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字數:10327 加入書籤
“不過是工部弄出來的一點兒小玩意兒,就把你們這些朝廷重臣弄的惶惶不安,”李熙坐在李資臨時休息的木屋中,一麵慢條斯理的品著茶,一麵淡然輕斥道,“簡直有失體統,”
一旁站著的十多位大臣早已恢複一貫的氣度風采,聞言唯唯稱是。
他們方才之所以太過震撼,非是因為從未見過這般恢弘場景,而是因為這樣的場景在他們的認知中,是絕不可能出現在荒野之中的,是以突然看見那一幕,才讓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需知以常規的手段,要建一個類似大小的廣場,便是不說在采石、切割、打磨、鋪設上要消耗幾何幾許,單是在運輸上,所需的人力物力便非同小可,這樣一個浩大的工程,絕沒有人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更何況這裏還是皇城根上、京城近郊?
需知那些愚昧百姓將青色大道當了神跡來拜,也非隻是因為材質,更多是因為那條路是“一夜之間”、無聲無息出現的,沒見修園子的那些匠人便對此習以為常嗎?正因為無知才覺得神秘,等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就不覺得有什麽了。
是以李資的出現,讓李熙有些哭笑不得,而跟著的大臣們卻瞬間淡定了下來:原來這是萬歲爺的手段啊,這就難怪了!
“陛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臣等萬不及一,”歌功頌德之後,便有人迫不及待的問:“陛下,此物當真是泥做的?”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這東西硬比金石,用來修建東西,卻比金石方便的多。但是問題是,這東西造價幾何?若是太過金貴,尋常地方用不上,而大富大貴之家,用它還不如直接用金石來的富麗堂皇。
是什麽造的,李熙如何得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漫不經意的從李資身上飄過,李資答道:“是用石灰石和粘土在窯裏燒成的,在用的時候,又混了四倍的沙石進去。”
頓時包括李熙在內的眾人眼睛都亮了起來:石灰石是什麽,那就是最普通的岩石,粘土更不用說了,何況用的時候,還可混進入四倍的沙石……
何止是廉價,簡直就是點石成金!
工部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啊!
這東西堅固美觀又廉價,修橋、鋪路、建房,哪裏都用的上,用於國,能省多少銀子?用於商,能掙多少銀子?
更何況,它還可用在俢堤和築城上。
俢堤且不說,大昌西邊、北邊曆年來戰事不斷,吐蕃回紇屢屢犯邊,那些人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來去如風,大昌軍事不弱,但除非全麵發動戰爭,否則便隻有守的份兒,間或將其打敗驅趕,末了也隻能退守城池,等到第二年,他們依舊再來,無法取得突破性的戰果。
早在數十年前,便有人獻策,在百裏外地勢險要處多築城池,據城而守,既能免我朝百姓被外族擄虐欺淩之苦,也能獲得大量草場,為大昌培育大批戰馬,強我軍力。
都知道這個是好計劃,但是卻始終未能完成。
不為別的,草原上,築城太難。
想要建個木寨到有可能,建石城卻難如登天,何況要建的還不止一個?且修建城池需時太久,敵人又不是死人,會眼睜睜看著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建城?是以往往一年之功,數日之間便毀於一旦。
現如今,有了這東西,這個計劃便有了實施的可能。
這還隻是此物的其中一個用途罷了。
李熙看著眾臣躍躍欲試的表情,放下茶盞,淡淡道:“東西你們已經見到了,怎麽用,用在哪兒,回去好好想想,弄個章程出來。去吧!”
……
“我知道三弟向來沉穩,說的少做的多,但是這樣的大事兒,三弟你瞞著我們這些做兄弟的也就算了,居然連父皇也瞞著就說不過去了,還弄出什麽神跡來讓那些愚昧百姓頂禮膜拜……”
小屋中此刻隻剩了李熙、李旬、李資、賈政和順天府尹付尚德及王公公幾人,李旭坐在李熙下首,玩笑似的對對麵的李資說話。
李旭雖麵帶微笑,但說的卻句句都是誅心之言,李資看了麵無表情的李熙一眼,起身稟道:“父皇恕罪,兒臣非是有意隱瞞,一是這東西是林楠弄出來的,兒臣不過帶著人,花了些瑣碎功夫罷了,並不敢以此邀功,二是此物剛剛出世,物性不明,雖現在看著堅固,但是尚不知它遇冷、熱、水、火、重物碾壓和敲擊等等情形之後,會有何變化,兒臣正領著人逐一測試,否則它若遇水而化、一凍就裂,便將毫無價值,提早告知了父皇,豈不是白高興一場?”
