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的臨時議事場所裏，鈞師傅、蘇恓惶、雲辭、流光、郡主、十殿等人團團而坐。

    “這頭波的攻擊，對方是沒有想到我們居然有後招，且並不是所有的長老和築基期弟子都外出狩獵了，所以失了先手，才被我們得了先機。等對方調整戰術再來，隻怕隻會比今天更加凶險，我們短時間之內是無法得到援助的，防禦陣並不是無堅不摧的，一旦對方出動八階妖獸，防禦陣就擋不住了。接下來的時間才是最危險的，大家各抒己見，有什麽想法隻管提出來我們一起商量商量對策。”鈞師傅環視一眼道。

    “我是沒什麽意見的，大家怎麽說我怎麽做。”十殿率先道。

    “小子，你先說。”鈞師傅衝蘇恓惶努努嘴道。

    “師父，我的想法是，既然我們無法得到外援，不如就從我們內部找力量。”蘇恓惶道。

    “我們就這麽些人，還能有什麽力量？”十殿不解的道。

    “單憑我們這些人當然不行，大家別忘了我們還有上千人呢。”蘇恓惶又道。

    “上千人？我們幾百人都不到好吧，難道指望那些平民？師弟你糊塗了吧。”十殿又道。

    “你別打岔。”鈞師傅瞪了十殿一眼道，又對蘇恓惶道，“你繼續說。”

    “我是指，外出狩獵的那些人。出去的有五個長老級別的人，其他的都是各派的精英，我相信以他們的實力，就算是出動了高階妖獸也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殺死他們，所以他們多半隻是被妖獸暫時拖住了而已，隻要我們能將他們集中起來，就是一股極大的力量。”蘇恓惶道。

    眾人聽了都點頭。

    “不錯，三弟分析的十分有道理。但問題是怎樣把這些人集中起來。此事不宜久拖，拖得越久，他們的風險就越大。”雲辭道。

    “師父，徒兒願意深夜潛入萬獸山脈，尋找他們。”蘇恓惶朝鈞師傅道。

    “哥，這太危險了。”流光驚呼道。

    “倒不是不可以。”鈞師傅摸著胡須道，流光一聽鈞師傅要同意，大急，正要說話，卻聽鈞師傅又道，“這些年我一直呆在萬獸山脈，對於萬獸山脈的地形倒是磨得一清二楚了。我知道一條路可以避開妖獸的大部隊潛入萬獸山脈。這樣，你帶著十殿、月靈和李垚一起去。”

    “是。”蘇恓惶和十殿等應聲道。

    “師伯，對付妖獸我沒什麽經驗，但是兵法我還是懂一些的。我也有一個想法。”一直沒有說話的風語冰道。

    “你說。”鈞師傅道。

    “五部長途作戰，補給是個大問題，而且五部抽調了如此多的力量，後方肯定是空虛的，如果我們能夠切斷他們的補給，同時能夠騷擾後方，五部肯定要回防，這時候革笪城的壓力肯定會減少。”風語冰道。

    “語冰說得有道理，隻是馭獸族的棲息之地隱秘，險惡，不是那麽容易進入的。”鈞師傅點頭道。

    “鈞師傅，這個小侄可以想想辦法。”雲辭接話道，“珍寶齋和馭獸族素有生意往來，進馭獸族的路線圖我們是有的，隻是恐怕沒辦法讓太多人過去。”

    “當真？如此真是太好了。”鈞師傅笑著對雲辭道，又對蘇恓惶道：“既然如此，你們進入萬獸山脈找到其他人後，就繼續深入馭獸族駐地，不需要太過拚命，隻要能騷擾下他們，給馭獸族製造些麻煩就行，關鍵時刻以自身安危為重。”

    “弟子遵命。”蘇恓惶等人拱手道。

    “如此，我立刻命人去找向導。”雲辭道，朝身後的雲起吩咐了幾句，雲起領命而去。

    “鈞師傅，小侄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雲辭麵帶猶疑之色道。

    “賢侄但說無妨。”鈞師傅手一攤道。

    “我懷疑城內有內奸。”雲鄭重道。

    “什麽？！”所有人都大驚失色道。

    “我隻是猜測，具體情形還請鈞師傅定奪。”雲辭向鈞師傅拱手道，“之前鈞師傅讓我準備提神醒腦的藥物，我想起鈞師傅問我什麽藥物可以控製人的神智，就順手讓人查了一下，一查之下才知道，珍寶齋近半年來有大宗的此類藥物的銷售記錄，我又命人查了訂購的人的信息，結果顯示這些人隻是沒什麽背景的散修，彼此之間並無關聯。”

