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淡漠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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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英拿了朗清開的藥方,去軍醫的營帳中抓了藥,親自看著煮好了,端著送進了沈建勳帳中。

    沈君琰親自喂他服下,緩緩坐在榻邊,沉沉地歎了口氣。

    宛湘寧在一旁見了,亦不曉得該如何安慰他,方才的那些小心思在此刻皆已消散地無影無蹤,眼看著沈君琰如此心焦,她的心裏也在隱隱作痛,隻盼著沈建勳能快些醒過來,好讓大夥兒都得以安心一些。

    朗清又為沈建勳診了一次脈,道:“我這服藥,無法完全解毒,隻能在短時間內將毒性壓製一下,我們還是要盡快找到解藥才是。”

    沈君琰頷首,緩緩而道:“我曉得,隻是那耶律清莬一句話都不肯說,我們也無可奈何,總不好對她用刑罷。”

    宛湘寧緩緩垂下眼眸,若非她將耶律清莬帶入萬佛寺,或許這一切便不會發生。如今,宛瑤寧被困囹圄,沈建勳身中劇毒,沈君琰如此傷感,前些日子雖然她也曾怨過恨過,可時至今日,在她心中,恩怨盡消,隻餘下滿心的擔憂。

    從沈建勳帳中出來之後,朗清被士兵引著去他的營帳中歇息了,宛湘寧卻依舊毫無倦意,便隨意抓了個士兵,隨他到了幽禁耶律清莬的營帳中去。

    守帳的士兵放心不下,隨在她身後進了營帳。

    耶律清莬聽見聲音,抬眸看了過來,見來人是宛湘寧後,啟唇一笑,柔聲道:“你竟來的如此之快?果然放不下你的好郎君與好妹妹嗎?”

    宛湘寧微微蹙眉,應道:“你早已曉得我與沈君琰有婚約在身?”

    耶律清莬微微頷首,並未開言。

    宛湘寧繼續問道:“那你當初為何助他與瑤寧私逃?”

    耶律清莬輕笑,並未應答,轉而岔開了話題,道:“難道公主今日來此,隻是為了問我從前的事情嗎?”

    宛湘寧一怔,垂眸一忖,道:“也罷,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我來隻是想跟你要一副藥方。”

    耶律清莬早已料到她的來意,微微一笑,緩緩起身,走到了宛湘寧跟前,笑道:“從前我在北遼皇宮時,便聽聞你是啟國皇帝最寵愛的女兒,生來便是釵環金命,偎紅倚翠之珍,枕玉眠香之寶。在啟國宮中見你之後,見你果真是如傳聞中那般雍容華貴,我便隻能如宮女一般隨在你的身後。可如今,你再看看,我是不是比你更像公主一些?”

    宛湘寧見她身著寶藍色繡雲鶴錦緞對襟彩領衣,同色百褶雲錦羅裙,腰係月白繡金絲團鳳腰帶,戴飾白羽珍珠頭飾,秀發一絲不亂,麵色紅潤,巧笑嫣然,雖是戰俘,卻更像是在自己領地中的公主,氣勢一絲不減,足見宛攸寧並未虧待她分毫。

    而她自己,一路風塵顛簸,又在北遼軍營中逃跑求生,回來後又急著去看沈建勳,並未更換服飾,雖不能算是衣衫襤褸,卻也是狼狽的很。

    二者相比,倒的確是耶律清莬更顯公主的華貴。

    宛湘寧微微笑,淡淡應道:“都說北遼人豪爽大氣,你竟還因服飾之事而斤斤計較,未免失了一國公主的氣度罷。我如此狼狽,隻為救人心切,就是那些被你所害之人。而你如此光鮮,卻是因我兄長以大國儲君之氣度,並不曾虧待為難你,如此善待你這個戰俘。難道這竟還成了你碾壓我的緣由了嗎?”

    耶律清莬麵色一沉,目光陰翳,唇角微翹,冷冷笑道:“想不到琅華公主還是天生的好口才。”

    宛湘寧亦笑:“不過是事實如此罷了。”

    耶律清莬亦不再糾結於此事,直言問道:“你是來跟我要解藥的罷?”

    宛湘寧亦不遮掩,大大方方點了點頭,應道:“正是。”

    耶律清莬又笑,道:“我曾對令兄提過我的要求,若他可滿足我的願望,解藥必定雙手奉上。”

    宛湘寧蹙眉,問道:“你的要求是放你回北遼去?”

    耶律清莬頷首,輕笑:“不僅如此,我還要做你們啟國名正言順的太子妃。”

    宛湘寧眉間蹙得更緊了,放她回北遼暫且不說,讓她做啟國的太子妃卻是萬萬不能的。

    耶律清莬細細觀察她的表情,忽又笑道:“不過,琅華公主可先做一個抉擇。”

    宛湘寧奇道:“此話何意?”

