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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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又道:“過來陪我將這一局下完。”
林楠坐到棋盤邊,看了眼,伸手擾亂了棋盤,將黑白棋子分別收回棋罐,道:“我偏不愛走旁人留下的殘局,更何況還是你們自己都不曾用心走的棋——倒好意思讓我的繼續。”
一看棋局,便知道一個是技不如人又心不在焉,一個是隨意敷衍,高一手低一手的,虧他們是怎麽下到中局的。
林如海由著林楠收子,他一杯茶已經見底,閑閑起身給自己續了水,見林楠方才片刻不離手的茶盞放在幾上,卻是半口沒喝,看了他一眼,道:“看來以後喝好茶時需避著你些,也不知在哪兒養成的壞毛病,多好的茶也隻貪那一口熱氣兒。”
話雖這麽說,仍舊親自動手給林楠換了盞熱的。
林楠接過放下,繼續一顆顆拈著棋子,道:“父親不是說,再精貴的東西隻要是用了便不算浪費麽?管我拿它是吃是聞,還是隻暖暖手呢?”
林如海自不會當真心疼幾片茶葉,搖頭失笑,在林楠對麵坐下,將兩側的棋罐對換,林楠隻得轉而收白子,嘟囔道:“父親原就勝我一籌,若還要執黑,我倒不如直接認輸算了。”
快手快腳將白子收完,將棋罐推到林如海麵前:“猜子。”
林如海搖頭失笑,道:“去了京城,旁的長進沒有,倒是知道爭先了。”隨手在棋罐裏抓了一把白子。
林楠則拈了一顆黑子,一,表示猜的是單。
林如海攤開手掌,掌心中四顆白子——雙。
林楠鬆手,指尖的黑子落入掌心,接著攤開手,素白的掌心裏豁然竟是兩顆瑩潤黑子,卻不知他何時多藏了一顆在手心裏,得意笑道:“父親,承讓了。”
林如海笑笑,反手將掌心的棋子撒在棋盤上,落下的卻是五顆。
林楠呆了好一陣,才老老實實將白子棋罐收到自己一邊,道:“父親怎的也會這種小伎倆了?”
林如海道:“我原是不會的,不過前不久柳湘蓮來陪我下了一盤棋,便會了。”
執起一顆黑子落在天元。
林楠掌心偷藏棋子那招也是同柳湘蓮學的,跟著落了一子,悻悻然道:“父親還未告訴我,您是使了什麽法子,讓總督大人花光了銀子呢!”
林如海一麵不假思索的落子,一麵道:“此事說來,和你還有些關係。”
林楠愕然,他可不認得漕運總督家的人。
隻聽林如海淡淡道:“蔡家那兩位公子向來自命不凡,有個做皇後的親姑姑,又有個做漕運總督兼河道總督的老子,便自覺自個兒的身份是一等一的尊貴。偏偏之前太子看他們家的人萬般不順眼,太子在時,他們雖說不上是縮著腦袋做人,可是因顧及太子,無人敢捧他們的大腿,是以半點也囂張不起來。現如今太子不在了,皇後一人名下就有三位皇子,風頭一時無兩,那兩個自然坐不住了。可誰知別說京城買他們帳的人不多,就連到了江南,也處處被人壓了一頭,讓他們如何能甘心?”
林楠道:“父親所言的,那個處處壓了他們一頭的,指的不會就是我吧?我可從未見過那兩個。”
林如海淡淡道:“若要讓你親自出麵去壓製,也未免太看得起他們了。”
冷然一笑道:“既他們一心想搶了你的江南第一的名頭來做,我便找人去教教他們真正的江南第一紈絝該是什麽樣子,也算是盡一盡地主之誼。”
林楠無語,這是什麽好名頭呢,居然還有人來搶?