    “買藥材和內奸有什麽關係？！”十殿又插嘴道。

    “我和鈞師傅懷疑妖獸是被藥物控製所以才會攻擊革笪城。”雲辭解釋道。

    “既然買藥物的人之間沒有關聯，應該沒什麽問題才對啊。”李垚插嘴道。

    “正因為沒有關聯才可疑。這些人完全沒用背景，卻在差不多的時段同時購買數量如此巨大的同類藥材，隻能說明他們怕人查到背後的藥材使用之人。”雲辭道。

    “那這些人可能查到？”蘇恓惶道。

    “如果想查肯定是查得到的，隻是需要時間，我怕真等我們查到就晚了。”雲辭道，“還請鈞師傅定奪。”

    “小心使得萬年船，我們現在是非常時期，容不得半點損失。”鈞師傅麵色凝重的道，“語冰，你派人加強城內的巡查，發現可疑人等一律拿下，嚴加看守審問。你和風雲親自看守防禦陣，有事先斬後奏。”

    “是，師伯。”風語冰拱手道。

    “事不宜遲，你們現在就去。”鈞師傅道。風語冰領命而去。

    “小子，你們也下去準備下，等雲賢侄的向導來了，你們立刻出發。”鈞師傅給了蘇恓惶一張牛皮紙道。

    “哥！”蘇恓惶正要離去，流光依依不舍地叫道。

    “好好聽鈞師傅和雲大哥的話。”蘇恓惶朝流光一笑道。

    流光的一雙大眼水光瀲灩，看得蘇恓惶心頭一酸，“哥，小心。”

    “嗯。”蘇恓惶點點頭，轉身下了城樓。

    “哥，胤初！”走了幾步，隻聽流光又叫道。

    “知道了，我會盡力的。”蘇恓惶笑著朝流光揮揮手。

    “小光，沒事的，你哥會平安回來的。別擔心。”雲辭見流光憂心忡忡的樣子，出言安慰道，“時候不早了，你也休息會，明天還不知道什麽情形呢。”

    “嗯。”流光點點頭，靠在軟椅上閉上了眼睛，雪兒照例趴在流光的膝蓋上，小布也倚在流光身邊。

    雖然是閉上了眼睛，但是流光腦子裏亂糟糟的，怎麽也睡不著。

    “怎麽睡不著麽？”流光久睡不著心煩意亂的睜開眼睛，卻聽得雲辭溫柔的聲音及時的響起。

    “雲大哥，你也沒睡？”流光看到雲辭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氣定神閑的樣子問道。

    “你看，不管世上再多紛亂，任何時候隻要你仰望夜空，永遠都是那麽的深邃、清冷，還有那輪明月，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啊！”雲辭仰望著夜空歎道，從流光的角度看去，清冷的月光照在雲辭身上，整個人清冷如水、出塵若仙。

    流光轉頭看著夜空不說話，如此寧靜美麗的月光、星空，暗夜下的微風蟲鳴，安靜肅穆的城牆，廣袤神秘的山林，說不盡的安寧祥和，誰能想到此地剛剛經過了生死搏殺呢。

    “黑暗是世界上最好的解藥和最毒的毒藥，能孕育催生一切，也能毀滅掩蓋一切。”雲辭繼續道，似乎並不在意流光聽還是沒聽。

    “而黎明則總是孕育了世界上最毒的惡和最美的善。”雲辭兀自說道。

    “小光你怕我？”雲辭突然話鋒一轉看著流光道。

    “我～”流光忽然聽到雲辭問話，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是我對你不夠好麽？”雲辭盯著流光的眼睛又問道。

    “不是，你對我很好，”流光忙否認道，“隻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怕你。”

    “是麽？”雲辭聽了流光的話，突然笑了，這一笑如同夜曇開放，流光仿佛聽到了花開的聲音，一時間竟然呆住了，“你這麽坦誠怕我，我是該高興呢，還是該傷心呢？畢竟我可是從來沒有對人這麽好過。”雲辭戲謔道。

