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地鐵扇就梳妝完畢了，大紅的嫁衣，流光的頭飾，將她映襯地格外明豔動人，好似神妃仙子。

    “公主，你真漂亮！”服侍她的丫鬟真心誇讚道。

    鐵扇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輕勾起了一個笑，說道：“以後，便不要再叫我公主了。”

    丫鬟愣了愣，回道：“是。”

    叫什麽呢？

    是該叫……牛夫人了吧。

    跟著前來引她去拜堂的人慢慢走出布置精美的閨房，鐵扇心裏有些歡喜，又有些悵然。

    從今天開始，她便再不是曾經的鐵扇公主了。而牛夫人這個名詞聽起來似乎不大好聽，也不動人，卻讓她感到安心。

    鐵扇本是個羅刹國的公主，她曾幻想過自己未來的夫君，或許會是與她的國家差不多的其他國家的王子，或者是本國的哪個前途光明的年輕人，又或者是其他。總之，她從不曾想過，自己的將要交付一身的夫君，會是一個……妖怪。

    遇到牛魔王的時候，正值與羅刹國與外國交戰之際，牛魔王突然從天而降王宮，盡皆以為他是那國請來的幫手。被牛魔王攔下的時候，鐵扇公主都絕望了，她隻是一個凡人公主，哪裏能夠對抗得了妖怪呢？不想，牛魔王攔下她王隻是問她討要一把她無意中得到的一把芭蕉扇。

    鐵扇知道那把不過手掌大小的芭蕉扇不是凡物，她本來隻是因為看著它精巧可愛才隨身攜帶，卻在極短時間內就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巨大變化。耳聰目明，身輕如燕，甚至還無師自通地會了一些法術！

    這樣的東西，確實不是一個凡人能夠擁有的。可是，牛魔王卻也不像是它的擁有者，直到現在，芭蕉扇上都還有著透人心脾的馥鬱香氣。不過，鐵扇還是將芭蕉扇交給了牛魔王，縱然不舍，她知道她不能拒絕。

    牛魔王並沒有拿了芭蕉扇就走，他幫助羅刹國贏了另一國家，讓羅刹國的領土足足擴大了一倍。羅刹國的國王幾乎想要把牛魔王供起來了，可惜，牛魔王拒絕了國王的一切拉攏，他並不願意留在羅刹國。

    在離開羅刹國之前，牛魔王再一次找到了鐵扇。

    這是鐵扇第二次見到牛魔王，在這之前，她隻能聽到宮人對牛魔王的種種描述，他們無視了他妖怪的身份，幾乎將他描述成了一個戰神。

    再一次見到牛魔王，他依舊是凶悍尖銳的牛角，黑色的翻著滾浪的披風，步子很大，每一步都踏地很重，震地鐵扇的心口隨著地麵一起發顫。鐵扇不禁有些恍惚，是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就不怕牛魔王了呢？

    是因為他明明有那個能力卻還是沒有以武力相奪芭蕉扇？還是因為他幫助羅刹國贏了戰爭讓她也不自覺地在腦海裏補全了他英武戰神的形象？又或是他拿著芭蕉扇時那太過複雜的神色讓她知道就算他是一個妖怪，也是一個有血有肉充滿感情的妖怪？

    “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很突兀地，牛魔王問了她這個問題。

    “為什麽？”那一刻，鐵扇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受，有些驚訝，又有些開心。

    牛魔王看著她，眼裏明明全是她，卻又明明根本不是她。

    鐵扇猜測著：“是因為我長得像是誰？”

    牛魔王怔了怔，但是並沒有否認，他點了點頭，回答很像。

    “是那把芭蕉扇的主人？”鐵扇又問。

    “是。”

    聽到預料之中的回答，鐵扇心裏又是酸楚，又是高興。起碼，他沒有騙她不是嗎？

    “你讓我想一想。”鐵扇回答著，牛魔王也答應了她，沒有立刻離開羅刹國。

    牛魔王不喜歡她。

    鐵扇知道。

    可是，遇見了牛魔王，哪怕他是個妖怪，鐵扇都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看上其他人了。

    她喜歡牛魔王。

    喜歡地是那麽地突兀而且不講道理。

    國王的子女很多，並不止鐵扇一個，所以，在兩天後，鐵扇找到了牛魔王，告訴他她願意跟著他一起離開。

    牛魔王隻把他當做一個替身，這對鐵扇而言是一件多麽過分多麽讓人傷心的事情。可是，鐵扇還是想要賭一把。

    牛魔王心裏有一個人，那麽，心儀於他的她為什麽嚐試努力一下，讓他心裏的那個人變成她呢？

    牛魔王將鐵扇帶回了自己的洞府，讓手下的妖怪尊重她，而他也從不曾冒犯於她。他隻是會時不時地看著她，就像之前的時候一樣，看的明明是她，卻又分明不是她。這讓鐵扇不由感到苦澀，她發現自己根本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般不在意，也沒有那麽地堅強。她會因此感到難過，感到痛苦。但是，鐵扇從不曾去打聽那個與自己長相相似的人是誰，也不關心她有著怎樣的性情習慣。說的話，做的事，她全部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她就是要讓牛魔王知道，自己是鐵扇，隻是鐵扇。

