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血煞棺材

字數:33869   加入書籤

A+A-


    我沒想到在火葬如此發達的年代,此生此世我還有機會給自己挑選棺材,心裏麵的感覺有點怪怪的。

    不過,腦袋裏想的都是要立刻救出淩軒,倒也沒有在乎這許多。

    在棺材鋪裏掃了一眼,指著一口碩大的紅漆棺材,說道:“我看那口棺材挺好看的,就它吧。”

    忽然,這倆吵鬧的紙人都安靜下來了。

    紙做的臉上依舊能做出瞠目結舌的表情,就連瑾瑜都輕輕的皺了皺眉頭,“那是血煞棺材,專門壓製千年飛僵的棺槨。”

    “棺槨?”我聽到棺槨兩個字,第一反應就是俄羅斯套娃,“這麽說,這口木的槨內,還有一副棺材啊?”

    所謂棺槨中的棺就是指的棺材,各種材質的都算。

    但是很多一般的達官顯貴隻有棺沒有槨,所以大家對槨的了解十分有限。其實許多的王宮貴族,下葬都是用的棺槨。

    就是如同俄羅斯套娃一樣,大棺材套著小棺材。

    小棺材的材質千奇百怪,但是大棺材的材質就比較單一,大部分是陶製品會做成房子的樣子。

    也就是所謂的陰宅,四口都封死。

    讓工匠將棺材硬套進陰宅中,讓人死後在棺材裏也有陰宅住。

    在古代墓葬中,因為陶器屬陰,所以很多隨葬品都是陶製的。比如兵馬俑啊,棺槨,以及模仿實物的亭台樓閣,鳥獸蟲魚,文房四寶,包子饅頭等吃食或者蒸籠一類的廚房用品。

    “是,顧星,你還真會選東西。”瑾瑜瞄了我一眼,繼續變成一塊冷冰冰的沒有感情的石頭樣子。

    我對選哪一口棺材都無所謂,見大紅棺材如此特殊,就說道:“那我換一口選擇吧。”

    “既然你喜歡,就拿去用吧,阿嘣。把血煞棺材拿下來吧,這個姐姐還是主人走後,第一個敢選血煞棺材的人呢。”阿嘎並沒有拒絕我使用血煞棺材,差遣著阿嘣上去抬棺材。

    阿嘣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白色的簽令。

    輕輕的搖晃了幾下,居然搖晃出了好幾片小小的紙人,小小的紙人仿佛會自動複製一樣。一成百百成十,如同螞蟻搬東西一樣,居然是合力把那口血煞棺材給弄下來了。

    它剛到眼前的時候,其實並未有什麽特殊之處。

    隻有一股子古怪的藥香撲鼻,那種藥香十分好聞,卻又有一種腐爛的味道夾雜在裏麵。整個棺材鮮紅如血,仿佛立刻就有紅色的液體從上麵流出。

    看得人眼睛有些暈,伸手去摸了摸居然有股溫熱感。

    要知道這裏可是陰間,所有的一切都冰冷異常,唯有這口棺材流淌著些許血煞陽氣。我伸手一摸,指尖就沾上了紅色的東西。

    不是油漆,黏膩膩的更像是血漿。

    這棺材在這裏停了那麽久,怎麽顏料還沒幹?

    突然,阿嘎陰涼的說了一句,“姐姐,可以打開看看。”

    “好,我打開看看。”我嘴上雖然這麽說的,可是頭皮卻是在發麻,心想著裏麵不會有什麽大粽子跳出來吧。

    大粽子在我們那旮旯,說的是屍變的屍體。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叫法,反正長白毛的腳白毛大粽子,綠毛的叫綠毛大粽子。也有叫幹粽子的,說是變成幹屍的屍體。

    據說還有盜墓賊,喊有隨葬品的屍體,叫做肉粽子。

    自從知道了這種叫法以後,我根本不敢正視我們端午節吃的臘肉粽子了。

    扯閑篇的話就到這裏,話說我聽了那紙人童男的話,推開了那口紅棺材。它明顯是滑蓋式的棺材,兩邊裝有軌道。

    輕輕一推,棺材蓋就順著軌道劃出去。

    就跟滑蓋手機一樣,推一下就打開,可以看到裏麵的其他東西。

    奇怪的是,這口大紅棺材裏居然是一口半透明的但是紅如雞血石的玉石棺材。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應當是血玉棺材。

    從我這個角度還能影影綽綽看到血玉棺材裏,似乎裝了半盆的深色的液體。

    那棺材就應了那麽一句話,葡萄美酒夜光杯。

    眼前就是那種紅色的夜光杯裏,裝了紅葡萄酒的效果。裏麵的小棺材露出來之後,那種帶著腐臭味道的藥香味更加的濃鬱了。

    我感覺自己都快要被吸引,最後迷失了方向了。

    “打開它呀。”阿嘎和阿嘣兩隻紙人,忽然同時詭異朝我笑了一下。

    笑得我是毛骨悚然,感覺要被這倆紙人活吃了,明明心裏十分的害怕卻鬼使神差的將棺材蓋掀開了。

    這是個翻蓋的棺材,但是因為是血玉製成的,材料十分的有限。

    所以棺材蓋是經過了能工巧匠雕琢,中間可以掏空削薄了,所以拿在手裏很輕。就好像那種宋代的玉碗一樣,展現了古代工藝到了極限的水平。

    隨隨便便就能把它輕易的給掀起來,裏麵沉睡著一個男子。

    男子雙目微閉,睫毛卷曲而又細長,恰似一隻靜止在花瓣上的黑色鳳尾蝶。瓊鼻高聳,恰似雲中的冰峰。

    身著一身玉片做的戰甲,腳蹬踏雲靴。

    腰間已也是玉片所做的蠶絲玉帶,玉帶上垂下一綹金線,線上綴著一雙鳳凰形狀的玉佩。鳳和凰之間和諧而對,雕工精湛入微。

    一瞬間,這個男人似乎睜開了眼睛,烏眸詭異的看著我。

    驚得我往後退了一步,靠在了身後的棺材上。

    身後的棺材蓋卻在這時候被裏麵的一股怪力頂開了,一隻形同枯樹的手臂從裏麵伸出來,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腕。

    緊接著,這間店裏的,其他每一口棺材蓋都打開了。

    裏頭裝著的奇怪的東西,都從裏麵跑出來了,嚇得人渾身發抖。骨骼深處是徹骨的寒,我心頭裝著淩軒的安危,沒有立刻選擇逃跑。

    而是第一時間去找瑾瑜,可是瑾瑜居然已經不在周圍了。

    就連那兩個紙人小童,都已經不知去向。

    在我身後棺材裏的那隻枯手,慢慢的就爬上我的肩膀,猛然一下掐住了我的脖子,陰險的笑了:“閻王教你三更死,你還能活過五更天?真是愚蠢的掙紮,讓本官結果了你的性命吧!”