    耶律清莬道:“公主可放我回北遼去,為沈大將軍換來解藥,那沈大公子便不會如此為難。隻是如此一來,令妹瑤公主可就要在北遼多玩一段時間了。公主亦可用我來交換瑤公主,如此一來,令妹便可獲釋,隻是這解藥嘛,我就不會叫出來了,”她掩嘴輕笑,用餘光輕輕瞄了萬湘寧一眼,繼續道:“郎君與妹妹,關鍵看公主是如何抉擇的了。”

    宛湘寧氣結,仍在勉力克製,隻看著她恨恨道:“你在啟國時,我與瑤兒均待你不薄,你竟如此恩將仇報,未免讓人心寒。”

    耶律清莬則似乎毫不在意,自顧自地坐下,看著她道:“誰讓啟國與北遼正在交戰呢?我們各為其國,公主大可不必心寒。”

    宛湘寧緊緊抿著雙唇,不再看她,轉頭便走,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她的營帳。

    耶律清莬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背影,忽又喊了一句:“公主可要早做決斷,沈將軍體內的毒可是等不了太久的。”

    鬱青青幽幽轉醒之時,隻覺頭暈目眩、口幹舌燥,不知身處何地,但見身邊隱隱有不少人影閃過,便喃喃低聲道:“水……水……”

    她隱約可見一個明黃色的身影立刻吩咐道:“倒杯水來。”

    隨後,那人親自將水杯接在手中,俯身看著她,輕輕喚道:“青青,你可醒了?”

    鬱青青緩緩睜開雙目,避開刺目的日光,方看清楚麵前那個身影著赤色繡金織蟠龍盤領窄袖常服,玉帶皮靴,頭戴翼善冠,麵如冠玉,眸如點漆,看著她滿臉溫存,正是當朝太子宛攸寧。她一驚,慌忙起身,一下子頭暈目眩的,有些坐不穩當,向旁邊歪了過去。宛攸寧伸手一扶,剛巧將她摟在懷中,柔聲道:“你慢著些,小心再摔傷了。”

    驀地跌進了一個溫暖而陌生的懷抱,鬱青青懼意更甚,伸手在他胸前一頂,倉皇起身,垂眸道:“臣女無禮,還請殿下見諒。”

    宛攸寧柔柔一笑,道:“不妨事,你身子弱,不必拘泥禮節。”說罷,他便將手中的水杯伸到她的麵前,又道:“不是口渴了嗎?先喝口水罷。”

    鬱青青一怔,忙雙手接過,手上雖沒有力氣,卻又怕水杯跌落,勉力端住,匆匆往口中送了幾口,便放在榻邊,又低眸謝道:“多謝殿下。”

    宛攸寧見她如此敬畏,眸子一黯,卻仍笑道:“你不必太過小心。讓你在敵營受了些委屈,是我們的不是,還希望你不要見怪才是。”

    鬱青青喃喃道:“不敢,殿下說笑了。”說罷,鬱青青抬眸打量了一下四周,見這營帳皆以明黃色裝飾,且一應桌椅衾褥皆與普通營帳不同,便知這是宛攸寧的寢帳,不由更是惶恐,又道:“給殿下添麻煩了,臣女這就回自己營帳中去。”

    說罷,她欲起身下榻,不想腳一站地,便是一軟,又被宛攸寧扶著坐到了榻上。

    宛攸寧看著她,無奈道:“你且在這裏安歇,本宮自有去處。”

    鬱青青聽他言語中以“本宮”自稱,便隻當這是太子的命令,垂首應道:“是。”

    宛攸寧見了,輕輕歎了口氣。

    帳中安靜了片刻。

    鬱青青感覺氣氛有些尷尬,又輕聲道:“殿下,我義父可好些了?”

    宛攸寧聽她話中已不再自稱“臣女”,心下一喜,笑著應道:“有人在照顧著,朗清也開了藥,想來應該好一些了,待你身子好一些再去看望他罷。”

    鬱青青頷首,又道:“請殿下轉告宇文陛下,楚皇後如今安好,身在敵營之中,卻仍心係陛下,盼著與他重聚。”

    宛攸寧應道:“好。”

    鬱青青又道:“殿下,還請快些救出三公主,她性子如此柔弱,我又不在她身邊,她定是怕得很。”

    宛攸寧應道:“好。”

    鬱青青微一抬眸,對上他含笑的眸子,便又慌忙將視線轉開,耳邊又傳來他輕笑的聲音:“還有甚麽要交代的?”  8☆8☆.$.

    她微微一忖,旋即應道:“沒有了。”

    宛攸寧道:“既然沒有了,那便好生歇著。隻是軍營中難免減薄,沒有侍女,一切都還要你親力親為,也是委屈你了。”

    鬱青青低聲應道:“不委屈,我在軍營慣了,謝殿下記掛。”

    宛攸寧微微一笑,轉身走出營帳,一路之上皆在想著方才與鬱青青對話,總覺得她言語之間似乎有些淡漠疏離,心裏不由得一悶,快步走進了宛維寧的營帳。

    宛維寧正獨坐在帳中,手中拿了一張信紙,細細地看著。

    宛攸寧見了,輕笑著問道:“舒妃娘娘又有書信來了?”

    宛維寧一驚,起身應道:“是,母妃許久未接到我的書信,有些擔心,便寫了封書信過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