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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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林宅不遠的茶樓中,王仁焦灼的等在二樓的外間,見馮紫英上樓,頓時大喜,拉他進了最內的雅間,道:“馮兄可曾問出些什麽?”

    馮紫英喘了口氣,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飲盡了才道:“快別提了,王兄你這次可害慘了我了,阿楠連我都怨上了。”

    王仁急道:“怎麽?他不肯說?”

    馮紫英道:“阿楠現下忙的很,哪有空理會我?我跟前跟後的給他跑了個許時辰的腿,才抽空問他一句。他先是不說,被我問得煩了,便道:‘你既是為那家人來的,我和你便沒什麽話可說。’一麵令人送客。”

    王仁失望道:“你就乖乖出來了?”

    馮紫英翻了個白眼,道:“你也忒小看我!我和他好說歹說,隻道便是有人開罪了他,和王兄也是無關的,否則又何須費心央我來打聽?因了旁人的過錯去遷怒於無辜之人,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王仁大喜道:“正是,正是!”

    馮紫英道:“阿楠也覺有理,便冷冷說了一句:‘讓他回去問問他的好姑媽又做了什麽好事!’再不肯同我說話。”

    王仁等了半天,就隻等了這麽個結果,失望的啊了一聲,卻聽馮紫英又道:“不過我哪有那麽好打發?他雖不肯說,可是他手底下的人我都是混熟了的,知道我和他關係好,而且阿楠自己都說了半截子了,所以也不很瞞我,略哄哄就說了。”

    頓了頓,道:“要我說,這事兒你姑媽做的也確實有些不地道,昨兒無緣無故的去把阿楠和林家妹子的院子搜了個底朝天,聽說連被子枕頭衣服鞋襪都扯破了,害的林家妹子被逼的半夜四更天回了府,受了驚又受了寒,回來就發了病。唉,要不是阿楠昨兒被薛蟠哄了去喝酒,斷斷不會讓他妹子受這樣的委屈……咦?王兄你這是怎麽了?”

    王仁的表情很是奇怪,似喜似憂,在不大的廂房裏快快的兜了兩個來回,才開口說話,語氣急切又忐忑,還帶著期待:“昨兒姑媽搜了林兄弟的院子?”

    馮紫英因剛說完了大段的話,正坐著給自己倒茶喝,聞言點頭道:“是啊!”

    王仁搓了搓手,又在廂房裏來回踱步,末了一跺腳向外衝去,剛出門又想起馮紫英的存在,忙回身道了一句:“今兒的事多謝馮兄了,改日再請你喝酒。”急急的去了。

    馮紫英客氣一句,目送他離開,側身靠在椅上,搖頭歎道:“王大人一世英名,偏偏身邊的人愚笨如斯……若是你姑媽真的搜到了東西,阿楠還會用鮑太醫的事相挾麽?真正是愚不可及。”

    ……

    榮禧堂中,王子騰夫人正對垂淚的王夫人責道:“眼看事兒便了了,你怎的出這種渾招?你看這事鬧得……唉!老太太的事還好說,到底是一家人,好生陪個不是也就是了,可是林家那孩子已經派人去了順天府了,警告府尹大人不許徇私,否則連他都沒有好果子吃。這次隻怕真的難以善了了……”

    王夫人睜大淚眼道:“林楠他算……竟敢去警告府尹大人?府尹大人也不治他的罪?”

    王子騰夫人歎道:“老爺和你說了多少次了,林家孩子不是好惹的!天底下不讀書的人多了,除了皇子皇孫,有幾個因為不好好念書就被皇上下旨斥責的?那孩子有皇上看著呢!若是旁的人,更大的事老爺都能捂得住,可那個孩子,那是直接就能捅破天的人!不然你以為順天府的老爺為何那麽賣他的帳?更何況,江南還有個比他還厲害的林如海呢!”

    王夫人不以為然道:“他不過是個白身,林如海也不過三品,哥哥還是二品呢!”

    王子騰夫人歎道:“官場上的事,哪有那麽簡單?這次的事實在是你太魯莽了。原是我們家對不住他,難得那孩子大度,隻在妹夫房裏放個貴妾便肯偃旗息鼓,你偏偏要節外生枝,鬧出這麽大的事來!”

    王夫人冷冷道:“怎麽嫂子還覺得他是便宜了我不成?敢情不是讓哥哥娶貴妾,嫂子自然不疼不癢。”

    需知賈府日漸衰敗,榮寧兩府中賈赦賈珍身上隻有虛爵,唯一一個有實職的賈政,才不過是個五品,說的難聽些,現在的賈府還能這般風光,仰仗的不過是王子騰的勢罷了。

    賈政是次子,且未襲爵,他們夫婦卻在榮禧堂中住著,除了因為賈母偏心,因為賈赦實在不成體統之外,誰又敢說不是因為王夫人是王子騰的嫡親妹子的緣故?