    白無常的聲音,它怎麽會在這裏?

    我驚出了一聲冷汗,該不是這倆小紙人叛變,把我和瑾瑜都給賣了吧。瑾瑜不在我身邊保護我,興許是被白無常給吃了。

    一想到範無救那個恐怖又駭人的樣子,我立刻去大衣裏掏斷魂刀。

    一摸!

    竟然是空的……

    難道命運弄人,我還沒救出淩軒,就要死在這兒了嗎?

    電光火石之中,身後那個男人手上的力道是越掐越緊。

    我感覺幾乎要斷氣了的時候,眼前一陣白一陣黑的閃過,隻覺得額頭上冰涼全都是汗。兩個紙人小童不知道何時又出現在我眼前,好奇的看著我。

    阿嘎說:“姐姐,你發什麽愣啊,快進去吧。”

    “進去?”我重複了一遍它的話,低頭看它手指的位置,是那口血玉棺材的裏麵。棺材裏沒有什麽栩栩如生的男子,隻有一個皮膚早就朽爛到不知道哪個星球去的白骨。

    白骨森然之下,已經無法去想象,它生前到底是什麽模樣了。

    它泡在紅色的藥水裏,那股濃烈的藥香,讓我看它的時候總是影影綽綽的出現重影。剛才看到的應該隻是幻覺,我揉了揉太陽穴,平靜了心情。

    知道要救淩軒,必須逃過閻君的眼睛。

    也許隻有進入了這口棺材,才能進妖鳥城,想到這裏也不顧恐怖恐怖,惡不惡心這類的東西了。

    我抬腳就跨進了棺材裏,坐在了紅色的液體中。

    說也奇怪,我坐進棺材裏的液體之後,才覺得這液體如同人體的血液。它是溫熱且循環流動的,我進去之後,瑾瑜也一腳跨進來坐在我身邊。

    這是要同一個棺材的節奏啊!

    阿嘎看我和瑾瑜坐進去了,拿了血玉棺材的棺材蓋推進去,依依不舍的看了我一眼,“你……你別忘了我的變形金剛,還有遙控飛機。”

    “對,還有還有我的芭比娃娃。”阿嘣急忙說道。

    我信誓旦旦的保證說:“阿嘎,阿嘣,玩具這件事妥妥的。我們拉鉤……”

    伸出了小手指頭,阿嘣主動鉤上來,還在用冰涼的帶著陰氣的唇在我的側臉上親了一下,“姐姐,你最好了,下次來陰街也要記得來找阿嘣玩哦……”

    “哼,阿嘣,你這個笨蛋。還是祈禱這個女人能活著回到陽間吧,否則……否則連說要帶個我們的玩具都沒法說話算話吧。”阿嘎雖然要麵子,可是鋁箔做的雙眼終於是柔軟下來了。

    臉上栩栩如生的表情,有幾分和瑾瑜相似的傲嬌,好像是默默在意我的生死。

    我有些感動,“我會努力活下來的,至少……為了你們的玩具。”

    瑾瑜早已經平躺在血紅藥液注滿的棺材裏,臉部的表情鎮定異常,給我做了一個極好的榜樣。

    我雖然有些惡心這些液體,可是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躺進了棺材裏。棺材裏的液體漫過了臉部和耳朵,沒有窒息的感覺,隻有一種被營養液溫養滋潤的感覺。

    隻是這個營養液,分明就是身下白骨的洗屍水。

    我嗆了幾口,這個口味甜甜的還有點腐爛的洗屍水,就感覺它好像變淺了。不過那隻是一瞬間的感受,看著紙人把棺材蓋合上了,棺材鋪裏以及陰街上鬼怪的哭聲一時消失了。

    好像我一下從這口半透明的棺材裏,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它們倆在棺材裏忙碌了一陣,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叫來了一群白色的紙人,這些紙人樣子披麻戴孝。

    身材的高度比阿嘎阿嘣還要高,看著就和普通人的比例是一毛一樣的。紙人們幫著把我和瑾瑜躺的這口血玉棺材,放回那口碩大的紅色棺材裏。

    蓋上了棺槨的蓋子,外麵的一切就看不清楚了。

    不一會兒,棺材就有了種懸空的感覺,好像是被外麵的“轎夫”抬起來了。我想這就是瑾瑜說的,所謂的棺轎,而我和瑾瑜會被這口棺材轎子抬去妖鳥城。

    整個人浸透在紅色的藥液中,能感覺到藥液顛簸時,浮動臉部的波動。雙眼睜開卻不會有液體侵入眼中的酸澀,反倒是能透過棺材裏的液體,還有半透明的棺材蓋看到槨上的紅色頂部。

    在這些藥液中躺了一會,我是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把這些惡心的玩意喝進去了,卻又感覺屍水越來越少了。

    也不知道裏頭的藥液是都到哪兒去了,越來越淺,明明一開始都沒過了臉部好幾厘米。最後都慢慢的退到了鼻翼以下的位置,我心想著這棺材看著不怎麽結實,是用掏空削薄的玉石做的。

    難道是是因為老子太胖了,被壓出裂縫,導致液漏了?

    耳邊又傳來一聲極重的敲鑼的聲音,那聲音好大,居然傳進了血玉棺材裏。

    伴隨著鑼聲,還有男人大聲的粗吼聲:“陰煞出城,群鬼躲避。百無禁忌,屍叔棺材鋪,升棺發財,閑鬼避讓。”

    我是這沒想到,瑾瑜會想這麽一個法子,帶我混進冥淵附近的妖鳥城。隻希望這兩隻紙做的童男童女,真的有辦法能用血煞棺材把我帶去。

    不然在這陰間,可真是寸步難行了。

    “顧星,你是怎麽想到阿嘎喜歡變形金剛,阿嘣喜歡芭比娃娃的?這兩隻紙妖是出了名的難搞,既不喜歡錢財,又不喜歡權位,脾氣還很古怪。很多人求他們幫忙,都求不上呢,我其實沒抱多大的希望呢。”瑾瑜說的時候似乎有些佩服我的意思,但是語氣還是淡淡的,不像是在誇獎人。

    我眉毛跳了一下,有些謙虛的回答,“我就是運氣好,瞎掰扯的。現在時代進步了,小孩子的玩具也都革新了,所以就試試說給他們燒燒變形金剛和芭比娃娃……”

    我沒說給他們燒ipad,就不錯了!