頓了頓,又道:“至於百姓膜拜之事,是兒臣考慮不周。因修園子諸多材料需搬運,但是道路顛簸難行,莫說馬車,連獨輪車都用不上,隻能靠肩挑手扛,耗時耗力。是以東西出來以後,便先修了條道兒,路是從莊子修出來的,花了十多日才修好,中間並未瞞人。想是有人修路的時候沒看見,修好之後乍見了,便以為是一夜之間而成,以訛傳訛便成了鬼神之事,也是兒臣未能及時察覺之故。”
李熙嗯了一聲,算是認可了李資的解釋,今日之事,害的他都差點出醜,若說心裏沒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總是喜大於怒。且李資想將東西完成之後再向他稟報,其實也無可厚非,而那鬼神之事,絕不可能是李資有意為之——他沒有那麽蠢。
李旭笑笑,道:“還是三弟想的周全,那你修那麽大一個廣場,也是為了檢測此物的物性囉?”
李資微微一滯,沒有接話,李熙皺眉看了過來,這麽大的一個廣場,若並排站著,足可容納上萬人,在荒郊野外,修這麽個地方,委實讓人不能不多想……
李資微微皺眉,抿唇遲疑了一陣,歎了口氣,道:“二哥可知為何林楠要拿這個東西出來讓工部來弄?”
李旭微楞,這還用問為什麽?這麽好的東西,不拿出來才要問為什麽?
李資苦笑道:“春上在杏花宴的時候,五弟讓林楠給他想個能一年四季都溜冰的法子,林楠便開始折騰這個,隻是後麵事兒一多,弄了一半就落下了……”
李旭道:“我記得前些日子阿楠不是給五弟想了個法子,讓五弟用木板鋪了個小場子玩嗎?”
李資點頭,道:“當時五弟還送了他一雙旱冰鞋,林楠也拿著鞋子沒地方玩,又嫌木板鋪地又貴又慢,且地方還窄,是以又想將這東西弄出來,他自己嫌事情瑣碎,便將主意打到了工部……”
李熙聽的又好氣又好笑:“你說他折騰這個出來,就為了能有個地方玩冰嬉?”
李資苦笑道:“前幾日他還隔日抽空來看看,後來林大人從江南來了信,就嚇得不敢出門了。兒臣也想將此事早些稟報父皇,和他商議,他說隨便我怎麽著,隻要別牽扯上他便好,否則林大人要隻怕打斷他的腿……但這樣的事,兒臣又怎能冒領?就這樣拖了下來……”
李熙聽的哭笑不得,偏林楠不在跟前,氣都不知找誰撒去,問道:“那小子怎麽還沒到?”
王公公恭聲道:“來去路程也不短,看時辰也差不多了!”
李熙嗯了一聲,起身道:“這裏地方小,茶也難喝的緊,我們出去走走。”
……
淡青色的水泥路,路旁各色的林木,若不是坐的是馬車,林楠差點以為自己走在前世幽靜的林蔭道上。
前麵出現幾個熟悉的身影,正緩步行來,林楠認出來人,放下窗簾,開始整理儀容。
馬車停下,放好腳凳,林全先行下車,又伸手來扶,林楠剛邁下一隻腳,便聽道一個熟悉的陰柔的聲音道:“小心些,千萬扶穩了,可別又滑了腳。”
林楠聞言頓時一滯,腳下一絆,便是林全抓的緊,整個人也向後傾去,林楠手忙腳亂的伸手去抓車門,以免摔的太難看,還未夠到,便被人用兩隻手掐住了腰,從半中央拽了下來,跌進一個有些熟悉的懷抱。
李資退了半步,才將衝力卸去,將人扶穩,又退了半步,這才鬆了手,退的更遠了些,手隱在袖子裏,輕輕摩挲了一下手指,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
林楠站穩,對李資道了謝,回頭便見李熙李旭等人正忍笑看著他,不滿的望向另一人:“王公公,我和你有仇是吧?”
王公公作勢輕拍著自己的臉,笑道:“打你這張烏鴉嘴!”
林楠無奈,正了衣冠,上前對李熙見禮,李熙漫不經心揮手道:“免了吧,自朕見到你第一天起,就小事大事不斷,回頭又因為給朕行禮摔了崴了,正好找借口不去念書。”
林楠委屈道:“哪有的事,學生念書是極上心的。”
李熙冷哼一聲,道:“前兒你家先生跟我說,因他每日加了你一個時辰的課,你便找他和你師兄糾纏了半日,最後你家先生打出朕的幌子,你才消停了。他還讓朕在你麵前別說漏了嘴呢!”
這麽點兒事,居然跑去告狀!