第一紈絝該是什麽樣子?他自個兒還不知道呢!之前的林楠雖在念書上也算上心,卻是愛玩愛鬧的性子,林如海拘的也不緊,在外玩的多了,自然便有了紈絝之名。
但是被稱為第一,卻絕不是因他第一荒唐、第一奢靡,而是因為他有個江南第一凶悍的爹。林如海因了他,將揚州的勢力幾乎是徹底洗了一遍,他不做第一,誰敢做第一?說到底,紈絝二字,本身便代表了身後有權有勢,排第幾不在乎你到底有多不務正業,而是看你身後的權勢有多大。
不過林如海自不會好心的去教蔡家兄弟如何爭權奪勢。
林楠這次猶豫了一陣才落子,一麵道:“隻是父親不該將柳湘蓮牽扯進來才是。”
林楠記得李磐之事後,林家的船上京時管家曾同他提起,說柳湘蓮正帶著漕運總督家的公子四處遊玩,幾乎要蓋過了他當年的風頭,他當時便覺得有些不妥,隻是柳湘蓮向來交友滿天下,他也就沒太放在心上。此刻聽了林如海此言,如何不知林如海找來“教”那兄弟二人的是何人。
柳湘蓮為人豪爽仗義,外圓內方,隻要他願意,同誰都能成知己,由他去對付蔡家兄弟自然是遊刃有餘,林楠卻不願讓他參與太深。
一則是柳湘蓮是義氣中人,做這等如同細作的事隻怕有違他的本心,二則事後皇後娘娘無論怎麽失勢,總有六皇子在,柳湘蓮雖是世家子出身,但他父母早喪,無權無勢,六皇子若是算起舊賬來,便是林家能護住他,隻怕再也沒了之前的瀟灑自在。
林如海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搖頭道:“你不是他,你又怎知他不願介入此事?”
林楠微楞,林如海向來不喜歡玄學,他口中說出類似“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的話來,自然不是要同他辯難,而是在說明一個事實。
果然林如海繼續道:“此次原是他主動來找我,問能不能幫上忙,我提了後,當即便應了,未曾有半點猶豫。”
頓了頓,又道:“你隻以為他自在,不願將他拖入泥潭。隻是若是如他這般便算是自在,我當年又何苦多年苦讀,數場煎熬,隻為弄個官兒來做做?”
林楠醒悟,搖頭自嘲一笑,在這個時代,若是無權無勢,便是再長袖善舞、八麵玲瓏,又哪裏來的自在可言?若在民間便能得自在,林如海何必去考什麽探花,他又何必上京,和那些王孫貴胄們周旋?連林如海和他且如此,他何以會以為柳湘蓮便能過得自在?
但是不管如何,他也不該貿貿然卷入此事,尤其是以這樣不光彩的身份。
見林楠眉頭緊鎖,林如海搖頭道:“若換了以前的你,斷不會這般矯情。你和他是至交,他原是性情中人,你有事,他傾力相助,你出事,他為你出頭出氣,這些都是情理中事,何以就讓你如此為難?”
林楠苦笑。
林如海歎道:“楠兒,將所有人都畫個圈子,隻做範圍內的事,這不是分寸,而是另一種的拒人於千裏之外。你自從在那地方走了一遭之後,看似灑脫不少,實則是變的過於冷漠,你之前同柳湘蓮隻見了數麵便成至交,你和馮紫英衛若蘭三四個月便稱兄道弟……你且自問,此次上京時近一年,可曾多交一位如他們一般的親近的好友?”
林楠還是苦笑。
前世今生,他在這上麵,何曾有過半點長進?
林如海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不願看著你這樣過日子。現在你正青春年少,又有我和玉兒在你身邊,並不覺如何,但是等玉兒嫁了,我去了,你老了,難道要和我一樣做個孤拐老頭不成?我好歹還愛山林,愛美食,愛音律,愛高床軟枕,你呢?”
林楠一時愣愣,他從未想過,林如海心裏對他有這樣的擔心。
林如海歎了口氣,道:“我送你上京,除了因為江南的事太過繁瑣,也是因為馮紫英和衛若蘭都在京城,有他們在,你身邊多少有幾個能交心的同齡人,不至太過孤單……最重要的是,你在江南,被人眾星捧月的巴結著,沒有一個人敢逆了你的意,越了你的線,我想或許在京城那種地方,會有強硬些的人,能破了你畫的圈子,讓你多少能學的……”他說到一半便住了口,搖頭不再說話。
林楠苦笑,道:“方才父親說,我不是柳湘蓮,焉知他不願介入此事,此刻我卻要將這句話還給父親。父親不是我,又怎知這般清清靜靜的過日子,不是我心中所願?”
