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長假的第六天。

    從玉璣島回來後，貓玖玖突然失了遊玩的興趣，她疲倦不已。連帶著一向遲鈍的顏亦歡瞧出她的興致缺缺，因此也提議提早回國。而鍾翎健本就為顏亦歡而來，自然沒有反對意見。至於另外兩個男生，一路上也沒少為貓玖玖針鋒相對，根本無心旅行。

    於是乎，眾人訂了回程機票，提早一天回到半夏市。

    回程飛機上，封璟曜再沒有要求與貓玖玖同坐。

    短短五天，發生了太多事，貓玖玖已然思緒淩亂，她認為，自己是時候該好好地整理一番了。

    這趟旅程中，她不僅明白，封璟曜對她的心思不純，還間接發掘出顏亦澈可能存在的愛慕。隻是，當一切皆真實發生時，她卻畏懼了。就像某一天閑來無事買了一張彩票，卻意外得知自己中了百萬大獎，這種恍然若夢的感覺令人飄飄欲仙，卻也同時有著利欲熏心、粉身碎骨的可能。

    感情這種東西太玄乎，她實在難以招架。

    貓玖玖默默望著身旁的顏亦歡，以及她右側的鍾翎健，愣愣出神。

    由於貓玖玖的位置是三人座，鍾翎健自然而然地湊了過來，他們兩個一上飛機便不約而同選擇拿出眼罩戴上，香甜入眠，動作出奇一致，像是彼此默契已深，心照不宣。

    其實這場旅途中，玩的最開心的，便是顏亦歡與鍾翎健，盡管他們總是打打鬧鬧，拌嘴吵架，但眸中笑意卻明媚如同草長鶯飛的七月日光，溫暖而囂張。

    貓玖玖渴望著這種發自內心的純粹的快樂。因為她明白，自己在未進入安格之前，也曾擁有過如此天真燦爛的笑容。

    可惜，那也僅是曾經。

    與封璟曜相伴而行的旅途，到此為止。回到半夏市，回到安格，她又要麵對那個隨時出現、並以家人威脅的惡魔，那個永遠無法逃離的夢魘。

    她無力為力，隻能隱忍接受上天給她安排的一切。

    愈想，心中愈是悲戚，貓玖玖索性同顏亦歡一樣，戴上眼罩，令自己在夢中調養情緒。

    兩個小時後，飛機準時降落在半夏機場。由於眾人各不同路，於是彼此分道揚鑣。封璟曜提出送貓玖玖，但被她拒絕了，他沒說什麽，倒也隨了她去。

    車上，顏亦歡忍不住向貓玖玖打聽她不在時貓玖玖與封璟曜發生的事：“玖玖，那天你同我們走丟後，是怎麽找到封璟曜、並跟他一起回來的？我哥找你半天也沒找到你，他怎麽一下就找到你了？”

    “沒什麽......我胡亂逛，碰巧遇見他了。”貓玖玖頓了頓，一筆帶過，不想多說任何多餘的話。

    “欸欸，既然封璟曜是衝著你才去大理，那你們兩個獨處時肯定也發生了點什麽。哎喲，我的好玖玖，你就告訴我嘛。”顏亦歡拉住貓玖玖的手臂，撒嬌似的輕晃，卻忘了同樣喜歡著貓玖玖的顏亦澈也在場。

    此語一出，貓玖玖分明瞥見，顏亦澈眼中那難以掩飾的濃重的陰鬱，如同烏雲密布的天空，陰沉得令人壓抑。遂，她沉默不語。

    見貓玖玖未作聲，顏亦歡自討沒趣地嘟囔了句：“真沒勁。”

    “小歡，以後不準跟鍾翎健來往。”氣氛冷凝之時，顏亦澈卻突然出聲。

    “欸？為什麽！”此語一出，顏亦歡意識到自己反應是否過於激烈，自己明明也沒多在意鍾翎健嘛！然話一出口，便覆水難收。果不其然，顏亦澈的臉色當即冷下來，口吻也愈發淩厲，如同嚴父般教育道：“你在乎他？”

    “誰、誰說的，隻是看他這幾天又是幫我提包又是端水的，感激他而已。”說完這句話，顏亦歡又十分不爽地瞪了自家兄長一眼，繼續埋怨道，“不過哥，你這幾天說話跟吃了炸藥包一樣，一點也不像以前的哥哥。”說完，她傲嬌地冷哼一聲，賭氣似的不理顏亦澈。她以為，這一次，顏亦澈僅是假裝嚴肅，殊不知，他此時的心境，已然發生變化。

    “小歡，我是認真的，哥哥真的不希望你與鍾翎健有所交集。且不追究你同他究竟是怎麽認識的，但從現在開始，哥哥要求你斷絕一切與他的聯係。答應哥哥，好嗎？”顏亦澈側過身，正襟危色注視著自家妹妹，語氣儼然包含著不可抗拒的責令。