    心裏這麽想著,卻沒有說出口。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倆童男童女紙人活了這麽多年,依舊能保持童真。

    金錢和權力對於小孩子來說大概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唯有好吃的和好玩的才能打動心底質樸的人。

    在棺材裏液體是越來越少了,但是還是搖來晃去的波動著,我和瑾瑜靠的很近。他側著身子,淡然的看著我,弄得我臉部肌肉緊繃。

    我屏住呼吸,大氣都不喘一下。

    他也安靜,不再說任何話。

    耳邊卻傳來了一個男人,陰冷冷的聲音,“為我報仇,顧星,你叫顧星嗎?你為我報仇,可不可以。殺了她,殺了她……我讓你執掌陰間。”

    “瑾瑜,好像有人在說話。”我猛的一驚,都以為自己再次出現幻覺了。

    瑾瑜伸手揉了揉我的眉心,“這裏麵隻有我們,如果不是特別大的聲音,是沒辦法透過棺材傳進來的。相同的,我們說話聲隻要小聲點,外麵也不會聽見的。顧星,你是不是太累了……”

    “不對!瑾瑜,這裏不隻有我們,我們……我們身下還有一具白骨呢……”我緊張的說著,手指頭還有些不安的摸著身下白骨的骨骼。

    似乎摸到腰椎,還有骨盆的地方。

    沒想那個男人妖嬈嫵媚的聲音再次出現,“喂,女人,我就是那具白骨,就是我再跟你們講話。你摸我屁股了,你可是要對我負責的。”

    這個白骨,特娘的還是逗比。

    居然說本大王摸了他的屁股,還要對他負責。

    我上下唇輕碰了一下,說的很輕,“你是誰?”

    “我?我是鷙月,小妞,你都躺在我胸口,還不該為我負責嗎?”叫鷙月的那具白骨說話極為輕佻魅惑,冰涼堅硬的手骨悄無聲息的就纏上了我的小腹。

    我隻覺得小腹上的皮膚一縮,下意識的想伸手保護自己的孩子。可是我突然發現自己似乎過於緊張,他的手指頭隻是放在我的腹部,卻是一動不動的。

    腹中我的兩個小崽子,似乎也有點懼怕這個叫鷙月的男人。要知道我肚皮裏的男娃兒天不怕地不怕,麵對生死都臨危不懼,簡直就是個小大人。

    可沒想到,居然會懼怕我身下的那堆白骨。

    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為什麽會在這口棺材裏。

    我說:“我已經嫁人了,恐怕沒辦法為你負責。而且……老子……又不是故意摸你屁股的,誰讓你的上下麵都是空心兒的。”

    “空心!你居然說我是空心的……你……你調戲我!你知道調戲我的後果嗎?”鷙月的聲音微微一變,似乎要惱羞成怒了。

    我心頭一凜,心想著完了。

    難道這堆白骨,要當著我旁邊瑾瑜的麵,占我便宜嗎?

    那我的一世英名,可怎麽辦啊?

    突然,這個家夥的手指頭在我的腹部彈了幾下,驚愕了一句,“恩?鬼胎!你這個女人還懷了鬼胎,有點意思,這個鬼胎很強大,說不定能幫我完成心願呢……”

    老子為什麽要幫他完成心願啊?

    就因為老子躺在他身上,所以這樣方便威脅我麽,我側頭看了一眼瑾瑜。他依舊是淡然的側臥著,深棕色的眸光淡掃著我的麵容。

    奶奶的熊的!

    他聽不見鷙月的聲音,可應該能聽見老子在和鷙月對話的聲音啊,怎麽也不來幫我一下。心裏鬱悶死了都,卻感覺身下白骨的下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一股冰涼刺骨的氣流,從耳廓邊上吹來,“女人,我要你替我複仇,我是被人害死的……”

    “誰……害死你的?”我下意識的就問他。

    “我……我是被一個賤娘們推下冥淵的,好不容易才爬上來,爬上來之後就隻剩下白骨了。隻能躲在……媽的……誰……誰在吸走我的營養……”他妖嬈的聲線明明聽著十分優雅嫵媚,可是忽然就爆粗口了。

    “我不知道是誰啊?你是怎麽爬上來的,你快告訴我!我夫君也掉下冥淵了,你……是怎麽爬回來的……告訴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一聽他是從冥淵爬出來的,激動無比想從他嘴裏套出離開冥淵的辦法。

    “是不是你把我的營養液吸走了,小妞啊,小美女啊這種玩笑開不得,沒有營養液我會死的!你快幫我,隻要你幫我,我就告訴你怎麽從冥淵裏出來……”

    我也想知道,這口棺材裏是什麽東西作怪,在吸走裏麵紅色的液體。

    這些帶著藥味的液體,很可能是用來滋養棺材裏這個男子的白骨的,可是隨著營養液越來越少。

    他似乎也越來越虛弱,最後跟我說話的聲音,就都消失了,“快點,我……堅持不……”住了!

    眼下液體的數量也隻剩下一兩毫米的高度,淺淺的一丁點,而且還在快速的消失著。我到處找了一下,想尋找到營養液快速消失的原因。

    猛然一下,就看到手腕上的印度海蛇不知道什麽時候遇到了液體狀的藥汁就複活了。

    赤紅色的小身子,在藥水裏遊泳。

    它身上的鱗片和之前在冰河裏大有不同,是那種紅寶石一般的亮紅色,鱗片肥厚而又飽滿。

    此刻正張大了蛇嘴,暢快的喝著最後一點的紅色的藥水。

    我看到就是一驚,沒想到血玉棺材裏這麽多的藥液很可能就是這隻印度海蛇喝的。它個頭看著這麽小,也不知道那樣多的藥液都被它消化到哪裏去了。

    將手腕這麽輕輕一抬,打算阻止海蛇繼續偷食營養液。

    可這隻靈活的海蛇貪婪無比,我的手臂都抬起來了,還拉長了身子重心向下猛力一吸。這一下似乎是用盡了它的全力,一下吸光了棺材裏最後的一點藥液。

    血玉棺材裏的紅水消失了,周圍墮入了黑暗。

    原來棺材裏能保持光亮,是因為這些紅色的藥水。

    我再也聽不到那個男子的聲音了,更看不到瑾瑜的表情。雖然看不到身下的具白骨失去了藥水具體變成什麽樣,但還能感覺到白骨很硬沒有氧化的情況。

    一根根骨頭抵在背上,硌得慌。

    星月菩提上闖禍的印度海蛇沒有變回幹屍的樣子,反倒是鮮紅一片的,出現在了眼前。那個樣子就如同是紅寶石雕刻成的海蛇,它一動不動冰冰涼涼的。

    霧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忽然,那個叫鷙月的人又說話了,妖嬈嫵媚的語氣有些惋惜卻並不哀傷,“我……我營養液都被吸光了,肯定要永遠永遠消失了。你快答應我啊,你是他的女人,對不對?”

