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陰森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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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你冷靜點。”蘇洛澤被安歌逼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她隻是蘇尋錦而已,不是你的莫玖安。”
小安……
聽到這個名字,安歌頓時失了所有的力氣,所有的狂風暴雨,都在那一刹那消失殆盡。安靜得讓人心疼。
“抱歉安歌,我不能告訴你它在哪裏。不能看著你就這樣冒險,更不能看著你把阿铖的江山毀掉。”蘇洛澤慢慢地走到安歌麵前,輕聲說道。
安歌自嘲的笑了攖。
“沒事。”他看著蘇洛澤那雙堅定的眼睛,一字一頓,“你不說,我就自己去找。墨宮那麽多人,我就不信還找不到那麽一個小小的東西。”說著,飛身從窗口離開了。
蘇洛澤跟過去,站在窗口看著一片黑暗,獨自愣神償。
不會心疼嗎?
心疼啊,他當然心疼。就像是安歌說的,那個從自己眼皮底下一點一點長大的小人,他如何忍心看著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然而心疼又有什麽用。心疼並不能讓她多活一分一秒,甚至不能讓她像別的孩子一樣健康地活蹦亂跳。那是在宿命中早已埋下的種子,是無法逃脫的詛咒。那就像是一片烏雲,籠罩在頭頂;就像是血脈裏埋藏的因果,無法逃脫。
又或許,說到底,也不過是因為他是個懦夫,不敢像安歌那樣去拚了命地尋找,即使毫無希望依然能繼續堅持,即使葬送性命亦是在所不惜。所以,他需要找個理由替自己開脫……
安歌回到自己住的地方,雲裳立刻迎了上來。
“大人可有打聽到關於鮫人淚的消息?”一邊幫安歌寬衣解帶,雲裳一邊柔聲問道。
花魁的名聲絕非虛傳。雲裳不僅容貌絕色,身段柔軟,性格溫柔懂得進退,還天生生了一副好嗓子,一句平平常常的話也能被她說得九轉十八彎,嬌柔萬分。
“明天再說吧。”安歌揉了揉眉心。
雲裳連忙湊過去幫他按摩著。
大人難得單獨帶自己出來這麽久,她自然要好好表現才是。
“雲裳今年不小了吧。”安歌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一句話打了雲裳一個措手不及。
她太清楚這句話後麵跟著的是什麽了。而她也絕對不要,讓自己的未來被大人隨便塞給哪個男人。
“回大人的話,雲裳不想嫁人,雲裳願意一直跟著大人。”雲裳連忙到旁邊跪了下來。
安歌睜眼看了她一眼:“我也就隨便問問,你那麽緊張幹什麽?”
隨便問問……嗎?雲裳有些發愣。
不是想把她嫁人的意思嗎?
雲裳重新走到安歌身後,輕輕按摩起來。
大人一向善玩弄人心,自己的心思怕是早就被他看出來了。可即便如此,大人也從來都沒有表示過什麽回應,其中的意思早已不言而喻。如今他又這樣說話。
難道是在暗示什麽嗎?
雲裳心裏裝著心事,手下一不小心便失了輕重。
“行了,你下去吧。”安歌忽然站了起來,背對著雲裳道。
“雲……”雲裳還想說什麽,卻是被完完全全地打斷。
“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第二天早上,蘇尋錦起床的時候有點不太對勁。
江景桐一大早起床去練劍法去了,結果跑了一圈上來發現,蘇尋錦居然還趴在床上睡覺。
“小小錦,小尋錦,起床啦!”江景桐捏住她的鼻子,卻被她一爪子拍開。然後就扭了個頭,繼續睡。
“我去,手勁不小啊。還挺有長進的嘛。”江景桐甩甩被拍痛的手,下樓吃早飯去了。
吃過早飯,該尋歡作樂的尋歡作樂,該探查環境的探查環境,該黏在別人後麵的還黏在別人後麵。隻有蘇尋錦一個人,睡睡醒醒的,一直睡到快中午了,這才迷迷糊糊地下了床。
房間裏沒人……
蘇尋錦連外衣都不穿,就直接拉開房門往旁邊的房間走去。
也沒人啊……
蘇尋錦難受的厲害,也不管是誰的床了,直接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張床上躺下,拉過被子把自己裹起來,便又睡過去了。
鍾離铖昨晚守夜,一整晚都沒有睡覺。等到蘇洛澤和江遠寒都出去各忙各忙的了,這才找了些水來沐浴一番準備好好休息一會兒。
結果這還沒洗完呢,便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卻沒有人說話的聲音。
聽腳步聲是個不太會武功的人。端王殿下躲在屏風後麵洗得很糾結。
到底是不出去呢,還是不出去呢?還是不出去呢?
