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他不久於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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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不清他賣什麽關子,安紫薰輕聲,“你到底想怎樣?我對樂器什麽的確實不精通!”

    赫連卿眯起眼眸,“不精通?你是怎麽半夜將本王引到你那裏的?”

    不等安紫薰回神,那裏赫連禦風開口道,“慶王妃要表演什麽助興?”

    弦琴是海域那一帶常見的樂器,西楚這裏根本不入流,她今天進宮匆忙沒有帶過來,也沒有想到會有一出表演什麽,就是派人回去拿,也來不及。

    “其實我……”她剛開口,就被赫連卿打斷。

    他揚起臉甚至頗為自信的對赫連禦風道,“父皇,你等等就知道了。”

    “赫連卿!”她暗中偷偷的拉扯他衣衫。

    他卻一臉壞笑的邪邪的撇了她一眼,也不管這是什麽地方,低頭親在她臉頰。

    赫連卿放/浪的舉止,在座的皆是知道他平時所好如此,不過他對安紫薰的*愛卻令人驚訝,從進來時,他一刻也沒有停止追隨她的身影。

    衛鳶看在眼中,平靜的容顏稍有微動,這樣的眼神她曾經看過,那是一個男人完全不加掩飾對眼前的人想得到擁有的欲/望。

    她不經看向身側的赫連禦風,他眼裏深暗不明,瞧著赫連卿如此待安紫薰時,明顯的她感覺到他的一絲驚慌與微怒。

    收斂目光,衛鳶下意識的朝著自己的兒子赫連琛看去,他也正凝視她,眼光微動,衛鳶會意。

    隻見安紫薰拿了幾隻淺口的瓷碗,分別一一排開放下,然後在其中逐一添加清水,每一隻碗裏的水從淺淺一點,到快要溢出碗口,她弄好後停手。

    從一邊拿起一雙筷子,提手輕輕敲擊碗口,筷子落在每一隻碗邊,都發出清脆的聲響,不過聲色高低全不相同,而且聽上去雜亂無章。

    她試了幾次後,對在場不懂她要做什麽的人言道,“諸位,安紫薰不會樂器,今天就用這個為大家助興。”

    再抬手時,樂聲隨著筷子落在碗邊響起,她手勢靈巧,逐一敲擊,碗中水麵因為撞擊泛起一層層漣漪,那音符仿佛有了靈氣,隨著她手勢起伏,逐漸流淌成一段旋律。

    赫連禦風聽後突然皺起眉頭,那樂聲……

    誰也沒用想到,那些看起來不起眼盛了水的小碗,在她敲擊下立刻變成一件樂器,都在專注的看稀奇。

    唯獨赫連卿低頭慢慢品種杯中酒,抬眼瞧著那高高在上坐著的男人。

    看那表情,他還記得嗎?北燕民謠,小的時候,母妃會經常唱,那個人會站在門外聽。從不進來,聽完後拂袖離去。

    聽著因為他而亡國的公主,唱著思念故土的曲子。

    他那時不懂,以為父皇不喜歡,後來才知道,那是母妃再用這樣的辦法提醒自己,也折磨著自己。

    北燕的長公主,亡國後應該自盡殉國,那是一個公主的驕傲;可她卻成為敵國的貴妃,委身於人苟且偷生的活著,甚至為滅了她謝氏皇族的男人生了孩子。

    她要背負的是亡國的恥辱,還有天下人的唾棄。

    卿兒對不起……

    她就這樣含恨而終的吧。

    母妃,對不起的不是你,而是令你痛苦半生的男人。

    相隔十年,再一次聽見會是何種心情?

    他不知道赫連禦風會怎麽想?他想看的是,那個人男人有沒有忘記?忘記的話,他無話可說,這次他的計劃認栽;若是沒用忘記,那就不要怪他算計了。

    敲落最後一個音符,安紫薰慢慢起身。

    這首北燕歌謠,她看到赫連禦風表情時,她有些明白赫連卿為什麽非要她表演,還潛意識裏讓她彈奏這首曲子。

    北燕、影貴妃,應該是赫連禦風不能觸碰的。

    赫連禦風瞧了一眼正悠閑喝酒的赫連卿,他不動聲色的笑起來,“慶王妃這首曲子令朕想起了很多往事,不錯。”

    “謝皇上誇獎,安紫薰不擅長樂器,這曲子還很生疏。”她靜靜走過來。

    “技巧生疏不要緊,最主要的是用心即可。”他轉頭問衛鳶,“皇後,你來為朕想想,該怎麽賞賜今天這些孩子們吧,朕有些不勝酒力,今晚就到此吧。”