    “我～我～”流光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我從小和哥哥相依為命，所以沒有什麽朋友，也不容易相信別人。”

    “你們真是親兄妹？！”雲辭突然道。

    流光一愣。

    “我的意思是你和三弟的性格可是相差太遠了。”雲辭一笑道。

    “同父異母。”流光答道。

    “還記得你母親麽？”雲辭問道。

    “媽媽去世的時候我還小，已經不記得她的樣子了。”流光神色一暗道。

    “對不起，我勾起你的傷心往事了。”雲辭仰望著天空道，“我也沒有母親，但是我有一個姑姑和一個哥哥，姑姑對我很好，可是我的哥哥，他卻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很羨慕你，有三弟對你那麽好。”

    雲辭難得地朝流光吐露心聲，臉上帶著淡淡的落寞，流光一時也不知如何安慰。

    “給你講個故事吧。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個小男孩，他從小沒有父母和親人，被當作機器一樣的養大，他多麽希望有人陪，有人愛，有媽媽可以撒嬌，但是他身邊都是和他一樣的小孩。突然有一天，有好些人來接這個小孩，說他是神選中的神子，無數的人朝小男孩跪拜，無數的人伺候小男孩，給吃好吃的，穿新衣服，可是小男孩心裏很害怕，他覺得這些都不屬於他。有一天有人告訴他，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還有一個小孩，他和小男孩就像鏡子的兩麵一樣，性命相連，小孩生小男孩生，小孩死小男孩死，小男孩開始的時候害怕極了，他怕小孩有一天死掉了，他也會跟著死掉，所以，小男孩天天祈禱小孩平平安安，時間久了，小男孩不再害怕小孩了，他開始在心裏想象小孩長什麽樣子，他希望小孩是個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長長的辮子，小男孩每天要做很多的功課，很苦很累，但是他停下來就會想小女孩，想她喜歡什麽，她愛吃甜還是吃鹹，如果見到她要對她說什麽？每當想到這些小男孩就感到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孤獨的。小男孩慢慢開始長大，他依然每天都祈禱她平平安安，但不是因為她活著小男孩才能活著，而是因為她活著小男孩才快樂。可是小男孩有時候又想，她是否知道我的存在，她是不是怕我？小男孩很想見到她，又怕見到她，因為一旦他們相遇了，他們兩個隻能有一個人活著。”雲辭講到這裏停下來了，看著夜空，不知道再想什麽。

    “那他們相遇了麽？”流光見雲辭停下了，問道。

    “你希望他們相遇麽？”雲辭笑著問流光道。

    “他們如果彼此不遇見就都會活得好好的不是嗎？”流光反問雲辭道。

    “是呀，彼此都會活得好好的，如果你是小男孩，你會不會忍住好奇一輩子不去找小女孩？”雲辭道。

    “我想我可能做不到，如果不知道或許可以吧，可是如果知道了總會想偷偷的去看一眼。”流光想了想道。

    “你倒是誠實。”雲辭笑了。

    “所以故事的結局是小男孩和小女孩相遇了，他們其中的一個死掉了是嗎？”流光道。

    “誰知道呢？故事就是故事，到這裏就沒了，等我聽了結局再來告訴你啊。”雲辭笑著道。

    “雲大哥，你居然拿聽了一半的故事來講給我聽，這不是擺明了吊胃口麽？”流光不滿的道。

    “嗬嗬。我哪裏會講什麽故事，隻不過看你心情不好，這才挖空心思地想起了個不知道什麽地方聽過的故事講給你聽，誰知道講著講著才發現這個故事的結局好像沒有聽到。”雲辭嗬嗬一笑道。

    “好吧，看你逗我開心的份上，我原諒你了。”流光笑道。

    “那，雲大哥還要謝謝小光大人有大量了。”雲辭笑道。

    “也不用，你下次再聽個完整的故事來講給我聽就好了。”流光道。

    “嗬嗬。”雲辭搖頭一笑，又道，“這似乎是這麽久以來，我們說話時間最長，氣氛最愉快的一次了。”

    流光默然。

    “好了，時候真不早了了，還是抓緊時間休息，哪怕眯一會也是好的。”雲辭催促流光道。

    流光衝雲辭一笑，重又閉上了眼睛，不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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