可萬一那丫頭遇上麻煩怎麽辦。剛才吃早飯的時候都沒看到她,估計這會兒還在睡覺呢。要是醒著,她手上的那點功夫還能勉強應付應付這個人。可要是睡著的話……
一想到蘇尋錦睡覺的時候有多死,鍾離铖果斷開始穿衣服準備衝出去。
衝出去之後便發現自己的床上躺了一個人。
“丫頭?”鍾離铖掀開被子,從裏麵滾出來一個臉色蒼白,瑟瑟發抖的蘇尋錦。
“丫頭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鍾離铖關切地湊上去,卻發現她身上冰冰涼的。
“我來葵水了……”蘇尋錦紅著臉小聲地說道,有氣無力的。
“那我下去給你弄點湯上來,暖暖身子,好不好?”鍾離铖安慰性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蘇尋錦抓著鍾離铖溫暖的大手,有點舍不得放手。
“你下去找吃的,把手留在這裏好不好?”蘇尋錦眼神都有點迷離不清,輕聲地撒著嬌。
“好好好。”鍾離铖歎了一口氣。
看樣子,這丫頭還有點兒發燒。
沒多久,鍾離铖端著一碗湯上來,卻發現蘇尋錦又睡著了。
“丫頭,醒醒。起來把湯喝了再睡。”
蘇尋錦揮揮手,嘴裏含糊不清地嚷嚷著“不要喝,睡覺……”鍾離铖看著也覺得好笑,幹脆把人扶起來,一勺一勺地給她喂下去。
那丫頭還沒清醒,可睡著了也知道要張嘴喝湯。眼睛睜開一條小縫,看見那把白瓷勺子,就把嘴張開來,然後閉著眼睛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就這樣一勺一勺又一勺,鍾離铖正在慶幸碗裏的湯汁已經見底,還有三、四勺就可以喂完的時候,蘇尋錦忽然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丫頭怎……”那個怎字還沒有說完,蘇尋錦已經張嘴“哇”地一聲把剛才喝下去的東西通通給吐了出來。吐完了還抬頭慘兮兮地看著他。
蘇尋錦本來也沒怎麽吃,想吐也吐不出什麽東西來,就隻能趴在那裏一陣幹嘔,連胃酸都吐出來了。鍾離铖看看自己又髒又酸的外衣,再看看那張脆弱如同白紙的小臉,也不忍心再說什麽了,隻是果斷地把外衣脫下來,蓋在了地上。然後把蘇尋錦抱到她自己房間裏床上去了。
“阿铖……阿铖……”蘇尋錦迷迷糊糊地喊。
鍾離铖心中竊喜,輕輕撥開蘇尋錦額前的發絲:“怎麽啦丫頭?”
“你陪我睡好不好……我冷……肚子好疼……”蘇尋錦睜著無辜的眼睛看著端王殿下。
鍾離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脫衣上床把人圈進了懷裏。
反正他會娶她的就是了。要是洛澤看到的話,那就看到了吧。
蘇尋錦腦子燒的有些迷糊,隻知道鍾離铖的身上很暖和,就忍不住要靠過去,拉著他的手放在了肚子上。
嗯……好像沒有那麽疼了。
昏昏沉沉的,便又睡過去了。
溫香軟玉在懷,卻什麽都做不了。鍾離铖歎了口氣,看著蘇尋錦疼得皺成一團的眉毛眼睛鼻子,開是緩緩地給她輸內力。很溫和的力量,暖暖的,很快身上就舒服了不少,表情也舒展開來了。鍾離铖看著,放心地笑了。
沒過多久,他就開始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了。
本身這丫頭一點內力都沒有他也還能理解,大概是學武功的時候偷了個懶。可是他給輸進去的都不見了又是個什麽情況?
他原本還覺得這丫頭是個學武功的好料子,還在好奇為什麽蘇洛澤和清羽都不教她,隻當是她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姐,吃不了這個苦,
沒想到,原來另有其因。
倘若無論給她輸多少內力最終都會化為烏有的話,那麽再去學習確實也沒有什麽用了。清羽這麽多天都不肯教她內功,想來早就發現這件事了。
而且還又沒有向自己稟報!