    是以王夫人雖是次子媳婦,在府裏卻大權獨攬,說一不二,賈府中重要些的管事之位,十個裏麵倒有八個是她的陪房占著,她在賈府說的話,比賈母還要頂用,更是從未有人敢給她半點不痛快。

    賈政雖說有兩個妾,卻都是丫頭出身,在她麵前,連個體麵點的下人都不如,別看趙姨娘生了兩個孩子,每天還不是要早早的去她房裏侍候?給她打簾子還嫌笨手笨腳。這種卑賤的妾侍,說白了不過是侍候她兼且侍候賈政的奴才罷了,她高興了,給個好臉兒,人人都讚她賢惠,她不高興了,便是找個人伢子賣了,也沒人會說她半個不是。

    她也罷,賈政也罷,都不過當她們是個玩意兒罷了。

    這種妾,她容的下。在這種妾麵前,她也樂得大度。

    可是貴妾不同。

    那是正兒八經的娶進門來,可以管賈母叫婆婆,管賈政稱夫君,在她麵前有座兒的,能開口叫她姐姐的人!

    這是要生生的將屬於她的丈夫,屬於她的賈府,分了一半兒給那個賤人,叫她怎麽忍?!

    人都說十年的媳婦熬成婆,但王夫人因娘家勢力大,且賈母又不是個愛生事的,一到賈府,過的便是比做姑娘時還要舒坦的日子,丈夫尊重,婆母偏疼,親戚奉承,下人一呼百應。

    這樣的養尊處優,一人獨大的日子,她天經地義的過了幾十年,本來還可以一直過下去,現在卻突然告訴她,賈政要娶貴妾!

    這對她簡直就是天塌地陷一般的噩耗!

    可這些人,卻覺得無關緊要,卻覺得反倒便宜了她一般!

    王子騰夫人噎了噎,她貴為二品誥命,丈夫位高權重,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不過是因為王夫人是丈夫嫡親的妹妹,才對她格外客氣,這次分明是她自己闖了大禍來給她收拾亂攤子,居然還這般冷言冷語,神色一冷,道:“我又沒有下手毒害自己的親侄女,老爺自然不會去娶什麽貴妾。”

    王夫人被踩中痛腳,臉上變得難看之極,惱羞成怒道:“分明是林家那個小畜生陷害我,怎麽連你也這樣說!我不過是讓仁兒去勸勸那鮑太醫實話實說罷了,誰知道他竟會這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來?現在卻要我來替他承擔後果,憑什麽?”

    王子騰夫人隻氣的胸膛劇烈起伏,差點脫口而出:“你那日在府裏等到仁兒的消息的時候,喜的隻喊阿彌陀佛,怎的不說什麽傷天害理?”

    咬了咬牙,正要說話,門簾子被人狠狠摔開,王子騰沉著臉進來,道:“既是仁兒的錯,怎的人家就不叫仁兒抵命?隻著落在你一人身上?”

    王夫人一見王子騰,氣焰頓消,呐呐起身道:“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王子騰道:“你若還記得自己是姓王的,你若但凡還有一分念及仁兒的死活,你便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王夫人急道:“我若是不是為著仁兒,何苦要去搜什麽院子?”

    王子騰斥道:“林家小子狡猾如狐,他藏起來的東西,會讓你找到?”

    王夫人噎了噎,聲音弱了下去,道:“我這段日子一直派人盯著他,他除了去學堂念書,偶爾去去林丫頭的院子,還有找老爺問問功課,便整日呆在自己的院子裏足不出戶。我想著,那麽要緊的東西,他定會放在眼皮子底下,且他在外並沒有落腳的地方,新買的宅子他也從未去過,且還在休整,人多眼雜,那東西除了在他身上,便隻會放在他或者林丫頭的院子,這才會動了讓人搜一搜的念頭。”

    “我已經想過了,這樣做雖會惹怒老太太和老爺,但是老太太也就是鬧一鬧罷了,隻要有哥哥你在,她過不了多久便會如常,至於老爺,我隻要好好說說,老爺遲早會明白我的苦心……”賈母最懂審時度勢,賈政耳根子又軟,這些她都看的明白,隻是沒想到……

    沒想到黛玉那小丫頭有了林楠撐腰,居然變得這般硬氣,竟然敢和她派去搜查的人正麵衝突,將蓋在臉上的遮羞布一把扯落。

    沒想到黛玉的丫頭竟那麽烈性,居然會撞了柱子,讓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沒想到她特意吩咐了記得鎖死的門,竟不怎麽的讓黛玉弄開,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內院,和林楠的人會合在一起,一走了之。讓原本可以爛在鍋裏的事鬧了出去不說,更讓她已經準備好了的,一出責罰膽大包天冒犯了黛玉的下人的好戲無處可唱,以至於收不了場。

    咬了咬牙,現在事情已經成這樣了,也隻有指望王子騰幫她一把了,懇切道:“哥哥,不管林家的小畜生要的是什麽,哥哥被他這麽要挾著,難道心裏就不憋屈麽?隻要找到那東西,看他還怎麽囂張?”