    “他指的是,易淩軒嗎?你是淩軒的朋友嗎?告訴我要怎麽從冥淵出來,淩軒……淩軒被困在名媛了!”我聽到鷙月的聲音變得十分微弱,心裏麵有些著急。

    是我手腕上星月菩提掛著的海蛇闖了禍,弄得人家要消失了。

    萬一他是淩軒的好朋友,那……

    那該怎麽辦……

    鷙月的聲音好像受到幹擾的電波一樣,斷斷續續的,聽得人好生的難受:“閻君……閻君不是……閻……她謀殺親夫!答應我,殺了她!沒人……能從冥淵裏出來,嗬嗬,姓易的的死定了,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然後,這個聲音的源頭就不見了。

    我平靜的躺了一會而,確定他可能不不會再出現了,也確定我根本不懂他最後說了什麽。才緩緩的動了一下身子,換了個姿勢讓自己保持一個神經沒有那麽緊繃的狀態。

    再不自我調節情緒,我就會崩潰的。

    我張了張嘴,“瑾瑜,你……你認識鷙月嗎?”

    “你……你怎麽知道這個人的,易淩軒告訴你的?”瑾瑜大概是被我唬了一跳,這是我見過他以來,他語氣最驚訝慌張的時候。

    我搖了搖頭,“淩軒沒說過他,不過……我……我剛才和他聊了幾句,你……沒聽見他的聲音嗎?”

    “你剛才聽見了的是鷙月的聲音!你……怎麽不早說!”瑾瑜驚到,而後又恢複了平靜,“那麽想來我們身下的枯骨就是鷙月的了?”

    我怎麽知道瑾瑜認識鷙月啊?

    況且鷙月如果和瑾瑜認識,怎麽會不直接和瑾瑜交流,而是跟我在哪裏瞎嘚啵。

    不過看瑾瑜臉上略帶哀然的樣子,也不敢輕易的反駁,隻聽他喃喃的說道:“這個自戀的死變態,聽說很強大居然死了。難怪這麽多年,一直沒消息……”

    “那鷙月在陰間到底……是什麽身份啊?”我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總覺得這具白骨的身份有些不得了。

    他居然說閻君謀殺親夫,難道還是閻君的老公不成?

    “鷙月的身份?我……不知道!誰會知道那個臭美的死變態,是……什麽身份!”瑾瑜冷冷淡淡的回應了一句,好像剛才所表現出來的緊張全都是我的錯覺。

    我還想繼續追問他,總覺得有些不明不白的,鷙月的聲音在最後一刻都還在求我給他報仇呢。

    這件事我不一定要多管閑事,可鷙月好像和淩軒認識,不聞不問絕對不是最好的態度。

    我說:“你剛才不是還認識他的嗎?說讓我早說……和我說話的是鷙月……”

    瑾瑜冰涼的如同玉片一般的手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掌,將我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頭都捏在手掌心裏,低聲的說道:“先別說話,外麵有情況。”

    懸空的有些搖搖晃晃的棺材,仿佛被放到了地上,變得平穩起來。

    我聽他說有情況,連忙將自己的耳朵靠在棺材壁上,外頭隱約能聽見嗩呐吹奏的聲音。那聲音就跟我們屯裏,死了人之後請樂隊所奏的哀樂。

    慢慢的哀樂的聲音也靜了下來,隻能聽到斷斷續續幾聲哀怨的哭聲。那哭聲明顯是專業的,淒婉至極,不僅帶著回聲。

    仿佛還能刺進人心底最深處,聞著傷心。

    “嗚嗚嗚……嗚嗚,別哭了,連累的本官也跟著心裏頭難受!”棺材外麵傳來幾聲男子渾厚的哭聲,它帶了哭腔還不忘訓斥,“趕緊的開棺,讓我們檢查。”

    嗬斥之後,陰魂們哭喪的聲音便戛然而止了。

    還有女子嬌滴滴的獻媚一般的說話聲:“軍爺,屍叔棺材鋪送喪你們是一向不攔著,怎麽今兒就把奴家給攔下了。”

    被稱作軍爺,想必就不是陰差了。

    想想看也許陰間也有自己的軍隊,應該算是個陰兵,或者陰將。閻君好像是豁出去非要把我抓住,連陰兵都派出來攔截。

    “這一次可不一樣,是閻君親自發的海捕文書,要抓一個私闖陰間意圖犯上作亂的活人。”陰兵絲毫不肯鬆口冷聲回絕道,好像是一點讓步的餘地都沒有了。

    在血玉棺材中,瑾瑜似乎比我還緊張。

    緊緊的攥緊了我的手指頭,好像要將我的手指頭一根根的捏碎了。那血玉棺材蓋是半透明的,隻要外麵的槨一打開陰差就能看見我跟瑾瑜。

    根本就是無所遁形,隻有死路一條!

    他的另一隻手伸進了我大衣口袋裏,從口袋裏拔出了斷魂刀,隻等著在開棺材的那一刻發難。

    我側耳傾聽之下,又聽那個嬌滴滴的女子說道:“這點錢,您就去喝點茶,吃吃花酒。聽說您喜歡洋妞,我家掌櫃手裏還有兩個扶桑國的紙人洋妞,隻要軍爺喜歡,改日奴家一定親自登門送過來……”

    “扶、扶桑美女!你們掌櫃的看起來是個孩童,可是手段不小啊,居然能搞來這個!”那陰差一聽是個外國妞,幹巴巴的好像石頭一樣硬的聲音裏終於起了一絲的激動。

    似乎發現自己在美色麵前沒什麽定力,麵子上掛不住,又故作姿態的說:“你這小娘皮,還是快點打開棺材,隻要不是那個活人女子,不管是什麽貨,我都保證不隨便扣押下來。”

    “軍爺這話可當真?”那女子嬌媚迷惑人心的聲音再次響起,就連老子聽了,都隻覺得心頭一蕩。

    差點被這美女的聲音,給叫的渾身骨頭酥了。

    陰兵說道:“當然,我是妖鳥城的守將,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您可知這血煞棺槨的來曆?”女子嬌美無限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神秘,她沒有給陰兵回答的時間,而是自然而然的說出答案,“聖主的玉體一直都在我們屍叔棺材鋪裏保管著呢,用血煞棺槨供養著,城門口都是陰魂。現在開棺,恐怕會打擾到聖主休息吧?”

