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當真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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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青青端著雕花紅木托盤從回廊拐了過來,在宛攸寧寢殿門前輕輕叩了叩門,在得到準許之後,方緩緩地將房門推開,輕步走了進去,將雕花紅木托盤放在桌上,將裏麵的白玉碟一一取出,置於桌上。
宮女卷起了明黃色的幔簾,宛攸寧自裏麵走了出來,見鬱青青正立在桌前,麵上一喜,走過來笑道:“這些雜事何勞你費心?讓宮女們去做就好了。”
鬱青青笑著應道:“不妨事,我一向習慣早起,見她們忙忙碌碌的,便去搭把手了。”
竹音捧著兩份玫瑰糖蒸瓊酪走了進來,將玉碗置於桌上,對宛攸寧道:“奴婢本也說讓鬱姑娘歇著,不必操勞,若太子知曉了,指不定要怎麽責怪奴婢呢。”
鬱青青看著她,輕輕一笑,並未應聲,而是轉眸看著宛攸寧,笑道:“太子殿下,請用早膳罷。”
宛攸寧欣然入座,見桂花糖蒸栗粉糕、鬆穣鵝油卷、螃蟹餡炸餃子及瓜仁油鬆穰月餅放在白玉小碟中,顯得煞是好看,側眸看了鬱青青一眼,示意她一同坐下,方拿起玉箸,用起了桌上的點心。
竹音見了,垂眸一笑,帶著宮女們輕步走了出去,又將房門輕輕掩上了。
宛攸寧問道:“昨晚,可是去毓秀宮了?”
鬱青青一怔,輕輕一笑,應道:“不僅是毓秀宮,還去了天牢。”
宛攸寧輕笑,看了她一眼,又道:“你膽子真是不小。見到沈將軍了?”
鬱青青點了點頭,將昨日在天牢中沈建勳所說之言一一說與了宛攸寧聽,然後又將在毓秀宮所見之事也對他說了。
宛攸寧聽著,眉間緊蹙,輕輕歎道:“這儷寧是越發過分了,”又側眸看著鬱青青,問道:“湘兒可有何對策?”
鬱青青應道:“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畢竟也不曉得二公主會從何處下手,如今隻能靜觀其變了。”
正德殿內,乾德帝獨坐?椅之上,煩躁地翻閱著麵前的奏折,看了約麽有半個時辰,實在覺得心煩意亂,將手中的奏折重重的砸在案幾之上,對底下之人喝道:“這都多少時日了!就一個沈君琰!你們便遲遲搜捕不到!你說朕要你們這些廢物做什麽?!”
眾臣一聽,紛紛跪地請罪,叩頭不止。
乾德帝見了,不由得更加煩躁,站起身來,衣袖一甩,又道:“請罪請罪!每天都是請罪!除了請罪你們還不會說點別的?!”
眾臣聽了,更是不敢再言,隻低眉順眼地跪在原地。
高榮見了,在一旁溫言勸道:“陛下息怒,可莫要氣壞了身子。如今琅華公主已然回宮,諸位大人們便再無忌諱,抓到駙馬,那隻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乾德帝聽他依舊喚沈君琰為“駙馬”,側眸看了他一眼。
高榮會意,輕笑著在自己麵頰上輕輕拍了一掌,又道:“您瞧奴才這嘴,又亂說話了,該是沈家那亂臣賊子才是。”
乾德帝方輕哼了一聲,轉開了頭去。
眾臣一聽,皆表了忠心,誓要將那亂臣賊子盡快抓獲,以安乾德帝之心。
乾德帝聽了,麵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微一抬手,讓他們平身了。
眾人皆謝恩,緩緩起了身,麵色恭謹地垂首而立。唯有一人,似是失魂落魄一般,目中無神,表情呆滯地仍跪在原地,似是並未聽見乾德帝之言一般。
乾德帝見了,定睛一看,正是刑部侍郎崔浩,不由得心生一疑。
高榮見了,輕咳了一聲,看著崔浩,輕聲喚道:“崔大人?崔大人?……”
崔浩仍是沒有反應,直到他身側的禮部侍郎察覺異樣之後,輕輕推了他一把,他方回過神來,竟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在自己身上,心下一驚,忙叩首道:“臣有罪,請陛下降罪。”
乾德帝狐疑地看著他,問道:“你今兒是怎麽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崔浩抬眸看著乾德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忖了好一會兒,方道:“回陛下,臣隻是昨夜沒有睡好,因而精神差了一些,並未有何特殊之事發生。”
乾德帝眉間緊蹙,又道:“朕看你可不像是沒睡好的樣子,倒像是被什麽嚇到了,”他側眸看了看高榮,又道:“方才朕也沒怎麽發火,怎麽就把他嚇成了這樣?”
