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無比感慨的說著，似乎對傑森如今的境況很是滿意的樣子，脆悅的嗓音中，很是詭異的帶上了一絲看破紅塵的老持沉重。

    然後，她轉頭看向洛辰，詢問起了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這位小夥子……我的孩子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對吧？

    他沒有騙我對吧？”

    洛辰：“………………”

    洛辰還能說什麽呢？

    在富江向洛辰詢問出這個問題後，洛辰就愣在原地，一時之間隻剩下百感交集了。

    富江一臉“希翼”的看著他，仿佛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但是那眸子深處的一抹戲謔，卻是怎麽也遮掩不去的，已經證實了眼前這個謎一樣的身影，就是富江本人無疑。

    而在一旁，傑森捏著自己的小指頭，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就跟一個等著發考試成績的小學生一樣，很是有些擔憂和恐慌。

    生怕……交出一份不滿意的答卷。這樣的一副小學生樣子。

    也是因此，他現在看向洛辰的眼神，很是有些虛無縹緲，其中的深意，恐怕隻有天才能夠在讀懂。

    但是洛辰現在不需要讀懂他眸子裏想要表達的意思，就知道他想要說什麽！

    富江現在，就仿佛在詢問自己的孩子，在學校裏的學習情況和平時的認真程度一樣，在等待著老師給予的評語。

    洛辰現在就是那個老師。

    他現在除了能回答一句“你的孩子在校期間表現良好。”

    除了說一句這個以外，還能說什麽？什麽都不能說！

    畢竟……

    傑森可不是那些沒有反抗能力的學生，如果真的有什麽屢教不改的調皮蛋，也有雷電法王等教育機構專門治療。

    那些學生是沒有反抗能力的。

    但是傑森，他喵的他有反抗能力啊！

    你真的以為把他激怒之後，他不會翻桌子，抄家夥就幹嗎？

    如果他的母親是真真在在的“複活”了，那洛辰倒是不介意好好打一波小報告。

    畢竟有他母親壓著，什麽也不用擔心。

    但問題是……傑森的母親沒有複活啊！現場的這個富江是個假貨！

    洛辰不得不考慮，萬一富江露餡的話，之後的爛攤子，該怎麽整？

    所以，在富江的問題問出來後，他便一臉正色，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真的！自然都是真的！

    傑森可是吃苦耐勞，誠誠懇懇的一位好員工，市裏林業局更是多次在各種會議場合公開表揚了傑森不畏艱辛，辛勤工作的態度……

    不要看他穿著有些雜亂，這都是他認真工作的表現啊！”

    洛辰指著傑森身上的那一身破爛，發出了無比感慨讚歎的聲音！

    哪怕他心裏都快要吐了。

    傑森身上的這套“衣服”……鬼知道他到底穿了多少年沒有清洗更換過了！

    不過也不需要在意這些。

    至少“富江”聽完這些以後，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滿臉自豪的看向傑森，眸子裏充滿了對自己孩子的肯定：

    “聽這位小夥子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啊，畢竟……我的孩子，你總算真正的長大了，這樣，哪怕我離開了你的身邊，也能放心了。”

    傑森聞言，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當即驚愣起來：

    “離開……

    母親，你為什麽要離開？你好不容易複活過來，為什麽要離開？我才不要你離開我的身邊！

    我們一家人，就要永遠的生活在一起，我才不要你離開！”

    “傻孩子……”

    富江嬌嫩的玉手，輕輕拂過傑森的麵具，順手又將後者麵具夾縫中的一片樹葉取了出來。

    就仿佛是一位母親在為自己的兒子整理衣裝一般，顯得極其溫柔和慈愛。

    她輕聲歎息道：

    “傻孩子……我並沒有真正的複活過來……又怎麽可能和你一起生活在一起呢？

    我啊，也想和我的孩子一起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可是，這是不可能實現的啊。”