    謝成伺候赫連禦風退下,衛鳶的賞賜頗為豐厚,這場除夕前夜的家宴倒是風平浪靜狂的過去了。

    ******

    深宮幽靜,衛鳶習慣了安靜,今晚熱鬧後她反而覺得有些頭痛,很多年不管後宮之事,她瞧著赫連卿與安紫薰,一個已經羽翼豐滿得*聖前,一個身後有安家十多萬兵權支持,南海金家強大的靠山。

    謝鴻影,你為你兒子計劃好了一切,真是未雨綢繆,本宮從未有小看你,卻還是對你的能力不得不佩服。

    十年了,即使你身故,還是能影響到某些人。

    隻是可惜……

    保養姣好的容顏,露出一絲憐憫。

    從赫連禦風帶她回來的那天起,衛鳶就明白,有謝鴻影存在的一天,她就無法真正得到赫連禦風,即使她是建章王妃,是輔佐他的良師益友,卻不能成為他唯一的女人。

    寢室燃了檀香,衛鳶進來靜靜的跪在佛壇前,轉動手中佛珠。

    門響,有人進來。

    “母後。”赫連琛聲音溫和,注視著跪在佛壇前的女子。

    “琛兒。”衛鳶張開眼睛,“今晚你要見母後是為了你弟弟的事情?”

    “也是為了見見母後,很多年不見你出來熱鬧了。”他走到衛鳶麵前攙扶她起來。

    “母後算半個出家人了,這後宮的事情早就很少再管,琛兒你如今是太子,以後西楚的帝位是你的,母後天天在佛前禱告上蒼,保佑西楚昌盛,保佑我兒平安。”她說話的口氣儼然對世事不再多關心。

    赫連卿聽了卻淡笑,“怎麽母後還覺得兒臣能坐上這帝位嗎?”幽暗燭火下,他神色淡然卻顯出一份冷戾。

    十多個皇子中,其實他的神情最相似赫連禦風,衛鳶有時看著他,好似又能想起以前那些與赫連禦風攜手走過的艱難歲月。

    他答應她會一輩子敬重她,這皇位隻會給琛兒。

    “你這個孩子是怎麽了?你父皇早就定你為太子,你還擔心什麽?”衛鳶表情平靜安慰他。

    “母後,兒臣隻是太子,當初公子瑾還是先帝最為*愛的皇太孫,不一樣最後死在父皇手中了。”他慢慢半跪在衛鳶麵前,“沒有別的意思,兒臣隻是想到了往事。”

    衛鳶何嚐沒有想過這些,赫連禦風溫潤如玉,身為不得*的建章王爺時,他似乎對什麽都不在意每天隻顧著與她玩樂,其實他的手段作風何等犀利狠毒,正也是她當初非要嫁給他的原因。

    皇族之爭,唯有這樣計謀、心計、耐心、手段缺一不可的人才為王者。

    琛兒不僅神似他,這點也非常像他。

    “你擔心卿兒會爭,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活不長。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肯容他久一點。”衛鳶神色一暗。

    “母後,你怎麽可憐起三弟來了。影貴妃在世時,你是皇後還要對她禮讓三分,她是亡國的公主,得到父皇的*愛已經是天大的榮幸,兒臣想到母後夜夜因為她奪走了父皇的*愛而落淚,心裏就會難受。即使她不在了,父皇還是念著她的好,對三弟大家有目共睹的溺愛。兒臣答應過你不傷害三弟,容他多活幾年。兒臣對他不夠好嗎?騎馬、射箭、習武,皆是兒臣親自教導他,可如今他是怎樣做的?”

    “母後知道,卿兒是你所有兄弟裏唯一有能力與你爭奪帝位的。可你要知道,你父皇一天不鬆口定他為太子,你依舊是西楚唯一的帝位繼承人。”

    赫連琛握住衛鳶手掌,“您今天看到了嗎,三弟在提醒父皇昔日對貴妃的情誼,兒臣一直都有監視他,最近三弟似乎要遠行,可父皇因為虎符的事情還沒有消氣,他今晚讓安紫薰表演那一曲,如兒臣沒有猜錯,他開始行動了。”

    寂靜片刻,“母後,三弟活著一天,兒臣真的快要睡不好了。”赫連琛聲音很輕很輕。

    衛鳶沉默很久,掌心微冷,那手中佛珠驀的從手指間滑落。

    “母後明白了。”她聲音亦如從前般平靜,隻是那佛珠卻被她遺忘在地,落滿了塵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