    “聖主?你……你這個小娘皮不會撒謊吧,聖主他老人家不是和冥帝一起離開了嗎?”陰差有些懷疑。

    聽著這陰兵說話,我一下就明白了。

    陰間大致和陽間一樣,有各方勢力不同,似乎並不是隻有閻君一人。還有聖主和冥帝這樣的存在,隻是似乎都已經離開了,才讓閻君一家獨大的。

    女子又道:“軍爺有所不知,聖主是給人暗害的。當年有鬼為了掩鬼耳目,才放出話說聖主離開了,實則……”

    說著那女子竟帶哭腔,雖然未見其麵。

    可那聲音楚楚可憐,就連本大王都起了戀香惜玉之心。

    啜泣了幾聲之後,女子才又複繼續道:“實則早已被奸鬼所害屍解成骨,不能像從前般英姿颯爽的出現在我等麵前了。”

    雖然我不知道陰間那些權勢分布,但是我清楚。

    他們所說的聖主,很有可能就是剛才讓我給他報仇的鷙月。可惜鷙月命不好,找了我這麽個廢柴,最後營養液還被印度海蛇吸光了。

    眼下隻剩下一堆白骨,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恢複意識。

    “誰那麽大膽,敢暗害聖主。”陰兵有些憤怒了,似乎十分尊重它口中的聖主,又歎了口氣說道,“要是閻君知道了,該要傷心了。”

    “奴家身份低賤,命如草芥。可不知道是誰暗害的聖主,那都是掌櫃的秘密,不如先把棺槨送去聖主在妖鳥城的陰宅裏吧。那裏頭清淨,咱們在開棺驗貨,這樣也不會打擾到聖主安息。”那女子隱約中帶著鼻音的聲調嬌柔魅惑,仿佛都能滴出水來一般。

    可是話裏深處,總有一絲殺機閃現。

    “小娘子說的正是,那就去一趟聖主大人的陰宅吧。”那陰兵被迷得神魂顛倒,並未察覺出話中的殺機,招呼自己的同僚,“哥幾個,一塊來吧。說不定……還有機會得見聖主陣容呢……快來吧……”

    它招呼了自己的幾個夥伴,好像就要跟著一起上什麽聖主的陰宅。

    我這輩子沒去過什麽陰宅,隻知道陰宅就是鬧鬼的宅子,好像京城裏有個什麽81號。就是個陰宅,死過好多人。

    可是陰間本來就是到處都是鬼,隻要是宅子就叫陰宅吧?

    撓頭一閃而過,棺材又被抬起來。

    喇叭嗩呐吹起來,銅鑼不斷的敲擊著。

    一路而來悲戾淒慘的哭喪的聲音,又繼續縈繞在耳邊。那哭聲絕對算的上是一絕,杜鵑啼血都不過如此吧?

    棺材搖晃了好一會兒,才聽那女子一邊帶著哭腔,一邊就又說道:“好了,把棺材放下吧,還請幾位軍爺若執意不信奴家所言,那便開棺見見我們聖主。”

    什麽?

    陰宅到了!

    到頭來還是要開棺,那我和瑾瑜豈不是要被發現了嗎?

    一聽開棺,外頭就響起了撬棺材釘的聲音。

    我的心頓時就懸空了,緊張的仿佛都停止了跳動,斷魂刀被瑾瑜握在手邊。他似乎也不明白外頭說話的小娘子,為何要把陰兵引進陰宅裏,再行開館。

    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突然,身下的棺材板子內發出了細微的悉悉率率的聲音。

    眼下棺材裏昏暗一片,隻有那條火紅的印度海蛇發著光亮,我稍微側過身子用海蛇照亮了那塊發出動靜的位置。

    就見到從棺材的下麵,居然爬出來一條黑色的碩鼠。

    那老鼠和我在易家古宅裏看到那隻管家大老鼠幾乎是一般大小,隻是這隻毛皮明顯不夠鮮亮,還有幾縷白色的雜毛。

    想來應當是有些年歲的大老鼠,它將兩層棺槨都鑿出個洞。

    黑豆一般光亮的眼睛看著我們,似乎是招呼著我們從那個洞的位置逃脫。我懷有身孕,肚子比平時要大,我著實沒有把握下去。

    可是聽到外頭拔棺材釘的動靜越來越大,隻能挪動了身體,將腳靠近洞口的位置。

    沒想到那個洞口大小剛剛好,身子鑽進去之後,立刻就踩到了下麵地道的石梯。一時之間也算明白了,那女子之所以非要在陰宅裏開棺。

    大概就是因為,陰宅的下麵有條地道。

    我剛跳到下麵沒多久,又一個輕盈的身姿落到我旁邊。

    應該就是瑾瑜,他也不說話,悄然無聲的把斷魂刀的刀柄重新塞回我手裏邊。一隻手牢牢的握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的掌心燃起了一絲藍色的火焰。

    火焰在他手心裏跳動,堪堪把地下通道理的階梯照亮。

    下頭的地下室很深,冥焰雖然燃燒起來能照亮一部分範圍,卻讓人看不清楚再往下是哪裏。

    這座宅子的下麵,又到底是什麽地方。

    那隻碩鼠吱吱的叫了幾聲,似乎要有點緊張,膽小的看著我們。

    突然就從樓梯下麵多了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大嘴狠狠的就咬住了碩鼠的脖子,兩隻如同電燈泡一樣發著金光的眼睛刺向了我和瑾瑜。

    “喵……”它嘴裏叼著碩鼠,叫了一聲。

    我和瑾瑜隻要有下去的趨勢,它便弓著身子,貓毛全都豎起來。似乎是要阻止我們,走進下麵的地下室。

    這貓越是阻攔著,地下室裏的東西,仿佛就越吸引我。

    看著那隻大耗子在貓嘴裏,提溜下來的長長的尾巴,心頭估摸著它已經咽氣被咬死了。

    我額頭上的冷汗頓時就掉了下來,這地下室好生的古怪啊,怎麽老鼠和貓同時出現。還在碩鼠要把我們帶下去的時候,那隻貓才開始捕獵。

    我腦子裏開始腦補,想著這隻貓不會是閻君派來的雲雲。

    緊張之下,手心出了汗。

    手中的斷魂刀蓄勢待發,隨時準備著把那頭貓砍了,為那隻死去的耗子報仇。

    “別衝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隻是鷙月養的月靈金瞳貓。”瑾瑜低提醒了我一聲,我心頭的戾氣才逐漸散去。

    棺材太外頭,已經傳進來了,掀蓋的聲音。

    那女子的聲音再次飄忽而起,飄飄渺渺的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軍爺,你看嘛,這血煞棺材裏就隻有聖主的一副枯骨。”

    “真的是聖主,是聖主的遺骸。隻有聖主的骸骨,骨骼一時如同碧玉一般水光流動,一時又和普通的白骨無異。”那陰兵激動了一聲,連忙又道,“還不跪下,給聖主磕頭!”