    她撫著傑森的麵具，無比溫柔的說著，話語中，又夾雜著說不清的惋惜和舍不得。

    卻又有一分無可奈何包含在其中。

    隱隱約約之間……洛辰仿佛真的看見了一位溫柔的母親和一個聽話的孩子的身影。

    但是隨著渾身一個激靈，洛辰就清醒過來，入目所見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帶著麵具，一身橫肉的傑森和一身嫵媚動人身姿的富江，真的和之前那隱隱約約的幻想，實在有些不怎麽搭配！

    夢，一下子就清醒了！

    傑森無比的不甘！

    他低聲嘶吼著，詢問著：

    “為什麽？母親？為什麽，你要離開我的身邊？我不願意你這樣做！我不願意！母親，我請求你不要離開我，真的，不要離開我！

    我，已經不能在忍受沒有你的日子了……那樣的每一天，我都想要死去……如果不是心裏還期盼著母親你能回來，我一定一定……早就已經自殺去了！

    現在，母親，你都已經回來了，為什麽還要離開我？

    是傑森那裏做錯了嗎？傑森這就改！這就改！

    母親你說，你說什麽，我就改什麽，我一定會讓你滿意的，一定！

    母親，你不要離開我！”

    “富江”淒厲的苦笑一聲，眸子裏滿是不舍之情，更多的，卻是一分訣別和滿足。

    似乎……能在一次看見傑森，就已經讓她無比的心滿意足了！

    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龐，輕聲細語的說道：

    “不是我想要離開啊……我的孩子，而是我不得不走，不得不走啊！

    我暫時借用了我的這位老同學的身體，才得以和你有了一次相見……這還得益於我這位同學，身體的特殊性才可以。

    但是哪怕在怎麽特殊，我也不可能這樣一直占據著她的身體啊……

    我快要離開了……

    不過，我的孩子，你不要傷心，也不要哭泣……能夠和你在說這幾句話，我已經無比心滿意足了……已經，不能夠在奢求更多了。

    這樣……

    就夠了。

    我的孩子……

    我也好高興，真的好高興，可以再一次看見你啊……也該滿足了。”

    富江的右手撫在傑森的麵具上，那張詭異的麵具，已經變得深藍色起來，然後迅速向烏黑色轉變，似乎是應證了傑森某種心情的變化……

    而富江臉上淒美而又滿足的笑容，也在這一刻，在傑森眼中，化作了永恒！

    “能夠看到我的孩子生活的這麽好……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啊，真的，應該滿足了啊……”

    富江最後，輕柔的說著。

    “我能在見到你嗎？母親？我還能在見到你嗎？”

    “或許會吧……”

    富江輕柔的笑了笑，仿若永恒。

    傑森搖擺著臉上的麵具，沒有露出真麵目，但是一股悲涼的感情，卻仍然表露了出來，帶著萬分的不甘和痛苦。

    “母親……有什麽辦法，才能讓你留下！”

    他嘶生詢問，心裏已經下定決心，隻要有辦法，哪怕在如何艱難，在如何不可能，他也要把這個辦法實現！

    無論是活祭一億人！

    又或者用旁邊那個幾乎不可能戰勝的家夥的生命來當做祭品……

    無論什麽辦法，他都要完成！不可能也要化作可能，然後變成成功！

    傑森心裏發誓道！

    隻是。

    他所能得到的，隻能是失望和痛苦。

    “富江”苦笑著搖了搖頭，看向傑森的目光中，隻留下心疼和痛恨。

    心疼自己的孩子，得不到母愛。

    痛恨著自己……把這個孩子就這樣撇在人世間這麽多年，也沒有其他辦法彌補。

    是她的錯。

    莫名的呢喃，仿佛流傳到周圍空間的漣漪中，無法聽聞，卻又清晰的傳達到了腦海之中。

    “不，母親，不是你的錯誤！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啊！是我當年被那個燒死鬼給騙了，是我的錯啊！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愚蠢，也不會讓母親你經曆這樣的變故。

    如果沒有這些事情，我們還能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還能過著屬於我們自己的生活……

    那些，美好的生活……”