林如海似早料到他會這麽說,麵不改色道:“這樣的話,我向來隻用來勸別人,從不會用在自己身上。你就當我獨斷專行好了,若你在二十五歲之前,能有看的入眼能過一輩子的人便罷了,若是沒有,不管你願不願意,我也會給你找個好生養的女人成親,好讓你能兒女繞膝,好讓你在臨老時,有幾個來讓你煩、讓你氣、讓你操心的人。”
聽著林如海用平淡如水的口吻,說著霸道蠻不講理的話,林楠卻隻覺得眼睛酸澀的厲害,低頭將嘴就在茶盞上抿了一口,掩過臉上的異色。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暗歎一聲。他這個兒子,自進了那地方一次以後,便像換了一個人似得,隱隱的將自己和周邊的人隔絕了開來,看似隨性瀟灑,實則始終與人保持著固定的距離,按部就班的與人交際往來,竟不肯近一步。
他自己不覺得,林如海卻看得清楚,他不願自己的兒子過這樣一潭死水般的日子,所以將他送去京城,扔進那個大染缸裏好好染上一染,現在看看成果,勉強算是差強人意吧!
開口道:“你不必替柳湘蓮擔心,他學問或者不如你,但做事周全尚在你之上,絕不會給自己留下後患。”
林楠點頭,柳湘蓮的本事他知道,林如海的本事,他更知道,既然林如海說沒事,自然是沒事。
拈了棋子低頭去看,這才發現他的一條大龍已經被殺的七零八落,勉強落下一子,道:“按父親的說法,總督大人的貪的那筆款子,已經被送去了京裏,他曆年的收藏,也被他家兩位公子折騰沒了,那三殿下在那些衙門裏看見的銀子,又是從哪兒來?”
林如海搖頭道:“你真以為我什麽事都知道啊?”
林楠看了林如海一眼道:“不是嗎?”
林如海冷哼道:“我連上衙的功夫都沒有,哪有空管他們的閑事?你若是有興趣,倒是不妨去查查,反正現在離鄉試還有些時日,便當是去散散心也好。唔,到你了,專心下棋!”
林楠棋藝原就稍遜,又被林如海搶了先手,加上之前幾度分心,便是此刻收斂心神,也是大勢已去,於事無補,索性棄子認輸。
過了一陣,管家來報晚飯備好了,林如海派人請了李旭李資前來用飯。
晚飯後,林楠便派人找了林才來,給他細細的講江南的事兒。
林如海的話,他不會當了玩笑來聽,既然說了讓他去查,便是真的要將事兒推在他頭上了,是以總要先打聽一下,這邊到底是個什麽情景。
林楠不在的這段日子,江南發生的事兒不少。
江南繁華,油水充足,尤其是兩淮鹽稅,在全國稅收上足足占了三層,盯著這塊肥肉眼饞的人不知有多少,但是有林如海坐鎮揚州,江蘇巡撫清廉正直,敢伸手的人不多。
太子過世,有些人急了,動手也不分輕重起來,結果惹得林如海大發雷霆。他能在揚州掀起那麽大的風浪,也有李熙存了要殺雞儆猴的心思,在後麵一味縱容支持的原因。
上百人殺下來,明麵上的手都縮回去了,暗地裏的小動作卻是不斷,林楠剛被林如海送走,漕運總督蔡航便將兩個兒子送到了江南書院讀書,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因著太子過世,皇後地位提升,蔡文淵、蔡文濤兄弟二人的身價也水漲船高,一進書院,便被無數人巴結奉承,連書院的夫子對著他們都帶了幾分諂媚。美中不足的是,那些人雖將他們捧到了天上去,可是當他們語帶不屑的說起林楠時,敢附和的卻人不多。而且他們真正的目標,那幾個鹽商家的子弟,和揚州地方官的子侄們,對他們兩個卻始終敬而遠之。
不過事在人為,林楠離京,影響力漸漸淡去,慢慢的開始有人他們麵前貶低林楠來討好他們歡心,那些個鹽商子弟,也開始主動和他們喝喝酒聊聊天。一切都在朝順利的方向進行。
然而,事情從春天的時候,開始有了點變化。
當蔡文濤又一次不屑的說起:“不過一個區區三品官的兒子,破落戶家出身的,便敢稱江南第一?”
