頭又著了涼。老二,叫了太醫不曾?趕緊讓人來替林丫頭診治診治。”
賈政忙恭聲道:“已經派人去請了。”
林楠知道他數番以離開要挾,讓賈母動了氣,是以賈母不理他他也不生氣,自己到案上,尋了紙筆,下筆如飛,片刻間便寫好了一副狀子,遞給賈政。
賈政看了遍狀子,微微皺眉道:“這個,似乎有些不妥吧?”
林楠淡淡道:“舅舅,那可是太醫呢!”
賈政臉色數變,還是拿了筆,在上麵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罷了又想到一事,道:“你說你已經買了宅子了?怎的張仁說你還在挑著?你年紀小,又人生地不熟的,小心給人騙了。”
林楠道:“舅舅說的很是,是以外甥並不敢擅自做主,隻是那日想再去看看張管事介紹的房子時,恰遇上馮紫英,便同我一起去。許是因為馮紫英地頭熟,看了六七家,都是幾句話便將價格降了四五成下來。我想著,許是因那些人看賈府富貴,故意喊了虛頭兒。因顧著張管事的麵子,便沒驚動他,買的也仍是張管事介紹的宅子,既然蒙張管事看中,想必宅子是沒問題的。”
賈政不是傻瓜,哪有聽不明白的,一時氣得七竅生煙。宅子又不是旁的什麽,便是關係再好,降下一成半成已經是天大的麵子,哪有六七家都降了四五成下來的?分明是張仁欺負林楠年幼,故意報了虛價。
想到林如海將女兒兒子托付給他,黛玉被他夫人請的太醫傷了身子,差點釀成大禍,林楠則差點被他的管事訛了大筆的銀子!這讓他有什麽臉麵去見林如海,如何對得起他死去的妹妹?
一轉身氣衝衝直到外院,找到賴大,咬牙道:“去把張仁給我綁了!”
心中也暗生警惕,那個張仁,他看著原是極好地,正因為信任他才會將林楠的事交給他,又曾數番叮囑,想不到還是出了這等事,真是人心隔肚皮!
……
一連數日,賈府中甚是熱鬧,十多個管事下人被攆了出去,有幾個甚至以背主的罪名送去了官府。
林黛玉的院子加蓋了小廚房,又請了擅做藥膳的廚娘,找了五六個太醫給黛玉輪番症了脈。
人說官官相護,做太醫的也是一樣,若非是極好的交情,斷斷不會在人前戳穿其他人開的方子有誤。也就是張友士並不是靠這個吃飯的,且馮紫英和林楠交情甚篤,才會隱晦的點了出來。譬如王太醫,雖診出黛玉脈象有異,卻也隻對症下藥,替她略做調養,絕不會提起半句黛玉用錯了藥的話。
但是此刻情景又是不同,既然賈府中人已經知道錯用了虎狼之藥,他們也不用再忌諱。
需知做太醫的診脈,三分病總要說成七分,這樣治好了才顯得本事,治不好,也是病人自己的緣故,是以診脈的結果讓賈母和賈政驚怒交加,反倒林楠因為在張友士哪裏聽了準信,是以並沒有麵上那般驚慌。
黛玉的事交給賈母他是放心的,除了每日問過外,更多的精力放在官司上。
數日之後,府衙對麵一間原本冷清的茶樓,生意一夜之間忽然好了起來,裏麵人滿為患,好不熱鬧。
林楠和馮紫英便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慢慢的喝茶,聽周圍的人七嘴八舌漫無邊際的議論。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聽過官欺民的,見過民告官的,可是當官的告當官的,可還是頭一糟啊!連皇上都驚動了呢!”
“是啊,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直接比比誰的官大不就成了,還用得著對簿公堂?”
“我聽說啊,是一個太醫給人看病,用錯了藥了,人家不樂意的,所以就告了官了!”
“笑話,哪個做大夫敢包治百病?開錯個方子就要上公堂,那天底下還有誰敢去給他們家治病?”
這句話顯然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同,隻聽一連聲的讚成。
“說的是啊!”“有理!”“是這個理兒!”
卻有一人道:“聽說這次錯的太厲害,差點害了人家小姑娘的命呢!”
方才說話的那人正在得意中,聽到有不同的聲音,鄙夷道:“那也是她命不好,再說,人不是沒死嗎?”
林楠不悅的回頭,隻見說話的人是個留著幾撇胡子的讀書人打扮的中年人,向林全不著痕跡的偏了偏頭,使了個眼色。
林全慢慢站起來,從那人身邊走過,便聽那人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
林全慢條斯理的收回自己的腳,漫不經心道:“對不住啊!”
那人跳起來,怒道:“說句對不住就完了?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
林全好整以暇道:“天底下的走路的人多了,誰敢說自己就不會踩到點什麽?這也是你的命不好,再說,你不是還沒死嗎?”
那人若是再聽不出林全是故意找茬的話,那就是傻子了,一見林全斜著眼看著他的囂張樣子,頓時偃旗息鼓,嘴裏含糊不清的罵了幾句,憤憤然坐了回去。
林全見他畏怯,也不為己甚,轉身回座。
過了片刻,四周新一輪的議論聲起。
馮紫英見周圍聲音漸大,不虞人聽到自己說話,微微壓低了聲音道:“阿楠你這次可害苦了我了,張先生埋怨死我了。唉,一個太醫而已,私底下解決豈不爽快?便是你不方便,我替你出手也是好的,何必鬧成這樣?”
林楠漫不經意道:“反正我現在風頭大的很,何妨再鬧大一些?不讓人知道我是個愣頭青,回頭又有人來惹我。”
馮紫英默然一會,又道:“隻是方才那人說話雖然難聽,卻也不無道理,隻怕旁人也都是這麽想的。便是官府看著賈府和林伯父的麵子,判了你贏,庸醫誤人,頂多也就是打幾杖的事。”
林楠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了他一眼,道:“誰說我告的他庸醫誤人呢?”
馮紫英吃驚道:“不是?”
林楠漫不經心道:“我告的他惡意殺人。”
馮紫英道:“不會吧?他和你妹妹遠近無仇,害她性命做什麽?他也沒這麽大膽子啊!”
林楠淡淡道:“我自然知道他根本不想害玉兒的性命。”
馮紫英吃了一驚,壓低聲音,道:“那你還……回頭若他反告你一個汙蔑,你麵上需不好看!倒還不如交給我,打斷他一條腿了事。”
林楠冷哼一聲道:“斷他一條腿有什麽用?要害玉兒的人還不是逍遙自在?”
語聲一轉,聲音又散漫起來:“便是我冤了他又怎麽樣,你且看著吧,我什麽都不用做,還就能冤死了他!”
再不多說,目光落在府衙外密密的人群中,那些都是好奇來觀審的百姓,裏麵,林楠雇的訟師正侃侃而談。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葉子的打賞,謝謝愛慕虛榮的貓的打賞!╭(╯3╰)╮
捂著臉說,中秋節還有這幾天攢的一點點存稿有全部發完了,目測又要隔日更幾天……看國慶能不能再攢一點。
那個……明天沒有的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