    傑森癱軟在地上，聲音悲鳴，有些泣不成聲。

    他已經預感到了自己母親的離去。

    ……能夠在見到母親一麵，他已經很滿足了。

    但是……

    真的真的……真的還是舍不得啊！

    是當年我的錯誤……如果我沒有做錯這些事情，母親也不會出事了，是我的錯……

    就在傑森低垂著頭，萬分自責的時候，一隻白嫩的玉手，已經撫到了他的頭頂，溫柔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的孩子啊……這不是你的錯。

    這是我的錯，是母親的錯誤。

    孩子們吃了虧，受了罰，肯定是做大人的不對。我的孩子，你不需要傷心，也不要內疚，你犯下的錯誤，由我來承受，不是應該的嗎？

    孩子的過錯，如果大人不承擔，又有誰來承擔呢？”

    溫柔的玉手在傑森臉頰兩邊輕輕擦拭，將麵具眼眶中，流露出的可能是淚水的黑色液體擦拭幹淨。

    又仿佛，是一位母親最後所能做的事情。

    “好了，我的孩子，從小到大也沒有見你哭過呢，要做一個堅強的男子漢，不要在哭了哦。

    母親，能夠在見到你這一次，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退後一步。

    這個說不清是富江，或者還是別的什麽另類存在，臉上撐起一個勉強的笑容，看著哭泣中的傑森，輕輕的擺了擺手，做出了一個告別：

    “我的孩子，如果攢到一些錢了，就出門去外麵轉一轉吧。

    生活如此美好，世界如此美妙，母親可不希望你，像那時候的我一樣，每天隻呆在家裏，鬱鬱寡歡啊。”

    “母親，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的！”

    似乎預感到了什麽，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傑森渾身抖動，仿佛在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一般。

    他想要大聲說些什麽，反駁什麽，但是最後，也隻是癱坐在地上，低聲喃喃著：

    “母親……我會好好的，一定會好好的……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這次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失望的。”

    而這時，富江已經抽回輕輕揮舞的手，臉上一片茫然。

    隨即，她驚叫一聲，猛地向後退了好幾步，險些絆倒在地上。

    她一臉驚疑不定的看著身前的傑森，滿臉的疑惑和驚訝，又有些說不清的納悶。

    她輕聲詢問起來：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有傑森……你剛才，為什麽離我這麽近？”

    那個溫柔的，來自於傑森母親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

    富江發出的，已然是自己那獨特的帶著特殊誘惑力的磁性嗓音。

    隻不過，她的聲音在如何好聽，在此時的傑森聽來，卻也隻是在他心裏，又施展了一記重錘而已。

    因為這代表著，母親離開了，留下的，隻是富江而已……

    母親……再一次離開了他……

    傑森癱坐在地上，烏黑一片的麵具，似乎應證著某種情緒。

    但是麵具中心處，又有一絲詭異的金色光芒，顯得格外神奇。

    富江轉過頭看了眼離自己很近的傑森，一臉蒙圈。

    她低下頭瞅了瞅自己，發現自己渾身上下並沒有出現什麽異狀後，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似乎在納悶自己怎麽沒有被傑森捶死。

    畢竟，傑森離她這麽近，除了有殺她的可能性以外，也不可能有別的可能了呀？

    他們兩個又不熟。

    看著癱軟在地的傑森，富江想要打個招呼，但是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的繞過傑森，緩緩走下樓梯，來到了洛辰麵前。

    她一臉迷茫的詢問著後者：

    “他怎麽了？”

    洛辰用仿佛看待奧斯卡影帝的眼神看待著富江，臉上的神情別提多麽複雜了。

    心裏嘀咕兩聲，他模棱兩可的詢問了一句：

    “你心裏難道沒有一丁點印象嗎？”

    這個反問讓富江更加一頭霧水起來：

    “什麽印象？你說的都是個什麽鬼？我怎麽聽不明白呢？”

    看著眼前這個戲精，洛辰一陣無語，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畢竟傑森就在不遠處。

    憑借後者的力量，這點距離，聲音小點估計也是聽得清清楚楚。

    也是在這時，傑森突然站起了身子。

    這讓富江一陣慫，當即躲到了洛辰身後。

    看樣子很害怕傑森當場行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