周圍忽然一瞬間沒了聲息,靜了片刻,才有人生硬的繞開了話題,說起某個班子的某位名角兒如何的風流婉轉。
兄弟二人當時還沒放在心上,等過幾日再一次提起話裏暗指的那個人時,周圍又是一靜,這次別說附和一句,竟連轉移話題解了冷場的尷尬的人都沒有。
蔡家兄弟便是再笨,也察覺到不對了,冷著臉道:“怎的?你們也覺得我們兄弟還比不上那個姓林的小子不成?”
兩人沉著臉,等著眾人開口表態,誰想冷場許久之後,等來的卻是一句幹巴巴的告辭,有人開了頭,接下來的片刻之間,他們身邊的人便走的一幹二淨。直將二人氣的渾身發抖,在原地站了好一陣,才在夫子的提醒下回去上課。
等到第二日去上課時,連靠近他們的人都沒幾個了,往日裏遠遠見到便迎上來巴結的人,今兒跟躲瘟神似得避著他們。兩人忍著氣去教室,還未走近便聽見有人在裏麵大聲說笑,正是往日同他們走的最近的幾個人:“兩個土包子,也把自己當個人物,不過哄著他們玩兒罷了,竟然想和林兄較個高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玩意兒!”
便有人附和道:“可不是,看他們那副窮酸的樣兒,我都替他們寒磣,他們不會以為家裏有人做官兒,就算是第一了吧?”
“就是,那些地方,我都不好意思帶他們去,雖我不介意請他們去開開眼,可是若到時候連姑娘的打賞銀子都拿不出來,豈不是丟我的人?”
“得了,不提那兩個,一會下了學,我們出去樂嗬樂嗬?唉,林兄不在,當真少了許多樂趣。”
“是啊,不過幸好多了兩隻螃蟹,整日的張牙舞爪,倒給我們添了不少樂子……”
蔡家兄弟聽著裏麵哄堂大笑,氣的渾身發抖,蔡文濤當場便要衝進去,被蔡文淵沉著臉拽了回來,課也不上了,就這麽出了書院,腦子裏來來去去便是那些帶著尖酸刻薄語氣的“土包子”、“窮酸”等詞兒,臉漲的通紅——若被人說旁的也就罷了,偏偏這兩個詞,竟讓他們辯駁不得。
皇後娘家說來好聽,實則沒什麽根底,當初李熙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王府的次子罷了,他的側室,不需要什麽了不得的出身。後來蔡氏冊封了皇後,李熙也抬舉了她娘家的人,可是末了,他在宮裏慣著皇後,在宮外卻縱容甚至是暗示太子將她的兄弟壓製的死死的,讓他白白占著個肥缺,卻隻敢零敲碎打的弄點兒錢。
好容易太子過世,原該鬆口氣了,可是上麵卻又吸血鬼似得問他們要錢……
他們平日裏也是錦衣玉食,不覺得自己過得如何緊吧,可是和這些天下最豪奢的一群人在一起一比,還當真是……天下最有錢最會花錢的三類人,海商、鹽商加河工,可他們的爹明明是河工頭子,卻被這些人小瞧了去!
二人又羞又怒,出了書院,卻不知他們一走,書院中便傳來不安的聲音:“他們走了……”
“這下可把他們得罪死了……以後可……”
一個冷冷淡淡的聲音道:“當初你們附和他們說阿楠的壞話的時候,怎的就不怕得罪死了林家?”
“林兄向來大度,並不在乎我們和誰走的近……”
那人冷哼道:“和著大度倒是阿楠的不是了。阿楠是大度懶得同你們計較,難道林大人也由著旁人汙蔑自個兒的兒子不成?”