看來真的要把清羽送去回爐重造了啊。
鍾離铖思量著,漸漸陷入沉睡。
西域是個終年寒冷的地方。對於蘇尋錦這種在繁華之處長大的人來說,這裏現在雖然是夏天,可簡直有數九寒冬之感。
而事實上,越往西走,就越冷,更荒涼。到了快要接近茶族的時候,完全就是一片荒野,刺骨的寒氣幾乎要紮進骨髓裏,四肢像是沒有了知覺。
“看來今天是找不到住的地方咯。”江遠寒看著血紅色的天際,長聲哀歎。
自從離開上一個小城,他們已經騎了一天的馬了,卻是半點人煙都見不著。放眼望去,所見之處隻有一馬平川的原野,甚至連個可以避風的小丘都沒有。
“那我們睡在哪裏啊?”蘇尋錦被鍾離铖裹得裏三層外三層的,又嚴嚴實實地捂在懷裏,還真不怎麽覺得冷了。
那天她難受的要命,迷迷糊糊地和鍾離铖睡了一張床,結果晚上就被大哥的聲音給吵醒了。
當時蘇洛澤看到鍾離铖白色中衣中下部的一塊血跡,又看看剛剛睡醒臉色慘白而又神情茫然的蘇尋錦,臉色尤其差。
鍾離铖一眼就看出了蘇洛澤聯想到了什麽,幹脆將錯就錯,淡定地表示自己會負責。
眼見著蘇洛澤的拳頭要落到鍾離铖的臉上了,蘇尋錦趕緊把自家大哥拉到角落裏小聲解釋起來。
江遠寒則是死死地盯著那塊血跡,好半天之後才抬起頭對鍾離铖擠眉弄眼:“這顏色看上去不太對勁啊,我看你們兩個什麽事都沒有吧。”
江景桐表示自己很受傷:為什麽她苦苦追了蘇洛澤這麽多年還一點進展都沒有,可是小錦和阿铖兩個人,她都沒看出什麽貓膩來,就發展成這樣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麽一來,鍾離铖和蘇洛澤之間想要發生什麽也是沒有可能的了。
她依然還是很有希望的。
於是這麽一想,江大小姐又變得開心起來。
自那以後鍾離铖就打著“準夫君”的旗號對蘇尋錦人前人後的百般寵溺,氣得江景桐決定要讓景寒山莊和他斷絕關係。
就比如現在,知道她怕冷,恨不得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出來給她裹上。
“沒關係,肯定有地方睡的。”鍾離铖輕聲安慰道。
“比起這個問題,更重……”江景桐一邊說著,一邊孤零零地翻身下馬,結果腳還沒沾地呢,就大叫了起來,“啊——蘇洛澤救我,救我啊,救命啊!”
人緊張的時候手下往往會失了分寸,江景桐原本就是兩手抓著鞍繩,一隻腳踏在腳踏上,一隻腳懸空,整個人都吊在馬的一邊。結果這下手上一用力,相當於是在馬身往地上拽。馬一受驚,立刻狂奔起來。
被鍾離铖抱下馬的蘇尋錦很精準地將一根銀針插進了江景桐的那匹馬的後腿的關節裏。馬站不穩,重重地朝著和江景桐相反的方向摔了下去。
江景桐摔在馬身上,沒有受傷,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來,不好意思地笑笑,卻還是不敢過來。
“下個馬都能摔倒,是不是還要重新學學怎麽走路啊。”蘇洛澤看了她一眼,心下卻也明白她一定是下馬的時候看到了地上的什麽東西被嚇到了,才會這樣。
鑒於江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一看到蛇就腿軟——
“誒,這裏有條蛇。”蘇尋錦也覺得奇怪,便轉到江景桐下馬的地方一探究竟,結果牛看到了一條橘黃色的手腕粗的大蛇。
“景桐姐姐你就是被這個嚇到的啊?”蘇尋錦伸手去抓那條蛇。
“別碰,這蛇有毒。”鍾離铖不滿地拉住了蘇尋錦的手,拿出短劍準備把蛇殺死。
“沒事啊,我不怕蛇毒的。”蘇尋錦眨眨眼,暗示鍾離铖別忘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事,便重新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伸出了手。
那大蛇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見到蘇尋錦的手,還伸出長長的信子威脅她一下。
蘇尋錦隻是認真地看著它。
鍾離铖見那條蛇的毒牙離蘇尋錦的手指近在咫尺,緊張得渾身上下的神經都崩起來了,生怕出了什麽差池,可以第一時間把蛇打死,取出蛇膽來療傷。
蘇洛澤看著鍾離铖警覺到敏感的樣子,走過去把人拉開。
“放心吧,小錦自有分寸。”蘇洛澤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在幹什麽?”鍾離铖皺著眉頭問道。
分寸?一個不小心她可就沒命了!這也叫分寸?
