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搖了搖頭：“此炎毒與彼寒毒並非一家所生，並沒有互相克製的效果。更何況即便是要以毒攻毒，按照王妃娘娘的體質，也得直接將炎毒種到她身上才能有用。端王殿下體內的炎毒本就所剩無幾，就算方法真的有效，這劑量也未免太小了一點。”

    鍾離铖還想開口說什麽，卻被歐陽打斷：“端王殿下莫要再想什麽傷害自個兒的法子。殿下的身子本就沒恢複好，再用一次炎毒，隻怕是王妃娘娘也救不了殿下。老臣方才已經說過了，娘娘目前身體並無大礙，隻要別累著就好。眼下隻怕端王殿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關心。攖”

    “什麽事？”鍾離铖細長的眸子眯了起來。

    歐陽禦醫之所以會自願到行宮來照顧太皇太後，是因為他實在看不下去太醫院那裏眾人趨炎附勢的風氣，不願再呆在宮裏。

    鍾離铖小的時候獨自在宮中生活，也得了他不少幫助，否則又哪能這般順利地長大。

    “如今老臣看朝中的局勢，似乎端王殿下已經開始和太子殿下有了交手。如果端王殿下真的意在儲君之位的話，不能無後。”歐陽禦醫不顧鍾離铖變得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道，“太子妃娘娘已經懷胎五月有餘，不出意外再有五月便能生產。可是王妃娘娘宮寒嚴重，怕是不能生育。這事並不難診斷，若是被太子殿下知曉，怕是端王殿下便落了下乘。”

    “宮寒不可以治麽？”鍾離铖揉了揉眉心。

    歐陽禦醫的意思，他能聽懂三分——那丫頭不能生育，他又不能無後，隻能另娶他人。

    “可以是可以，隻是困難重重，希望渺茫。沒有三年五載都看不出什麽成效來。”歐陽禦醫的口吻極其平淡，“這是殿下的事情，自然由殿下來決定。老臣先行告辭。”

    鍾離铖心裏一陣煩悶，在外麵轉了一圈才回到寢宮，隻見蘇尋錦正坐在茶幾邊剝葡萄。見他回來，蘇尋錦拿起那隻盛了葡萄的小碗朝著他撲過去償。

    鍾離铖伸手把她圈進懷裏，隨後便輕輕地朝著她的唇瓣印了下去。

    蘇尋錦一愣，手上的小碗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你……你賠我的葡萄！”蘇尋錦心疼地看那些滾到地上的透明的果肉。

    “再去摘一些不就好了。”鍾離铖拉著她的手就往殿外走，揮手叫下人來將地上打掃幹淨。

    路上，蘇尋錦在心裏憋了好久，最後還是憋不住了，好奇地問道：“你剛剛跟歐陽禦醫在外麵聊了什麽啊？”

    “沒什麽。”鍾離铖微微怔了一下，“他說我身上的炎毒需要重視。”

    “我也這麽覺得。”蘇尋錦點點頭，“雖然所剩無幾，但是還是應該再清一次。等什麽時候有空我再給你做次針灸吧。”

    鍾離铖沒有回答，隻是將她的手握緊了些。

    蘇尋錦抬頭，循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鍾離昊正一個人站在小溪邊，看著他們。

    “皇兄，別來無恙。”鍾離铖微微地低了低頭，表示行禮。

    鍾離昊冷哼一聲，麵色陰沉。

    鍾離铖沒有理他，摟住蘇尋錦的肩膀繼續走自己的路。

    前些日子鍾離铖把自家買通的仆人送到了皇上那邊去，自己卻裝作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求皇上給他一個公正的裁決。結果皇上最後審出來這個“往端王妃娘娘飲食裏下藥的人”原來是太子妃指使的。

    太子妃與端王妃同宗同族，本身也沒什麽利益衝突，可太子和端王的衝突就大了去了。因此皇上很容易就將事情懷疑到了鍾離昊身上。

    隻是，兩皇子相爭，太子謀害弟妹這種事情，傳出去實在是有損皇室威嚴。因此鍾離铖那裏，皇上隨隨便便就拿了個“陳國奸細”的旗號蓋過去了。暗地裏，太子與皇後被皇上叫過去罵了個狗血淋頭，最後罰了太子半年的俸祿，責令皇後禁足一個月。

    鍾離铖上次傷到了蘇洛雪，之後又用那般卑劣的手法蒙騙父皇，這會兒卻又裝作一副相安無事的樣子，自然讓鍾離昊惱怒不已。

    偏偏，卻又不能說什麽。

    於是無事找事的太子殿下幹脆將矛頭指向了蘇尋錦：“端王妃留步。”