林大人三個字一出,房中眾人頓時噤若寒蟬。
好半晌才有人道:“我們不過是一時糊塗,這次同他們撇清了,林大人他不會再有什麽誤會了吧……”
那人淡淡道:“你們自然是糊塗的,蔡家的勢力再大,想將手伸到江南來,還要看林大人答不答應,陛下春秋正盛,皇後雖在,太子未立……真不知道你們是遠見還是短視。”
且不提淨房中連聲的陪不是,卻說蔡家兄弟氣衝衝出了書院,卻又遇到了一樁奇事,一個奇人。
須知揚州有一個帶條幾分博彩特色的街道,裏麵乍看和一般的街道沒什麽區別,賣什麽的都有,隻是去買東西,什麽價格,需看運氣。
譬如賣雞的不賣雞,賣卦。十文錢搖一次卦,搖出畫了雞的簽子,雞是你的,搖不出,十文錢便是店家的了。
運氣好的,十文錢買一隻雞,運氣不好的,一兩銀子都白掏。
人總是有點占小便宜的心思,是以這條街的生意,比正兒八經賣東西的地方還要好些。
這裏除了這些攤子,也有些連本錢更小的如卦攤、棋攤、套圈兒、射靶兒等等的生意,也有幾個篩子賭大小,一把豆子猜單雙的小賭攤。
蔡家兄弟兩個骨子裏大約也有那麽點兒賭性,時常來玩玩,倒不在乎那幾文錢的輸贏,尋的便是個刺激。
今兒心情不好,便過來發泄一番。
隻是他們今兒的運氣似乎黴到了家,從頭玩到尾,十幾兩銀子出去,竟然連一隻碗都沒有博到。
他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索性蹲在了猜單雙的攤子上,竟也是十次裏麵要輸九次,最後輸紅了眼,連隨身的玉佩都壓了上去。
正紅著眼等著掀蓋兒,卻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按在大蓋碗上,帶了幾分戲謔的聲音傳來:“這一把,我來開如何?”
二人看時,卻是一個俊秀之極的青年,帶著一臉懶洋洋的笑意,挑眉看著莊家。
莊家立刻變了臉色,說不合規矩。
青年嗤笑一聲,道:“是怕不和規矩呢,還是怕我揭穿了你們的鬼把戲?做人不可太貪——你若認了這把是雙,我便放手,如何?”
這一手,蔡家兄弟壓的正是“雙”。
莊家大怒,冷哼道:“原來是來搗亂的!”
一聲呼嘯,出來十多個漢子,向青年圍了上來,誰想那青年竟是有功夫的,三拳兩腳便將十幾個人全都打趴下,莊家卻乘亂掀了攤子,豆子撒的到處都是,哪還知道哪顆是碗裏滾出來的?
莊家冷笑道:“現如今你們人也打了,攤子也掀了,算我今兒倒黴,這一局便算是個和字,你們壓的東西拿回去就是。”
蔡家兄弟便是再遲鈍,也知道其中必有貓膩了,他們再這裏已經輸了近百兩銀子,如何肯隻拿回玉佩了事,招呼手下要動手,那莊家道:“願賭服輸,你們若是不肯服輸,恃強強搶,我也沒法子,小人的身家都在這裏,你們若看的上,隻管拿去,隻是末了小的自要去尋大老爺稟報,這揚州城裏出了青天白日當街行凶的強人。”
蔡家兄弟大怒,這騙子竟比自己還要橫三分,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他一頓再說,卻被青年拉住,道:“蔡公子身嬌肉貴,何必和這等混人計較,賭桌上講的便是離手不悔,沒當場抓住他出千,便是上了公堂也說不清……在這條街混的,個個都是滾刀肉,沒得因為他們惹得一身騷。”
蔡文淵奇道:“你認識我們?”
那青年笑道:“若不是認識,我何必壞人財路?你們也該是見過我的,隻是認不出罷了。”
兩人卻認出來了。
半個月前知府夫人過個小生辰,知府公子約了他們幾個過府一聚,唱堂會的時候,有個正旦唱的極好,隻是隻唱了一小節便下了場,再出場時,卻換了人。
當時蔡文濤還讓人拿了銀子打賞,好令他再唱一出,卻被人攔了下來,才知道是知府公子的朋友客串的,原想見一麵,誰知那人竟是神秘的很,唱了一段便走,從頭到尾連麵都不曾露過,認得他的人都不以為意,道他是瀟灑慣了的,當時他們二人還頗覺遺憾,著實惦記了幾日,不想快忘了他時,竟又在這種情景下見了麵。
那青年不用說,自然是柳湘蓮。
柳湘蓮帶了他們去清淨處,道:“十賭九詐,這個地方,來尋個樂子也就罷了,可萬萬不能當真。”
見他們不信,就近找了個賣雞的攤子,給了十文錢,隨手一搖,掉出一個簽來,上麵畫的便是一隻雞。
賣雞的旁邊便是賣鴨的,柳湘蓮依舊給了十文錢,隨手一搖,又中。
如此又到第三家,第四家,都是一隻便中,一路下來,幾個從人手上都捧滿了東西,隻看得蔡家兄弟目瞪口呆——他們事前事後都查了簽子的,沒見半點假,可是柳湘蓮都是隨手一搖便是中,真是神乎其神。
待一條街走完,蔡家兄弟對他已是驚為天人,連聲追問其中的奧秘。
柳湘蓮原不肯說,見他們問的急了,令他們千萬不可外傳之後,才笑道:“說了是十賭九詐了,博彩這玩意,看似公平,實則名堂多的很。”
又道:“一隻雞大約能賣一百文,店家的簽裏,五支裏麵便有一支是中的,十文錢一支簽,這般算來,豈不是五十文便能買一隻雞?若不動什麽手腳,店家豈不是虧死了?”