高榮賠笑道:“那是陛下?威驚人,將諸位大臣威懾到了。”
乾德帝幹笑了兩聲,又轉眸看著崔浩,又道:“說吧,發生了甚麽?”他雙眸微眯,語氣中多了一絲冷冽,又道:“朕這句話,不想再問第二次了,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對朕說實話!”
崔浩一驚,叩首下去,有些顫抖地道:“陛下,臣…臣……實在是不敢說……”
乾德帝不由得更是心疑,又道:“你有甚麽不敢說的?!是朕讓你說!你若敢不說便是抗旨!”說罷,他又低眸忖了一會兒,道:“罷了,朕先許你一句,不管等會兒你說了甚麽,朕都會保你周全的。這下,總可以說了吧?”
崔浩一聽,也知不可不說,隻得垂首應了聲“是”,便抬起頭來看著乾德帝,微微顫抖著道:“回陛下的話,臣今日上朝的路上,坐在車中國無聊,便想看看京城百姓安居樂業的樣子,因此便掀著簾子一路看著窗外。然後,臣突然……突然看見……”他有些遲疑,緊緊蹙著眉頭,似乎不知該說不該說,直到他看見乾德帝的眉頭微蹙,方繼續道:“臣在集市中看見了一個人,看上去似乎有些麵熟,因而臣才有此失禮之態。”
乾德帝聽了,不由得“撲哧”一笑,看著崔浩道:“你見到個熟人,就如此失魂落魄,你是欠他的錢嗎?”
高榮亦在一旁陪笑。
崔浩又道:“回…回陛下,臣倒不是欠他的錢。隻是,那人應當已經故去十幾年了,突然出現在臣的麵前,因而讓臣驚懼不已。”
乾德帝聽了,麵色一凜,問道:“究竟是誰?!”
崔浩道:“回陛下,您可能不認得他,但是林將軍見了,卻應該是認得的。那人正是十幾年前效力於安北將軍楊謹知麾下的一名副將,微臣曾在西北軍營中見到過他,因而是認得的。”
眾臣一聽,麵上皆是大驚,紛紛交頭接耳起來,自十幾年前楊謹知全家被誅以來,他的名字便已成了朝堂之重的禁忌,從來不曾被人提及過,而今聽崔浩這樣一說,不由得都是詫異萬分的。
乾德帝聽了,麵色已如寒冰一般,雙眸緊緊地盯著崔浩,一字一頓地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說,那十幾年前本該死掉的亂臣賊子又活過來了?”
崔浩叩首下去,應道:“依臣之見,可能是當年的漏網之魚罷。”
十幾年前,安北將軍楊謹知背負了通敵叛國之罪名,全家上下更是在一夜之間被誅,追隨他的將士若有還未戰死的皆被擒回了京城,以通敵叛國之名被一一處死了。按理說來,應當是不會有甚麽漏網之魚的。想到這裏,乾德帝又看著崔浩,又問道:“除此之外,你還看見了甚麽?”
崔浩瑟瑟發抖,忖了好一會兒,才應道:“回陛下,臣實在詫異,便讓隨從跟在他們身後,隻是他們十分警覺,不過一會兒的工夫便將臣的隨從們甩開了。隻是,隨從後來來報,雖是將他們跟丟了,卻偷聽到了他們的幾句對話,而他們的對話之中,卻提到了……”他抬眸看著乾德帝,頓了一頓,又清清楚楚地說道“提到了‘公子’……”
乾德帝一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地問道:“當真是‘公子’?!”
崔浩叩首,應道:“微臣不敢妄言。”
乾德帝麵色早已漢透,雙眸泛了血色,下令道:“傳朕旨意,全城戒嚴,定要將他抓住!”
眾臣紛紛跪地,叩首應道:“是!微臣遵旨!”
待眾臣皆散之後,乾德帝無力地靠在石青金錢蟒靠枕上,眸子低垂,暗自思忖,半晌不曾開言。
高榮默然立於他的身側,對他的心思自然是了如指掌,因而也不曾開言。
少頃,乾德帝悶聲問道:“高榮,你說,朕當年所做的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
高榮一怔,低眸看去,見他並未看向自己,仍是眼眸低垂,頓了一頓,微笑應道:“陛下做的決定,自然是對的……”後麵還有一句話,自然是未曾說出口的:就算是錯,那也是對的。
乾德帝輕歎了口氣,又問道:“那時去西北的侍衛,回京後可曾提過楊謹知的幼子?”
高榮應道:“陛下當時也曾問過,奴才記得,當時的領隊說,小公子滿身是血地伏在楊夫人身下,已然沒了氣息。”
乾德帝抬眸看著他,又問道:“當真沒了氣息?”
高榮一怔,應道:“當時正是三九嚴寒,天降暴雪,就算當時尚有氣息,一個不過六歲的幼孩,哪裏還有活命的機會?今日之事,依奴才之見,多半是崔大人聽錯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