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忽然說：“那棵樹其實是被我害死的。”他忽然老成地歎口氣，“它本來活的好好的，結果我沒能保護它。”

    沈天藍道：“被你害死的？什麽意思？”

    少年卻說：“你問這些幹什麽？和你又沒有關係。”

    “沒什麽，好奇而已。”沈天藍老老實實回答。

    少年沒搭理她，他變回了光團，金色一閃而過便消失了。

    少年剛走了沒一會兒，沈天藍忽然覺得有點累了，很快就昏昏沉沉的睜不開眼。

    她忍不住躺到炕上去，剛躺了一會兒，嚴樂川就進來了。

    嚴樂川托著一個裝著櫻桃的大碗，笑道：“這是山神廟門口的一個阿姨送給我，挺好吃。”

    她還真是受長輩們歡迎，到哪兒都能混到好吃的，大概是因為看臉？

    嚴樂川把櫻桃遞給沈天藍：“你嚐嚐！”

    沈天藍有氣無力道：“不想吃。”

    嚴樂川湊過去觀察了一下沈天藍的臉色：“你怎麽了？”

    沈天藍道：“覺得沒力氣，還有點冷。”

    嚴樂川伸手摸了摸沈天藍的額頭，大驚小怪道：“你發燒了！”

    沈天藍自己也伸手摸了摸：“好像是。”

    她都好幾年都沒發過燒了。小時候她身體不太好，經常感冒，不過長大之後已經好多了，所以她自己也覺得有些意外。

    很快，嚴樂川就借了體溫計過來，量了一□□溫，三十七度八，還不算太糟糕。

    “要不去醫院吧？”呂沛說。

    沈天藍道：“不用了，估計睡一覺就好了。”

    她剛說完話沒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睡著了之後，她又來到了夢境的世界，卻看到伊西爾正背對著自己蹲在地上。

    沈天藍忍不住道：“你在幹嘛呢？”

    伊西爾沒說話，他站起來向旁邊邁開一步，露出身後的東西。

    沈天藍驚訝地看到原本空無一物的黑色地麵上長出了一株金色燦燦的小苗。

    “這是什麽？”

    伊西爾道：“我也不知道。今天上午才出現的。”

    上午？沈天藍一下子想起插在她胸口的那支箭。和箭有什麽關係嗎？

    沈天藍學著伊西爾的樣子，蹲下來觀察了一會兒那株小苗。

    她碰了碰幼苗，幼苗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她頓時感到一陣暖流湧遍全身。

    這讓她覺得特別熟悉，有點像當初伊西爾剛剛孵化時的感覺。

    伊西爾忽然彎下腰，伸出手粗暴地揪住了那株幼苗。

    沈天藍趕緊伸手阻止他，“你幹嘛？！”

    他卻平靜地說道：“別擔心，我之前試過了，是拔不出來的。”

    “……那你幹嘛還要拔？”

    “因為礙眼。”伊西爾簡潔地說。

    沈天藍明白他的意思。這個夢境空間本來什麽都沒有，突然長出一株幼苗來，確實有點違和感。

    沈天藍碰了碰那株幼苗，道：“算了，先留著它吧。其實長在這裏也不難看。”

    “嗯，反正也拔不出來。”

    伊西爾忽然站直了身體，蹙眉道：“又有人闖進來了。”

    “又是上次那個小仙子？”

    “這次不是。”

    沈天藍很鬱悶，她的夢境又不是旅店，怎麽最近老有人闖進來？

    就在這時，沈天藍的麵前突然出現了一團柔和的綠色光芒。

    幾秒鍾後，綠色光芒消失了。

    一個女人出現在了她麵前。

    女人的頭發是漂亮的紫色，長長的一直拖到地麵上。她的臉稱不上漂亮，卻清秀可人，看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

    可惜她身上穿的太寒酸，隻穿了一件灰不拉幾的長袍。

    女人緩緩睜開眼，她的眼睛是漂亮的綠色。

    她默默地看著沈天藍，沈天藍莫名覺得一陣奇怪的壓迫感。

    她想起，從前上課時老師突然提了個超有難度的問題，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說話，那時候就有這種感覺。

    伊西爾第一個開口道：“你是什麽人？”

    女人的眼睛依舊看著沈天藍，道：“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沈天藍望著她的眼睛，忽然間莫名其妙地就明白了。

    “你就是紫芳？”

    女人微微點頭。

    “紫芳，是我還是一棵紫荊樹時，人類給我的起的名字。”她說。

    沈天藍道：“我聽說你已經死了。難道你現在不是樹了嗎？”

    女人道：“我的樹身確實已死，但是我的精魄還在。而且我現在已經不僅僅是一棵樹的精魄了。”

    “那你是什麽？”

    女人微微一笑，笑容溫和：“我是守護這片山的山神。”

    “……山神？”

    “是的。其實我原本就是這片山的山神，兩百年前的一次渡劫失敗讓我精疲力竭，隻好依附在那棵紫荊樹上休養生息。五十年前，我再次被天雷擊中，樹身被燒焦了大半，才讓我恢複了原本的記憶。”女人頗有耐心地解釋道。