見他始終不入正題,待蔡家兄弟急了,柳湘蓮才道:“說白了一錢不值,那簽子裏麵,不中的,頭重腳輕,中的,頭輕腳重,一般人搖出來的自然都是不中。但我卻是從小習武的,若是他都是一樣的我反倒沒法子,他動了手腳,我卻是想要什麽搖什麽。”
又叮囑道:“為了吸引客人,一筒簽裏總有幾個‘中’是能搖的出來的。那店家雖弄了鬼,買的人卻未必不知道,隻是來圖個樂子罷了,便是我,興致來時,也棄了功夫來博兩把。二位知道便知道了,還是勿要大肆宣揚,壞了人的生意才好。我也隻怕你們初來乍到,一時不知端倪吃上大虧,才多事攔了攔。還是那句話,這樣的事兒,玩玩便可,切莫當真。”
抱拳道:“我同朋友有約,便不多陪了,就此告辭。”他為人幹脆,竟說走便走,大步離開。
蔡文濤在他身後叫道:“柳兄,你的東西。”
柳湘蓮頭也不回道:“煩請二位幫我處置了吧。”穿過人群便不見了蹤影。
蔡家兄弟留之不及,頓足不已,隻覺得此人灑脫神秘,讓人好生豔羨。
作者有話要說:新電腦就是一個悲劇,等了好久才到的電腦,發現是很不喜歡的win8係統,於是找人幫忙做了一個win7,第二天一早,聽著酷狗碼字,碼著碼著,毫無預兆的關機……
於是慌了,趕緊重新開機,過了一會,又關機。
同事想了個法子,說下個魯大師看看吧。
於是下一個,誰知魯大師一點開,關機,不死心,再下一次,還是關機。
找懂一點的人修,修了一天沒修好。於是電話賣電腦的老板,老板遠程了一上午,說我下載的快播裏麵有附帶的殺毒軟件,和360衝突了,卸了,讓我再下一個魯大師跑跑看。
滿懷期待的下了魯大師,誰知繼續自動關機……
下午再次遠程,這次老板也沒辦法了,於是我拿去附近電腦店修,修了一天拿回來,說是因為win8變win7鬧的,已經修好了,歡天喜地的準備拿回去,那位店員加了一句:不過還是不能跑魯大師……
於是我一邊道謝一邊在心裏咆哮:這是修好了嗎?這是修好了嗎?
回去再看機子,怎麽都覺得看不順眼了,於是給賣電腦的老板說好話,不敢說電腦壞的不喜歡,說想買更貴更好一點的,能不能換一款,老板欣然答應,說機子送去他檢查一下,給我發新的過來。
補充一句,我買電腦的地方,離我的住處有五個小時的車程,而且隻有每天下午有一趟車,可憐的新疆就是這樣啊!
於是第二天我托人幫忙把電腦帶過去,又加了一千二百塊錢,等我的新機子。店老板收到機子第二天,和我說我要的機型賣完了,新的正從烏魯木齊發過來,後天到,於是我等,等到後天,又等到了後天的後天,機子終於到了他的店裏,於是又一天發過來……
於是維持了一周多的在忐忑和暴躁後,今天終於收到了電腦,開始嚐試碼字,狀態很差,從晚上八點折騰到現在……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