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艾斯的眼中看來,這場戰爭本來就不應該發生的。這本來應該是由他自己來承擔的罪，是因為他自己的失誤所做成的後果,而不應該隻能被鎖在處刑台之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同伴一一殞命。

    戰場上的炮火無情，即使遠至外海也能聽到絡繹不絕的慘叫聲。有海軍的,也有海賊的。若是說句公道話,也就隻有死亡對所有生命才是最為一視同仁。

    每一秒都有人殞命,每一刻都有一條生命逝去——這就是戰場。

    ——這亦是艾斯最不願意看見的事。

    本來,就在那四十七條海賊船出現的時候,他還在慶幸那個人——那個女性並沒有出現在白鯨號之上。船上的同伴，一千六百人丶十五名隊長丶老爹，還有那些與他稱兄道弟的海賊們,即使是這些人，他也不願在現在這個時候丶這個地點看見他們。

    更遑論『那個人』，鏡音鈴。

    多年拍檔，他們之間的友誼與其他人不能相提並論。本來沒有看見她的身影，他還在慶幸她必然是被留守後方，而不是與老爹一起來到這個戰場。可是，卻在不久之後證明他想錯了。

    ——那隻獅鷲一如既往般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了。

    帶領著鳥，站在老爹身邊，撃落炮彈，每一件事每一個動作都如同過去一樣乾淨俐落——甚至帶上了一絲決絕的氣息。然而很是莫名的，他卻憑著直覺認為，鈴的眼中就如同他一樣，隻看見她想看見的東西——也許是同伴，也許是敵人，也許……隻有他。

    「連這種稀有的能力者也收歸麾下嗎，白胡子！」

    就在鈴落在老爹身邊的時候，艾斯能聽到站在他身邊的海軍元帥戰國恨恨地說。

    莫名地，他的心底有了一點驕傲——是為了他的同伴而驕傲。

    也許在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內心深處，還偷著樂吧。畢竟所有白胡子海賊團的人都知道，鈴的能力遠不止世人所知道的。

    從他上船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知道鈴的動物形態是一種何等美麗的動物。也許她並沒有馬爾科的重生能力，也許她並沒有自然係的元素化能力，然而每一個看見她的人都隻會發出一種讚歎的聲音——

    鷹首是漂亮的銅金色，泛著金屬般光芒的羽毛，一直延伸到獅身上的雙翼；而暗金色的柔軟毛發，則是順服地生長於獅子的身軀之上。作為地上獸王以及天上王者結合而衍生出來的幻想生物，從那張暗色鳥喙發出的嘯聲，能號令群鳥；而四肢上的利爪，能毫不費力地撕裂金屬。

    這隻有著天空般的雙瞳，翼展足有七丶八米長的巨獸，是鏡音鈴的果實能力動物形態。

    鷹首獅身有翼獸——獅鷲；同時也是鏡音鈴的外號來源。

    【鳥啊，聽從天空之王的命令！去吧！】

    就在小奧茲倒下的時候，一直在高空的鈴也有了動作。被她所聚集的鳥，數量上甚至比開戰之時出現的還要多上一倍。在一聲長鳴之後，紛紛翻轉過身體，跟隨著俯衝的獅鷲一同朝著煙火四起的戰場衝了下去。

    和應的鳥鳴聲之多，聲音之巨，一時之間竟然壓過了戰場上的所有聲音。

    「……胡鬧！」白胡子看著俯衝而下的鳥群，不由得皺起眉說了一句，不過接下來沒有再說什麽。他很了解自家的孩子們，他很愛自己的孩子，所以他隻會如同所有溺愛孩子的家長一樣，幫助他們——讓他們從此沒有後顧之憂！

    從高空撲向獵物是鷹的本能，而作為鷹與獅的衍生動物，獅鷲這個本能更是過之而無不及。因此當鈴直直地往地麵撲去的時候，她的眼中隻有被她盯為獵物的海軍。

    銳利的雙爪張開到極限，翅膀用力地拍打，重心轉向前。伴著一聲清鳴，獅鷲就如同一同暗金色的流光一樣重重地砸進戰場之中。衝撃波震飛了四周的海軍，同時亦揚起了漫天沙塵。沒等沙塵之行散去，就如同所有白胡子海賊團的人預料一樣，以獅鷲所降落的地點為中心刮起了一陣強烈的旋風。隨後，一個半收攏著背後翅膀的金發少女，從散開的煙霧之中衝了出來！

    金發少女雖然麵無表情，可是化為利爪的雙手卻毫不留情地收割起一個又一個海軍的性命；而在她身後，被她於高空之中當成獵物的海軍，早就成了她的爪下亡魂。

    「喝——！」

    金發在這個滿是塵埃的戰場上飛揚，每一個不經意的轉身就讓那頭金發於陽光之下，反射出堪比黃金的光芒。惱怒的雙眼如同雷雨前夕的天空，隻要對上她的眼睛敵人總會有一瞬間的僵硬——而就是這一絲的破綻，斷金裂石的爪子就會緊接著取去一條性命。