    就算最後仍然不能在牛魔王的心上刻下自己的名字，鐵扇也要讓牛魔王知道，除了長相與那人相似，其他的，她都隻是鐵扇，來自羅刹國的鐵扇公主！

    這也是她最後可以保持的驕傲了。

    終於，在一次牛魔王酒醉的時候，幾乎快要放棄的鐵扇按住了牛魔王，將臉湊到他的麵前淒聲問他：“你看著我，好好看著我！我是誰？我在你眼裏究竟是誰？！”

    雖然醉眼朦朧，雖然口齒不清，但是，牛魔王回答的是——

    “鐵扇，你是鐵扇。”

    “我的鐵扇……”

    終於，不再是讓人絕望的大公主……

    他的眼裏，看到的終於是她。

    那一刻，鐵扇忍不住淚如雨下，失聲痛哭：“混蛋，牛魔王你個混蛋！”

    “別哭，鐵扇，別哭……”牛魔王安慰著她，擁抱了她。

    鐵扇沒有拒絕。

    她不後悔。

    就算牛魔王醒來後再不記得這件事，為著他在擁抱她時那句“我的鐵扇”，她也絕不會後悔！

    清醒後的牛魔王顯然記得所有的事情，他看著躺在他旁邊裝睡的鐵扇，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鐵扇才控製著沒讓自己哭出來。

    下一刻，牛魔王就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說：“我知道你醒著，鐵扇。”

    “我很抱歉。”

    “是我的錯，昨晚……我莽撞了。”

    “不過，我知道是你。是你鐵扇，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你願意嫁給我嗎，鐵扇？”

    如果這是一場夢，鐵扇隻願意自己永遠不再醒來。

    然而這不是一場夢。

    牛魔王真的要娶她了，在鐵扇還沒回神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請柬都發了出去。

    “你是認真的？”鐵扇跑到牛魔王那裏去質問他，“你是真的想要娶我，而不是因為……”

    話未說完，牛魔王就抱住了她，安撫了她惶惶不安的心。

    他說：“我是認真的，鐵扇。雖然……我或許心裏還有著那個人的影子，但是，我是真的想娶你。”

    牛魔王從不騙她。

    初見時是，現在也是。

    如他所說，他或許還沒忘了那個在初次見麵就讓他心動了的人，但在這一刻，他是真的想要娶她，想要與她度過一生！

    鐵扇已經滿足了。

    因此，就算見了看清她的模樣後就驚訝暴怒的天庭七公主，猜測出牛魔王曾經不經意地說出的“大公主”是何人，她的心也沒有絲毫動搖。

    她已經在心裏發了誓，別說是已經過去的人過去的事，就算是今後牛魔王不要她，她也隻會拖著他一起死，此生無悔！

    在七公主怒目圓睜問牛魔王要一個解釋的時候，大公主毫無預料地出現了，她安撫住暴怒的七公主，根本沒有給牛魔王一個眼神，而是看向了她，禮貌地對她說了一句。

    “恭喜。”

    鐵扇也禮貌地回了一句：“謝謝。”

    便沒了然後。

    大公主前來隻是為了自己的妹妹，與她本來便沒有什麽關係。當然，與牛魔王也沒有什麽關係。

    鐵扇忍不住看向牛魔王，牛魔王正看著大公主，眼中有著歉意與釋然，還有些複雜的情緒，但並沒有令鐵扇恐懼的愛戀。察覺到鐵扇的目光，牛魔王便將視線轉向了她，對她安撫一笑。

    他的眼裏已經變成了她。

    不再是透過她看另外一個人，而是實實在在的是她，鐵扇。

    在很久以後鐵扇終於知道牛魔王與大公主之間的糾葛的時候，也忍不住感歎一聲，牛魔王曾經那樣作死，大公主沒有拔劍相向已經是很看在自己小妹的麵子上了。不然的話，怕是根本就不會有她與牛魔王相識的機會，他根本就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不會有。

    幸而沒有那樣。

    引領在前的人突然停了下來，對她說：“公主，禮堂已經到了。”

    鐵扇從記憶中回過神，抬眼，就看見了禮堂那頭穿著喜服的牛魔王。

    牛魔王意外地體貼，因為她是凡人公主，不僅婚禮盡量布置成了凡人成親時的模樣，他還讓手下的妖怪和前來賓客都化作人形，甚至還去接來了羅刹國的國王，就是為了給她一個完美的婚禮。

    “吉時到——”

    長長的唱諾響起，牛魔王也走到了她跟前，牽起了她手中紅綢的另一頭。

    “鐵扇，別怕，有我在。”他輕輕地說著。

    鐵扇微微搖頭，在心裏暗暗地說，除了他不愛她，她什麽也不怕。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自此，她鐵扇便是牛魔王的妻。(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