    碧玉般水光流動?

    我想了想,想起鷙月的頭骨的確晶瑩通,好像是一塊完整無暇的翠玉所雕琢的。一開始還以為他是死的時候掉了腦袋,別人隨便雕琢了一塊玉,給他湊了一具全屍呢。

    隨即,外頭就是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鬼魂隻有靈魂情感發泄時,是常人的數倍,哭聲悲戾淒慘。仿佛這整座宅子,都跟著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

    “聖主如此英明,到底是誰害死的他!”

    “都怪我們品級低微,才不能給聖主報仇……”

    “誰說品級低微,就不能給他報仇,誰敢動我們聖主就是同整個陰間作對。”

    ……

    陰差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哭聲中帶著憤慨,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情緒似乎也能渲染到周圍其他的魂魄。

    一時之間,亂七八糟的陰魂的哭聲一片。

    看來外麵的那群陰兵,已然是被屍叔棺材鋪的夥計震住了。

    月靈金瞳貓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它的樣子,卻能看見它冒著金光的倆眼睛。它似乎也有些悲傷,低低的嗚咽了幾聲。

    它嘴裏的耗子似乎沒死透,掙紮了幾下居然跳下來。

    飛身上了它的腦袋,顫聲輕歎,“小貓崽子不哭,鼠爺爺在這裏陪你哦……”

    霧草!

    是不是到了陰間,陽間的食物鏈已經不適用了。

    那大肥耗子非但沒有死,還跳上了貓的腦袋,溫柔的安慰那隻黑暗中的月靈金瞳貓。敢情那貓兒剛才咬它,不過是開了個玩笑。

    被安慰之下,貓兒才停止了嗚咽。

    外頭女子悲哀婉囀的聲音又想起,“各位軍爺,你們查也查過,能否放聖主早些安寢。奴家在此謝過了,過些時候,還得給聖主獻供奉呢。”

    “哎,那吾等就退去了,打擾了。”那些子陰兵似乎十分的敬重這位所謂的聖主,那女子三言兩語就依言推去。

    沒一會兒,那女子還有些悲哀的聲音,便多了幾分的桀驁,“兩位客官,可以上來了,陰差都已經退去了。”

    一聽可以上去了,瑾瑜冒著藍色冥焰就被他握緊了拳頭裏。

    他拉著我向上走去,抬腳就踢開了剛才碩鼠在棺材上挖出的洞,領著我從棺材裏鑽出去。腦袋一從棺材洞裏鑽出去,雙目便被一雙桃花一般妖嬈的雙眼震住了。

    這是一雙用彩色畫筆畫的眼睛,雖然不是真的,卻比真的眼睛更加奪魂攝魄。

    要花瓣一樣的臉型,下巴尖尖的,盈盈不堪一握。

    居然……

    居然是一個身材窈窕高挑的女性紙人,它長長的睫毛輕輕一眨,媚眼如絲的看著我們,“我可是聽了兩位小掌櫃的吩咐,把你們送對了地方,接下來會不會被抓到,可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

    啊?

    我被它突如其來的話,震得說不出半個字。

    腦子裏在緩慢的理解,這隻美女紙人它是屍叔記棺材鋪的夥計,那之前我討好的童男童女多半就是它的小掌櫃吧。

    我四下裏打量周圍的環境,棺材放下的位置應該是一座內堂。兩邊放著幾把八仙椅和八仙桌,棺材前頭有一香案,香案上擺了牌位和香爐。

    以及貼了紅紙的供奉,雞鴨魚肉都有,算得上是三牲齊全了。隻是這些供奉似乎放的年頭久了,都有些發黑發沉了。

    棺材周圍,還靜止了八尊白色的紙人。

    紙人全身披麻戴孝,一身的素白如雪,隻有腰間綁著一縷紅腰帶。地上是抬棺材的木棍和繩子,看來就是這麽幾個紙人,將我和瑾瑜抬進了妖鳥城。

    在堂外,是一天灰蒙蒙的天空。

    青石鋪地,地麵上站了幾個手持喇叭嗩呐以及銅鑼的紙人,紙人們沒有鼻子眼睛。因為沒有五官,所以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隻知道它們是靜止的,半分也不動彈。

    瑾瑜的淡漠的麵色,帶著些許不善,“看來你不是真的關心聖主,方才替聖主傷心哀愁都是做戲的吧?”

    “奴家隻效忠店裏的兩位小掌櫃的,還有製造奴家的主人。”那紙人女子可謂是娉婷柔媚,身子盈盈福了福腰媚笑道,“至於聖主……嗬嗬,聖主統攝陰間的年代早已經過去了,如今還有幾隻鬼記得他?今日完成了兩位客官所求之事,可別忘了答應我家小掌櫃的報酬。”

    “隻要我們不死,報酬不會少你的。”瑾瑜牽著我從棺材裏走出來,又將棺材裏的我隨身帶的背包拿出。

    還好裏麵的雞蛋和打包好的拗九粥,都有塑料袋密封好。

    否則棺材裏的藥液進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繼續吃了。

    他倒也懂規矩,挨個將雞蛋分發給轎夫以及喇叭嗩呐手,最後隻剩下了兩枚雞蛋放在包裏。送走了棺材鋪裏的夥計,才淡然的坐在八仙椅上,剝開了雞蛋殼淡然自若的吃著。

    我看著那妖媚的女紙人,屁股一扭一扭的離開,眉頭微微一蹙,“瑾瑜,他們怎麽知道把棺材抬來內堂,就有耗子和月靈金瞳貓來接應,還偷偷把我們帶進地洞裏隱藏行蹤。”

    這倆小東,配合的頗為默契,讓人對屍叔記棺材鋪愈發的感覺神秘了。

    好像通天徹地,無所不能一樣。

    “一看就是派了夥計,提前進城通知的他們來接應。屍叔記棺材鋪專業搞這個的,到處高價征收棺材,表麵上隻是個棺材鋪,卻時常利用運送棺材做點別的事。又懂得上下打點,不太容易出現紕漏的。顧星,坐下來喝點粥吧,吃飽了就好出發了。”瑾瑜把我打包好的粥,在供桌上隨便找了個空碗。

    還有些潔癖的用口袋裏的消毒紙巾擦了擦,就倒進去,放好勺子等我吃。

    我和瑾瑜並排坐下,中間隻隔著一隻八仙桌。

    我大概猜中了,屍叔記棺材鋪具體是幹什麽的了:“這麽說棺材鋪是收了好些棺材,在陰間專門做起了,給鬼走私貨物的存在?”