    也就是說，那棵樹其實是被雷劈死的。

    結果小仙子卻因為這個自責了這麽久，還一直守著那棵樹，用自己的魔法不斷地幫助那棵樹複活開花，這也就是那棵樹一年四季每天都開花的原因。

    樹身已經死了，開出來的不過是魔法變出來的花罷了，所以才會摘下來沒多久就枯萎了。

    想明白這些後，沈天藍道：“所以其實是你讓我做那些夢的？”

    山神道：“我把我還是紫荊樹時的記憶托夢於你，其實隻為了一個目的。”

    沈天藍多少懂了：“你想讓我勸說小仙子節哀順變，不要再為了那棵樹的死傷心？”

    山神笑道：“看來你已經了解我的心意了。”

    “你為什麽不親自告訴它？”

    山神歎口氣：“自從我恢複之後，他就看不見我，也聽不到我的聲音了。我們倆本來就屬於不同世界，能夠有短暫的交流已經很難得了。”

    這麽說好像也有點道理，小仙子是西方的精靈，而山神是中國的神，說不定正因為這個所以他們倆才溝通不能。

    沈天藍道：“如果他不相信我怎麽辦？”

    山神忽然伸出手，她白皙的手心裏躺著一顆棕色的小顆粒。

    “這是我用靈氣化出的紫荊樹種子，他看到這個就會明白的。”

    沈天藍接過種子：“所以你這次來就是為了給我這個？”

    “是的。”山神微笑道。

    她忽然歪了歪頭，道：“還有就是，替我轉達一句話給鴻虛子道長，告訴他不用費心來勸我去學校上課了，我習慣了獨居的生活，一點也不想融入人類社會。”

    “果然你就是那個逃學生。”沈天藍驚訝道，沒想到的是，這個逃學生身份還挺有分量。

    疙瘩山確實不大，不過再怎麽說，山神也算是個“神”啊！竟然要一個神去學校上課，沈天藍也是醉了。

    沈天藍其實忘了，藤嬌也是個神，是龍神。大概因為藤嬌表現得一點都不像個神，所以沈天藍經常忘記她的身份。

    “這個是給你的謝禮。”山神道，然後憑空變出了一個棕色的小罐子，遞給沈天藍。

    沈天藍打開罐子的塞子，頓時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這是什麽？”

    “這是從千年古樹上搜集的純淨露水，靈氣充沛。”山神解釋道，“能治愈百病，還能美容養顏，或者當肥料用。”

    “這麽有用？當肥料用太浪費了吧……”沈天藍嘀咕。

    她一抬頭，卻發現山神已經不見了。她有點失望，她還想問問山神知不知道那株金色幼苗的事。

    沈天藍一覺醒來，發現她左手攥著樹種，枕邊則靜靜地擺著那瓶露水。

    另外，她胸前的那支箭竟然不見了！而且她的燒似乎也退了。

    果然那支箭和她夢裏的幼苗有關係麽？

    沈天藍收起那瓶露水，拿著樹種去找小仙子。

    剛到紫荊樹下，她就看到金色的光團從樹梢上飛了出來。

    它這次出來得倒挺快。

    光團化成少年的模樣，他坐在樹杈上，低頭盯著沈天藍：“你又來幹什麽？”

    沈天藍伸出手將樹種遞出去：“我是受人托付，把這個帶給你。”

    少年輕盈地從樹上跳下來，他從沈天藍手裏拿起那顆樹種，對著陽光看了看。

    “這是紫荊樹的種子？”他皺眉道。

    “對。你猜是誰給我的？”沈天藍道。

    少年不屑一顧地將種子丟到一邊：“隨手從路邊撿的吧。”

    沈天藍驚呼：“你幹嘛？！”

    少年瞪著她：“你這麽大聲叫喚幹嘛？”

    沈天藍沒搭理他，趕緊蹲下來尋找種子要緊。

    種子太小，掉在地上就不好找了。

    沈天藍一邊找一邊胡思亂想，如果找不到了，山神是不是會再給她一顆？

    就在這時，少年忽然伸出手道：“別找了，還在我這兒呢。”

    沈天藍一看，那顆種子果然還老老實實地躺在他手心裏。

    沈天藍怒視他：“開這種玩笑很有意思嗎？”

    少年笑道：“有意思啊！看你傻了吧唧的樣子很有意思。”

    沈天藍：“……”紫荊樹記憶裏的小仙子是這個性格的來著嗎？

    “給我種子的人是山神。”沈天藍懶得跟他生氣，隻想趕緊搞定這件事，“山神就是那棵紫荊樹變的。”

    “山神是什麽？”少年問。

    沈天藍不知道怎麽解釋，想了一下說道：“就是特別厲害的樹妖。”

    “她是樹妖？”少年驚訝道。

    “對，所以她其實沒死。她托夢給我，要你把這顆種子種下去。”沈天藍道，“對了，她還讓我告訴你，別再為了她傷心了，因為她現在活得好好的，還是山神呢，比你強多了。”

    沈天藍忽然有種在安慰分手之後的情侶的錯覺。

    少年沉默了一下，別過頭去：“其實我也沒傷心。”

    ……真是教科書般的傲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