林楠咬牙認了,上前給李旭李資付尚德等人見禮,連李熙都不受他的大禮,其他人又怎敢讓他下拜?不過受了一揖,且李旭李資在他剛彎腰時便攙了起來,付尚德卻是連道“不敢”,又還了一禮,這是將他當了同等身份來對待。看的賈政在一旁心驚肉跳:皇子之尊和三品大員都這個樣子,輪到他這個五品小官時,豈不是該反拜回去才對?若是自己大咧咧受了他的禮,讓付大人怎麽想?又想起之前將林楠叫到書房,令他跪在地上聽訓的事兒,更是一陣後怕。
正無措時,林楠已經含笑走到身前,躬身道:“外甥給舅舅請安,舅舅這陣子身體可好?”
賈政頓時鬆了口氣,林楠行的是家禮,雖在這裏顯得不合時宜,卻解了他的尷尬,到底不敢托大,不等他彎下腰,便忙攙住,低聲答了:“還好還好。”退到一邊。
林楠亦朝他身邊退開,李熙不悅道:“朕找你來說說話呢,站那麽遠做什麽?”
林楠笑笑走到他身側,同他一起朝來路走,道:“學生的園子還沒修好,陛下就來賞玩了啊?”
李熙道:“你的園子有什麽好看的,朕來看看你修的路。”
林楠一愣:“我修的路?我可不會修路。”
對上李熙責備他明知故問的目光,林楠眨眨眼,恍然道:“這路,不會就是用那個玩意兒弄的吧,原來鋪出來是這樣的啊,當真讓人想不到!還挺漂亮的。”
走到下麵朝路基上踢了兩腳,感歎道:“居然這麽硬!”
李熙瞪著他道:“你先前不知道?”
林楠道:“我怎麽會知道?我又沒見過。我隻知道有時候石灰石和粘土在一起燒過之後的粉末,摻點水可以捏成各種玩意兒,幹了還會變硬,想不到誠王殿下竟真的弄出來了!咦,我記得我小時候玩的時候,沒這麽硬的啊!”
李資道:“我令他們在裏麵添了沙石。”
林楠笑道:“原來還可以這樣,哦對了,我記得石膏燒成粉,加水也可以捏成各種形狀,下次不如讓他們加點石膏試試。”
李資點頭,並不多說什麽。
李旭笑道:“原來這東西就是這麽瞎琢磨出來的啊!”
“可不就是瞎琢磨,”林楠也不過來,就沿著路邊隨著眾人的步伐慢慢走,笑道:“很多東西可不就是瞎琢磨出來的,若是沒人瞎琢磨,凡事隻順著前人的路走,說不得我們現在過得還是刀耕火種的日子呢,連衣服都沒得穿。”
李旭神色複雜的看著含笑的少年,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玩笑間便送給了李資一份潑天的大功,他到底有沒有聽出來,自己話裏的刀鋒……
有風穿過疏林而來,吹動少年的衣襟,翩然如謫仙臨世,少年清潤的眉眼間,似帶著一股水氣,整個人就仿佛是江南的山水靈氣所化,一動一靜,皆如詩如畫。
李旭輕歎一聲,便是知道這少年可能成為他的敵人,但麵對他時,他依舊生不起半點惡意。
輕而快捷的腳步聲傳來,成三子快步而來,向李熙等人請了罪,走到林楠身邊,抖開懷裏的披風,便要服侍他穿上。
林楠微愣,這才知道成三子的衣服竟是給他拿的,卻不知他家主子是何時吩咐下去的,看了麵無表情的李資一眼,退開一步,搖頭道:“我不冷。”
成三子望向李資,李資淡淡道:“濕著頭發便出來吹風,還敢穿這麽單,莫非真想用父皇做借口不去念書麽?”
李熙等人這才發現林楠頭發雖挽著,卻**將背心浸濕了一小片,李熙立刻瞪眼看了過來,李旭卻若有所思看了李資一眼,罷了自嘲一笑。
林楠這才妥協,側身任成三子替他披上披風、打理頭發,一麵道:“穿壞了我可不賠。”
李資的個子高了他一大截,他的披風穿在林楠身上,足有兩寸在地上拖著,這樣走上兩圈,衣服就甭想要了。
李熙不耐煩道:“哪裏學來的這小家子氣,朕幫你賠行了吧?到現在頭發還是濕的,可是剛起床?”
林楠訕訕道:“先生難得給了一日假……”
“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還好意思說!”李熙冷哼一聲:“飯用過沒有?”