    想不到陰間和陽間一樣,都存在著走私。

    其實我還是挺好奇,這倆陰宅裏的耗子和黑貓,為什麽答應棺材鋪裏的夥計幫忙偷運我和瑾瑜。

    認真想想其實也不難理解,也許這個聖主鷙月和淩軒真是好朋友。

    要真如此,我這禍可闖大了。

    如果我能早點發現印度海蛇會吸走鷙月賴以生存的營養液,我鐵定會提前阻止這條蛇,最終也不至於讓鷙月被海蛇吸光了所有的養分。

    “除了走私貨物,又添了新業務走私活人,不是嗎?”瑾瑜抬眸看了我一眼,難得講了一個笑話,還是一個冷笑話。

    本來陰宅裏陰風陣陣,就有些的冷,聽他這個冷笑話。

    我禁不住打了個寒噤,有些幹笑的喝了口冰冷冷的拗九粥,“不過,棺材中有藥液維持鷙月的生命,哪怕海蛇不把藥液吸走。方才打開棺材底部,也都會漏光的,他們是不是也不是很在意鷙月的生死……”

    正說著,卻見那大耗子和月靈金瞳貓正合力從棺材洞裏,拉出一條麻繩。那貓方才在黑漆漆的地下室台階裏,看不清楚樣子。

    此刻見它才覺得奇特,通體都是黑色的皮毛,毛發水光鋥亮的。隱隱約約透著深藍色的流光,體態婀娜輕盈,仿佛是能化作綢布的柔軟。

    一雙金瞳明亮無比,好像一顆黃水晶一般。

    不一會兒就見麻繩上吊著一隻木桶,木桶中是滿滿一桶的藥液。

    隻見它們將那個洞口原樣堵上,木桶稍稍一傾斜,一整桶的藥液又重新注入了血玉棺材裏。

    那一副白骨安然的浸泡在紅色的藥液中,不過卻沒有起任何變化。

    唯有翡翠色的頭顱,在紅色的血液一般的藥液中,顯得更加的通透翠綠。我往嘴裏塞飯的動作一滯,凝神看著,心想著鷙月會不會因為藥液而重新蘇醒過來呢?

    “藥液流出並不會叫鷙月蘇醒不過來,隻要及時往裏麵添加足量的藥液就行,怕隻怕……”瑾瑜放下了手中的半個雞蛋,輕輕蹙起了清秀的蛾眉,盯著那對貓和耗子看了一會兒。

    眼中閃過了一絲擔憂,又隨手將我嘴角的飯粒拿下。

    這個曖昧的舉動叫我老臉一紅,“隻怕什麽?”

    “隻怕……海蛇吸幹了骨中精髓,那樣他也許就醒不過來了。”瑾瑜壓低了聲音,似乎知道我倆闖禍了,目光閃爍了一下。

    隨手卻把手中的飯粒塞進嘴裏,臉上又是那副麵無表情的臭德行。

    他……

    他居然吃了我臉上的飯!

    要是平時,老子早就一腳踹過去了,節約也不是這麽節約的。他紫瑾瑜不害臊,我顧大王的臉皮還薄呢。

    “聖主,聖主……”那大老鼠見到藥液倒進去許久,血玉棺材裏的屍骨都沒有反應,居然口吐人言膽戰心驚的喊了兩聲。

    這耗子也和古宅中那群大耗子一樣,居然會說人話。

    雖然說民間傳說裏,貓有微弱的法力,可五大家仙中得道的動物卻沒有貓。聽說得道的家仙法力無邊,想來正因為尚未有貓能得道,它才說不出人話。

    那隻月靈金瞳貓說不得人話,隻是雙手扒著血玉棺材邊。

    金瞳泛紅的,也跟著淒慘的喵了一聲。

    “小黑,聖主怎麽了?”大老鼠哭了好一會兒,才垂著淚問了那月靈金瞳貓一句,鼠臉周圍的耗子毛都哭濕了一大片。

    月靈金瞳貓喵喵了幾聲,似乎回答了大老鼠的問題。

    大老鼠一驚:“你是說聖主精元散盡,醒不過來了嗎?他失蹤了這些年,原來一直都睡在那暗無天日的棺材鋪嗎。可他如此強大,到底為何會如此?”

    “喵……”月靈金瞳貓叫了一聲。

    原諒我不懂貓語,根本不知道那貓說的是什麽。

    不過就根據我悲觀的猜測,它可能會戳穿我和瑾瑜,告訴那耗子是有人吸幹了裏麵的藥汁以及鷙月的精元。

    才會讓鷙月變成這個樣子,醒不過來!

    “嗚嗚嗚……小黑,原來你也不知道害死聖主的凶手是誰。到底是哪個天殺的賊子把聖主害成這樣?你可不能丟下小的們……”那老鼠淒慘的哭著喪,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中流出。

    月靈金瞳貓也難過的喵喵叫著,叫人心頭也跟著難過。

    它們似乎是想把鷙月叫醒,可那骸骨一動不動,仿佛永不會蘇醒一般。

    看著這倆小東西傷心的樣子,我禁不住也有些鼻尖發酸,卻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話。如果不是我和瑾瑜,也許鷙月的屍骨還躺在棺材鋪裏安然無恙呢。

    瑾瑜的手緊捏著手裏半個雞蛋,濃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似乎波瀾乍起的眼眸,“怪我,你選擇血煞棺槨的時候,我就該反應過來把星月菩提留在外麵。”

    “你當時也沒看出來,那是鷙月的遺骸。我明知道海蛇遇水則活,卻帶進棺材中,我……我也是夠笨的。”我低聲咕噥了一聲,心頭也隱隱有些悲傷和歉疚。

    瑾瑜冷淡的眸光一凝,伸手理了理我鬢邊的亂發,“你又不懂這些,那海蛇的厲害你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要往自己身上攬?”

    不管我懂不懂,這件事我和瑾瑜都有責任。

    說來也巧,本來隻是想利用海蛇度過河底的陰司,沒想到卻害了鷙月的性命。

    那老鼠耳朵很靈,終於是聽到我和瑾瑜的對話了,斜眼過來,“你們在說什麽?是不是知道聖主變成一堆白骨,醒不過來的原因?”