    王子騰冷然道:“那你找到了沒有?”

    王夫人一滯,王子騰夫人冷冷道:“你是不是還想著,就算萬一找不到,激怒了林楠,他告上公堂,倒黴的也是仁兒,你不過損些名譽,還可以好端端的做你的賈家太太,甚至連貴妾都不用娶了?”

    “沒有!”王夫人聞言急聲道:“沒有的事,我絕對沒有這樣想過!仁兒是我的侄兒,我怎麽會想著害他?”

    王子騰夫人冷冷道:“林家丫頭不也是你的侄女嗎?”

    王夫人尖聲道:“那怎麽一樣!你不要汙蔑我!”

    王子騰夫人冷哼一聲,對王子騰行了一禮,道:“我去看看老太太。”徑直出門。

    王夫人望向王子騰,哀聲道:“哥哥……你不要聽嫂子的話,她……”

    王子騰冷冷道:“我知道你沒這麽想……你還沒那個腦子。”

    王夫人先是一喜,便聽到王子騰下半句話入耳,噎了噎,想到現在她能依靠的也隻有王子騰了,含了淚,哀聲央道:“大哥,我知道這次是我錯了,你一定要幫幫我,這次老太太和老爺一定恨死我了,等貴妾上門,府裏更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大哥……”

    王子騰氣的差點一耳光扇過去,直到這個時候,她想的仍是這個!竟全然沒想過,王家這一房唯一的獨苗,先是被她拉入了泥潭,現在更被她一腳踹進了火坑嗎?

    想到這不是自己府裏,想到她現在是人家的太太了,強忍了氣,道:“搜院子原就是昏招,但是你既然決定了要搜院子,既然已經將人朝死裏得罪了,為何又為了一個小丫頭就改了主意?若那東西就縫在那丫頭的衣襟裏呢?你若真找到那東西,別說傷了一個丫頭,便是把林丫頭打暈強行搜了身,他林楠又能怎麽樣?何至於像現在這樣,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唉,我……”王夫人聽的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給自己的一個耳光,隻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正懊悔不已,便聽王子騰又道:“你不是很會做戲麽?我不管你是尋理由也罷,找替死鬼也好,總之哪怕是跪在地上給林家的丫頭磕頭,也必須讓她消了氣。林丫頭不消氣,林家小子就不會善罷甘休……”

    這件事要怎麽了,終究還是要是看林家那小子的意思。

    王夫人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什麽,你讓我給她……”

    “閉嘴!”王子騰怒道:“我不管你願不願意,若是林丫頭不消氣,若是仁兒有什麽三長兩短……哼!”

    王夫人正要說話,外麵有人高聲通稟,忙閉了嘴。

    王子騰應了一聲,外麵的人稟道:“大人,姑太太的四個陪房中,有一個熬不過,已經死了。賈大人派人來問,剩下三個和他們的家人,是大人帶回去,還是他自己處置?”

    王子騰道:“這樣的奴才,便是死了也活該!你去回稟一聲,便說他們既然跟著主子來了賈家,就是賈家的人,隨意處置就好,不需顧及王家。”

    王夫人急道:“大哥!我身邊就剩這幾個……”

    王子騰冷冷打斷道:“你先顧好你自己吧!”

    對外吩咐了一聲:“去叫上太太,我們回府。”

    這個地方,他是沒臉呆下去了。

    也不和王夫人招呼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王夫人追到門口,顧及身份終於還是沒有追出去,在門口發了好一陣楞,才高聲道:“吩咐人備車,我要出門。”

    外麵金釧兒剛應了一聲,便聽到賈政道:“不必了,這段日子,你們太太哪裏都不去。”

    金釧兒叫了聲“老爺”,低聲退在一邊,王夫人擠出笑臉,迎上賈政:“老爺,您回來了,老太太她……”

    卻見賈政腳步不停的從她身邊徑直進房,王夫人臉色變了又變,咬了咬牙,跟在後麵掀了簾子進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忙死了,好容易碼了點字,結果jj還抽抽……半天才弄上來,⊙﹏⊙b汗

    謝謝無可言、花飫、許睿、阿伊的打賞!

    最後囉嗦一句,元春現在還隻是一個女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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