林楠道:“剛沐浴更衣,正要用飯,陛下的人便到了。”
李熙瞪了他一眼,道:“上車,先尋個地方吃東西。”
又吩咐道:“讓人先過去,把薑湯備好。”
幾輛馬車一直跟在他們身後,李熙、李旭、李資和林楠上了最大的一輛,其餘人等便隨意了。
“朕總算知道你爹為何一提到你,便喊打喊罵,果然是半點不省心的,現如今離了你爹,更是加倍的憊懶起來……”
原本走的平穩之極的馬車突然顛簸起來,李熙說了一半的話也被打斷。
李旭伸頭看了一眼:“上了官道了。”
上了官道路倒顛了起來,真是諷刺。李熙道:“老三你管著工部,旁的不說,先把京城的道兒修一修。”
李資還不及應聲,林楠搖頭道:“不好。”
李熙皺眉:“嗯?”
林楠道:“這東西剛出世,物性還不了解,這樣直接便大麵積使用,到時好容易鋪好的地,三五天便裂了怎麽辦?收拾垃圾都不知要費多少工夫。”
李熙道:“既如此,你還用它鋪那麽大個場子?”
林楠聳聳肩道:“我反正是用來玩的,三五日就膩了,壞了就壞了唄,反正又不花我什麽錢。但是街上走的人多,路壞了忒麻煩,倒不如先找幾個路段用各種法子鋪著,若是沒問題就罷了,有問題就再想轍。”
水泥路可不是路上鋪一層水泥就夠了的,其厚度、結構、路基等都有講究,最關鍵的是,不超過六米就必須要有分隔縫,若這些不弄清楚就大麵積使用,到時候就很可能不是功,而是過了,甚至有可能將水泥這種東西直接棄若敝屣。
隻是這些事他雖然知道,卻不能明說,否則弄出水泥他還可假裝誤打誤撞,若是連這個都能預知,那就是妖孽了。
有些好東西,他還是想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但是也不能直接全拋出來,隻有讓人先習慣了他會時不時鼓搗一些稀奇玩意兒,將來才不致太過驚世駭俗。
寧可讓人認為他胡鬧貪玩,也比被當成怪物的強。
李熙卻未曾想到這些,隻是被“三五日便裂了”這句話潑了一盆冷水,讓他有些發熱的腦袋清醒了些,陷入沉思。
李資卻道:“你說各種法子?可否說的細致一些?”
林楠想了想,道:“比如厚度,比如沙石比例,比如大小?”
“大小?”
林楠點頭:“東西麵積越大,越容易斷裂。”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同樣粗細的木棍,一尺長的可能被輕輕折斷,一寸長想要折斷卻難得多。
李資點頭。
李旭笑道:“也可以將那東西做成方形,菱形等等的厚板鋪在地上。”
林楠想起前世各色的人行道,點頭道:“這個主意不錯,還可以鋪出不同的圖案來。”
三人討論熱烈起來,李熙回過神來聽了一陣,道:“你們就一直那東西這東西的叫著,怎的沒人給起個名字?”
東西是林楠弄出來的,李資自不會越過他取什麽名字,林楠卻是第一次見到成品,便是知道應該叫水泥,也不會之前便說出去。
既李熙提到了,三人便一同請他賜名,李熙將球又推到了林楠身上,林楠也不習慣讓水泥叫了別的名字,便道:“這東西是用土和石頭燒出來的,用的時候又添水和泥的,不如就叫水泥好了。”
李熙皺眉,顯然對這麽俗的名字不太滿意,仍道:“罷了,水泥就水泥吧!”原就不是什麽嬌貴東西,叫個尋常名字也對。
又道:“這次算你立了大功,可有什麽想要的?——不參加科舉之類的就不要說了!”
“有!”林楠想了想,道,“想要兩個嬤嬤。”
“嗯?”李熙的臉色頗不好看,敢情他的承諾,就隻值兩個嬤嬤?
林楠對他的臉色恍如未見,繼續道:“一個不凶的教養嬤嬤,一個有本事的管事嬤嬤。教養嬤嬤隻要懂規矩,能提點一下我家妹子就行,千萬不能凶巴巴掐人罰站,管事嬤嬤要能將一個園子管的井井有條才行。”
李熙沉吟道:“你要找個人去管玉芙園?”
林楠嗯了一聲,道:“我看玉兒的意思,想將玉芙園弄成一個隻許女兒家進去玩耍的地方,既然這樣,裏麵的下人、管事,最好一個男的也不用,隻是我身邊又沒有能幹的女管事。”
李熙道:“你對你妹子倒好,依你就是。”
林楠謝了恩,又道:“還有……”
李熙聽到還有兩個字,倒沒見不高興,嗯了一聲問道:“什麽?”
“這個事兒能不能瞞著我爹……”
李熙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隻聽林楠繼續道:“我爹要知道我為玩冰嬉整出一堆名堂來,肯定饒不了我——您寫信的時候,別提這事兒行不?”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別扭呢?這是什麽意思……叫他別告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