    如果說本來的鈴還能保持著理智，那麽小奧茲的倒下，就徹底讓鈴腦中的弦『啪』地磞斷。

    「上啊！向著處刑台進發！」

    不知道是誰舉著武器大喊，伴隨著無數鳥兒所扔下的炸彈，海賊們的氣勢高漲地應和著。

    艾斯咬緊牙關地看著。

    雖然他滿心都是無力感。

    雖然他並不想他們出現在他麵前。

    雖然他的內心亦因為奧茲的倒下，而充滿著自責。

    可是他還是隻能停留在原地，伴隨著那些不甘悲憤無力的情緒，默默地看著烽煙四起的戰場。默默地哀悼那些因他而死的兄弟，不甘地看著那些為他而戰的兄弟。

    ——看著奧茲在他眼前倒下。

    ——看著老爹不費吹灰之力撃殺一個巨人。

    ——看著所有人踏著倒下的奧茲，衝上了港口。

    ——看著遠方破冰船突破了灣頭。

    ——看著鳥兒所扔下的炸彈或被撃落，或落到戰場之上引起轟然巨響。

    ——看著那個女性驍勇地殺敵，一如既往地目標堅定，毫不猶豫地朝著他所在的位置進發。

    「……！……！」戰國所下的命令他已經聽不見，現在艾斯的眼中就隻有那些為了救他而來的同伴的身影。

    在這個寂靜的處刑台之上，沉重的腳步聲突然響起來。如同戰鼓聲一樣，一下一下地在艾斯的內心響起。艾斯並沒有回頭，可是他知道在身側坐下了一個老人。就如同所有愛護孫子的爺爺一樣，那個男人不由得哭了。

    「艾斯你個混蛋！為什麽不按著我說的方式活下去！」

    作為海軍，他不能放走死刑犯；可是作為一個爺爺，他卻沒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孫子就此送死。艾斯看著身邊一下子衰老了數十年的老人，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英雄』蒙奇．d．卡普，這是眼前海軍中將的名字；同時，亦是他和路飛的爺爺。

    「……老頭子……」

    ——這場戰爭是對人性的考驗。對海賊，對海軍，對世人。

    這是後世對這場戰役的總結。

    那些身為海軍卻有親人成為了海賊的人，那些並不相信同伴的人，那些相信著領袖的人——他們的信念，在這個戰場上被考驗，被質疑。

    鳥逐漸散去，然而那隻聚集起它們獅鷲卻仍在戰場上殺敵。第二波的空襲因為有了前車之鑒，因此倒是有不少被海軍擋了下來。不過，仍有不少地方——特別是炮台被炸毀。

    戰爭進行到這個時候，海軍總部已經徹底地成為了一個修羅場。

    就在這個時候，戰場的上空再次響起了高昂的聲音。與其說是鳥鳴，倒不如更像人類於驚惶之際發出的慘叫聲。交戰的雙方不由得分出半點心神，望向聲音的來源地。

    「……那是，軍艦？」

    從半空之中挾帶著破空之聲和人類的慘叫聲，一艘巨大的海軍軍艦直直地向著冰麵，掉了下來。

    「……這是怎麽一回事？」

    明顯能看到無數的人從軍艦之中掉出來，慘叫聲響徹整個戰場——所有人都不由得抬起頭來，望向那艘無端出現的海軍軍艦。

    「轟隆！」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那些破破爛爛的軍艦直直地砸進了冰麵上唯一的破洞之中，濺起了好幾米高的水柱。那個冰洞本來是因為喬茲的攻擊而弄出來，亦因為這個好運，那艘軍艦才沒有因為撞上堅硬的冰麵，而做成了船毀人亡的結局。

    因為在一瞬間的悸動，鈴撃殺了身邊的海軍之後分神望去冰麵——那艘軍艦半截沉進了海底。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卻發現那船上的人並不是海軍。

    「……犯衣？」

    隨手將偷襲的海軍一爪按倒，鈴繼續分神注意著那艘出現得莫名其妙的軍艦。身後的翅膀展開拍撃，鈴飛到半空遠遠地眺望著冰麵。

    她的疑惑很快就被解答。

    連帶著戰場上所有的疑問，一個黑發的少年爬上了那艘軍艦的最高處，興高采烈地大喊：「艾斯——！我來救你了！」

    清亮的聲音響遍整個戰場，同時亦點明了這個少年出現的目的。縱然他身後站著的是前七武海和革命軍，縱然他身後站著無數穿著囚衣的人，那頂草帽明明白白地告訴世人——

    這個前來救援海賊王之子的少年，名為蒙奇．d．路飛。

    ——他是一名懸賞金達三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