    “為什麽？他有什麽令你討厭的地方嗎？”且不談她目前還不喜歡鍾翎健，但顏亦澈也沒必要如此排斥他啊。這趟旅途中，鍾翎健並未做什麽有越雷池之事，那究竟是哪一點踩進了顏亦澈的雷區呢？

    歸根究底，顏亦澈隻是討厭封璟曜而已，而根本原因，便是封璟曜對貓玖玖存在著與他一致的感情。倘若討厭一個人，便會連帶討厭與他有關的一切。

    這也是為何顏亦澈這幾天的心情總是陰晴不定的原因。因為封璟曜的存在，使他變得不再像自己。

    在過去的十幾年中，顏亦澈從未對一個女孩如此上心過，偏偏那個女孩又被另一個耀眼的難以匹敵的男生覬覦著。這令他十分焦慮，因此心境也變得動蕩。

    他眼睜睜見自己陷入一個死循環，卻難以逃脫，僅能作困獸之頓，卻也無可奈何。

    “我說什麽，你就聽什麽，不需要你質疑我！”怎麽辦，愈想要平靜，內心便越發躁動，如同潰堤的蟻穴。他感到恐慌，對方可是自己的親妹妹啊，他怎麽能說出如此傷人的話語？

    “哥......”顏亦歡的眼中滿是受傷，“你到底怎麽了，怎麽會變成這樣？從前那個溫柔體貼的哥哥去哪兒了？為什麽現在在我麵前的、是如此蠻橫不講理的哥哥？”

    “別說了。”顏亦澈痛苦地捂住額頭，眉頭皺得令人心疼，“我現在......心裏好像有股無名怒火，想要發泄卻怎麽也發泄不出來。算了，讓我一個人靜會兒吧。”說完，他扭過頭，不再理會任何人。但貓玖玖仍是透過前視鏡，看見一臉複雜糾結的顏亦澈。

    對於他此時的心境，她感同身受。當時鬱嫿以家人威脅她時，她也是這般，怨恨無處抒發，隻能默默吞咽，將苦澀悉數埋葬，等待時日已久，便發酵成難以驅散的負麵情緒，如若不恰當控製自己的情緒，就會輕易傷害每一個靠近她的人。

    “歡歡，讓澈一個人靜靜，他這樣做，是有原因的。”貓玖玖見顏亦歡一個勁兒地嘟著嘴橫著窗外，無論她怎麽試圖調解都不肯開口說一句話，不禁開口勸道。

    “原因？他能有什麽原因，無緣無故便衝我發火，還不讓我跟鍾翎健來往，我也就比他小一歲而已，我也有交友的權利，憑什麽幹涉我？”顏亦歡向來是個暴脾氣，這會兒被貓玖玖撩撥起情緒，她終是忍不住爆發了。

    “這次旅遊，除了我和鍾翎健，你們哪一個是開開心心玩的？真不知道這次旅遊的意義是什麽，為了爭吵，還是為了私人恩怨？哥，我知道，封璟曜來了你很不開心，但有些時候，寬容，反倒讓自己舒心，這個道理我都懂，哥怎麽會不懂？”顏亦歡盯著顏亦澈的後腦勺，語氣滿是質疑，“還是哥是因為，怕封璟曜把玖玖搶走了，所以在擔憂，在後怕？”

    “顏亦歡，別再說了！”被顏亦歡一針見血戳中心事，顏亦澈終是暴怒，他喝令一聲，“停車！”

    司機被顏亦澈這句喝止嚇得猛然踩下刹車，卻見身旁的少年倏然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下去，他不禁擔憂地低問一句：“少爺，您去哪兒？”

    “別管我！”顏亦澈頭也不回地答道，隨即身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讓他走讓他走！同他講道理不聽，那還留下幹嘛，都走，都走！”顏亦歡氣得渾身發抖，她同樣推開車門，對著即將消失不見的顏亦澈的背影大聲吼道，“隻是走了就不要再灰溜溜地回家！”

    “歡歡，別這樣。”貓玖玖拍拍顏亦歡的肩，隨即輕柔地交代到司機，“繼續開車吧，先把歡歡安全送到家。”司機抱歉地看了貓玖玖一眼，隨即發動汽車，隻是車裏再沒有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

    為了緩解氣氛，司機好心地打開車載音響，放了一首舒緩的鋼琴曲，但區區一首鋼琴曲，又能改變什麽呢？

    “大家都是怎麽了啊......”伴隨著優雅的音樂，貓玖玖卻倏然聽見顏亦歡低喃一句，而這句話，卻令她驀然心痛。

    對不起，一切起因都是她，全都因為她啊......

    “歡歡，你不必承受這些，忘卻吧，所有的麻煩事，我會解決，我一定會解決的。”貓玖玖緊握顏亦歡的手，倚靠在她肩上。耳邊是顏亦歡泫然的飲泣，貓玖玖痛苦地閉上了眼。

    這段時間，她還是遠離大家吧，所有的麻煩，她一人承擔便好。

    -本章完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