“交談。”蘇洛澤斟酌了半天之後吐出了兩個字。
交?談?
鍾離铖震驚地看著蘇洛澤,明顯的一臉不相信。
“不信的話你可以晚上自己問問她。”蘇洛澤也懶得解釋。
沒過多久,那天大蛇徑自遊走了,臨走之前還故意遊到江景桐腳下去,引得她又是一陣尖叫。
蘇尋錦站起來,撓撓腦袋:“太陽從哪邊出來啊?”
“東邊啊。”江遠寒回答得理所應當,“小錦你傻啦?難不成是因為跟鍾離铖呆在一起太久了?”
蘇尋錦白了他一眼:“那請問聰明智慧的江大少爺,東邊在哪邊呢?”
“東邊當然在……”江遠寒原地轉了一圈,沒看到有太陽,道,“太陽升起的方向。”
幾個人麵麵相覷,完全找不到方向。
一馬平川的,既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更沒有星星,怎麽找東方?
鍾離铖拿著短劍在沙地上畫了幾道,站起來道:“東邊在左邊,跟我走吧。丫頭過來。”
蘇尋錦連忙撲過去抱住他,仰起小臉滿臉的好奇:“你怎麽知道的啊?”
“猜的。”鍾離铖幫她把有些歪的帽子戴好,抱人上馬,“東邊有什麽呀?讓我們往東邊走。”
蘇尋錦不樂意了:“你不告訴我你怎麽知道的,我也不告訴你。”
“喂喂喂,別欺負我們三個了行不?”江遠寒不滿地打斷他們兩。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一行人快馬加鞭向動又走了半個時辰,竟然發現了一座廢城。
城牆上爬滿了藤蔓,在月光的映照下有種陰森可怖的感覺。
蘇尋錦往鍾離铖懷裏又縮了縮。
鍾離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輕聲道:“別怕,跟著我就好了。”
“……嗯。”懷裏傳來一聲低低的回答。
巨大的城門鏽跡斑斑,大敞著,裏麵漆黑一片,像是一隻會吃人的巨大野獸,等待著無知的獵物自投羅網。
廢城裏麵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令人發毛。偶爾有風聲經過,發出“呼呼”的聲響。
江景桐向來是個膽大的,策馬跑到前麵道:“你們先在這裏找個地方住下,我去這個城裏麵看看有沒有什麽異動。”
蘇洛澤抬眸看了一眼她,涼聲道:“不用異動,隻要有蛇就可以了。”
“你——”江景桐瞪蘇洛澤,偏偏又無法反駁。
誰讓她什麽都不怕就是怕蛇……
江景桐決定不和蘇洛澤一般見識,一個人騎著馬跑了。
“就算沒有蛇,能不能找到回來的路還不一定呢。”蘇洛澤低聲念著,和鍾離铖對了個眼神便追了上去。
“誒呀呀,你看看你們四個。”江遠寒又開始抱怨,“我爹還說什麽,西域的女人漂亮。誰知道這裏別說女人了,連個人都沒有,就你們四個,恩恩愛愛羨煞旁人,有沒有看到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這裏啊?”
“行了,別說了,酸不拉嘰的。趕緊去看看什麽可以住吧。”鍾離铖瞥了江遠寒一眼。
三個人找到了一個破廟,打掃打掃幹淨,找了點燭火點上,又將門關上禦風。
“大哥他們會不會找不到這裏啊。”蘇尋錦有些擔心。
“沒事的,他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另找地方睡一晚。明天早上我們再在分開的地方見麵就好了。”鍾離铖說著,將一件厚厚的貂皮大衣鋪在了地上,“你先睡吧,我守夜。”
“我來守夜吧。”江遠寒一手提著酒葫蘆道,“你啊,就好好地陪美人吧。”
蘇洛澤和江景桐處。
漫天的枯葉飛舞著,形成了一個漩渦,包圍住了兩人,根本看不清對麵的敵人。
蘇洛澤和江景桐背靠著背,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真是好一對苦命鴛鴦啊。”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那聲音沉穩,冰冷。
枯葉飛舞的“沙沙”聲中,傳來了兩聲擊掌聲,隨後便是什麽動物拍打著翅膀的聲音。
是茶族的人!
茶司筱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兩人拚死戰鬥著,撩了撩額前垂下的長發,涼聲道:“那個女孩不在這裏,肯定在別的地方。給我把這座城好好找找,一定要找到他們!”(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