    蘇尋錦回頭看他，眼神中滿是戒備。

    鍾離昊雙手背在身後，慢慢地朝著她走過去。

    蘇尋錦有些緊張，半個身子躲到了鍾離铖背後。

    隨後，隻見鍾離昊彎腰，大半個身子籠罩著蘇尋錦：“端王妃不記得，那年宮宴之後，對本宮說的話了？”

    蘇尋錦臉色變了，連忙鬆開了鍾離铖的手，鼓足底氣：“臣妾記得。當時臣妾聽聞姐姐要嫁入東宮，擔心宮中凶險，因此特地請求太子殿下待姐姐好些。”

    鍾離昊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倒是鍾離铖先輕笑了一聲。他這麽一笑，蘇尋錦就更加緊張。

    “是麽？”鍾離昊看了鍾離铖一眼，隻得到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聽說皇嫂近日來孕吐的厲害，皇兄怎麽不陪伴左右，反而來找我家王妃追憶舊事了？”

    說著，鍾離铖重新拉起蘇尋錦的手，往葡萄園走去。

    蘇尋錦擔心鍾離铖生氣，一路上臉紅心跳的，大氣都不敢說，就怕他下一秒就翻臉。

    隻是，葡萄摘了一籃了，鍾離铖還是沒什麽反應，和從前一般溫柔地看著她。蘇尋錦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許久，也沒看出什麽來，心下鬆了口氣。

    “這騙人啊，首先自己得相信，然後才能讓別人相信。自己都不相信的東西，怎麽指望能騙過別人？”一抬頭，卻又叫鍾離铖邪笑著看著她。

    蘇尋錦又開始緊張，結結巴巴地想解釋。

    鍾離铖搖頭，歎了口氣：“要不是那天晚上剛好撞見你們兩個，光看你現在這麽一副緊張的樣子，我也覺得你和皇兄之間有鬼。”

    說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底氣不足，怎麽讓別人相信自己？拿出一副我說實話了你愛信不信的表情，才能騙過去，知道了沒有。”

    蘇尋錦被他調戲得有些窘迫，不好意思地低頭：“你都看到了啊……”

    “嗯。”

    “那你……”蘇尋錦有些疑惑，而後又輕聲地笑，踮起腳吻了一下鍾離铖的唇。

    蜻蜓點水一般的，轉瞬而逝。鍾離铖眸色一沉，摟住她的腰，追著她的唇瓣輕輕地咬起來。

    一吻終了，蘇尋錦趴在他身上輕輕地**，卻聽他在耳邊輕聲低喃：“丫頭，我和皇兄，算是正式開戰了，以後你可能會很辛苦。”

    蘇尋錦點點頭：“中毒了就到我這裏來。”

    鍾離铖不禁失笑出聲：“怎麽，不中毒還不能找你了？看來我以後必須要準備一箱子的毒藥了，想你的時候就吃上那麽一顆。”

    ＊

    時間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裏太子和端王明爭暗鬥，在帝都中鬧得沸沸揚揚。一個領著文臣在朝廷上各種彈劾，一個帶著武將默默立功走任勞任怨路線。倒是皇上，也不出手幫誰，就那麽袖手旁觀著。

    八月到了尾聲，天氣漸漸變得涼爽，果子也結出來了。

    端王府裏，蘇尋錦趴在花園裏的草叢上，一邊看著書一邊剝橘子吃。

    小小的蜜桔，都沒有巴掌大，看著就跟討人喜歡，自從蘇尋錦嫁進來，端王府每年都要采購不少。

    鍾離铖一下早朝就看見這麽一副靜謐安好的畫麵，心裏不禁軟了下來。走過去咬掉她嘴裏的桔瓣，鍾離铖的口氣寵溺而帶了些責備：“怎麽一大早上的起來就吃這麽涼的東西？”

    “喜歡吃。”蘇尋錦看著他傻笑。

    “陪本王用早膳去。”鍾離铖佯裝生氣的樣子沒收了她的橘子。

    餐桌上，蘇尋錦看著麵前的一碗魚片粥，有些發愣。

    “怎麽啦？吃個早膳都心神不寧的。”鍾離铖看她呆呆傻傻的樣子，有點好笑。

    似乎最近這丫頭整天被他關在府裏喂養著，越發地有些傻了。

    “铖……”蘇尋錦的表情有些糾結，“都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又說女子出嫁之後的頭等大事就是生子，可我這都三年多了……”

    “我看你啊，就是整天窩在王府裏胡思亂想的，吃個早膳也能想到這上麵去。”鍾離铖輕輕地戳了戳她的額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