    黑色的眼中透著不善,讓人不寒而栗。

    我本來想糊弄過去,說我和瑾瑜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這件事差不多也糊弄過去了。畢竟它們的聖主鷙月,我也隻是第一次聽說。

    瑾瑜這個耿直boy卻打算站起來承認我們疏忽的責任,冷淡的就說:“知道又怎麽樣,你們一隻老鼠和一隻月靈金瞳貓就打算給他報仇嗎?我和顧星可不是好惹的,大不了魚死網破,兩敗俱傷,誰也討不了好!”

    他眸光淡淡,卻好似鋒利無比的刀鋒。

    眼底的一絲銳利,剛好和那隻大老鼠眼中的殺機爭鋒相對。所謂針尖對麥芒,眼下是火藥味十足,看樣子真是要鬧翻了。

    我心想著一會兒還要想法子去冥淵搭救淩軒,得罪了這倆頗具靈性的小東西,讓它們捅到了陰兵那裏。

    恐怕我們還沒去到冥淵,就會被閻君抓起來吊打。

    按住了瑾瑜準備起身的肩膀,我低沉了聲音繼續瑾瑜的話:“鼠兄既然你聽見了我們在談論此事,那也不能瞞你了,隻此事事關閻君。瑾瑜是怕說出來,兩位貓爺和鼠爺不相信,又怕兩位爺對付不了閻君陛下。”

    我顧星別的本事沒有,可從小跟著母老虎宋春華長大,這一點點拍馬屁的本事還是有的。

    張口就嘴甜的,喊起了貓爺和鼠爺。

    “事關閻君?”那大耗子懷疑的看了我一眼,冷聲說道,“這陰間誰人不知,閻君是我們聖主的夫人。聖主被暗害,怎麽會和閻君有關?”

    它果然是不相信,雙爪背在身後,陰冷的掃視我和瑾瑜。

    似乎在我和瑾瑜的臉上,就寫著四個字“殺鬼凶手”,隨時都準備出爪襲擊我們。

    反倒是旁邊的月靈金瞳貓喵了一聲,黃橙橙的眼睛柔和的掃了我一眼,似乎對我沒什麽敵意。

    “月靈金瞳貓,不,小黑,你……你願意聽我把話說完,對嗎?願意相信我和瑾瑜,沒有撒謊對嗎?”我見事情有轉機,便蹲下了大腹便便的身子,略有些笨拙的摸了摸小黑毛茸茸的額頭。

    它似乎還算喜歡我,身子在我腳邊鑽來鑽去的蹭我。

    大老鼠見月靈金瞳貓願意相信我,才說道:“我這位貓兄弟說願意相信你說的話,那我也就姑且相信,請你直接言明聖主大人是如何被閻君害死的死因吧。”

    “實不相瞞,我方才和瑾瑜少爺一路都睡在血玉棺材中,曾聽到聖主大人說話。”我見兩方關係僵硬,幹脆就把在棺中聽見鷙月聲音的事情說出去,希望能夠化解這隻大耗子身上的戾氣。

    大老鼠驚詫,“什麽,聖主曾在血煞棺中醒來過?”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醒來,他就是在我耳邊和我說話,說他給人暗害了,要……要我給他報仇。”我說的時候看這老鼠目光鋒利,生生是吃了口螺絲,卡殼了一下。

    大老鼠眸光都變得猙獰了,鼠爪子變得又長又鋒利,在這樣陰森的陰宅中。就好像幾根鋒利的匕首一樣,隨時都能把我和瑾瑜解決了。

    我還以為我說錯話了,誰曉得這老鼠竟在地上磨起了爪子,“難道聖主告訴你的,殺害他的凶手是閻君?”

    爪子的鋒利程度,不亞於不鏽鋼刀具。

    在地上摩擦的時候,還崩出了火星子亂跳,看來這耗子功力也不弱。上它在身上這麽抓一下,估計得褪下來好大一塊皮肉。

    這動作頗有威脅人的意思,好似我隻要一個說的不符合它的心意,就要把我和瑾瑜弄成下酒菜了。

    “我是真的實話實說了,你可以不信,但是……不能狂躁動粗,拿你那耗子爪撓我。鼠爺爺,您瞧瞧您這戾氣多重啊,萬一我是被冤枉的,您這爪子這一撓,我鐵定得破相了。”我看它把地麵都摩擦的凹凸不平,心裏產生了危機感,下定決心跟它周旋到底。

    瑾瑜似乎有點不高興了,身體裏散發出一股冰寒刺骨的氣息,一張平淡若水的麵容也似乎是冰封在了冰塊裏。

    他的眸光掃了一下那隻耗子,“顧星,有我在,你怕什麽它動粗?”

    大耗子的眸光一縮,說道:“隻要你不是胡說八道,我和小黑都不會為難你。而且會盡量幫你們躲避城中陰兵,幫們你們做成你們想做的那件事情。”

    它難道知道,我是要去冥淵救淩軒嗎?

    那眼下可就更不能得罪這兩隻動物了,閻君一心想要淩軒的性命,此行恐怕隻要稍有閃失。

    再想救他,恐怕就……

    心頭微微一凜,我的掌心握成了拳頭,也算是豁出去了,“我……我其實也不知道你們聖主是不是真的讓閻君給害了,他……他隻跟我說凶手謀殺親夫。就不知道你們聖主,是不是就隻娶了閻君一個夫人。”

    “你……你果真還是想誣陷閻君,閻君是我見過最賢良淑德女子。你可知她前世是何人嗎?就敢在這裏亂潑髒水,今天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那耗子脾氣真是暴躁,說發難就朝我發難而來。

    尖銳的爪子,朝我麵門直接就襲擊過來。

    要不是老子打架打習慣了,這一下還真躲不過去,下意識的就用手裏的斷魂刀格擋了一下。

    我發現我的力氣,居然還不如一隻耗子,“我怎麽知道閻君前世是什麽轉世,我隻是告訴你,我在棺材裏聽到的。”

    斷魂刀並未出鞘,刀鞘被大老鼠的爪子生生的捏碎了。

    上頭鑲嵌的幾顆寶石全都脫離了刀鞘,四散飛去,它的爪子剛捏到刀刃。就被刀鋒上銳利的陰氣,齊齊的切斷。

    登時,是鮮血橫流,地上還有幾隻斷指。

    這回不妙了,整個陰宅裏原本周遭還亮著零星激戰燈籠照明,此刻是所有的燈籠全都熄滅了。

    鬼哭狼嚎聲一片,陰氣更是突然聚集在內堂附近。

    似乎有無數凶殘的鬼怪接近,讓周圍的空氣下降的比冷凍室還冷,呼吸一口氣都好像能呼出滿口的冰渣子。

    緊接著有無數黑影子在慢慢的靠近,仿佛要將整個內堂都吞並。

    想必是這一刀,驚動了宅中其他惡鬼,現在估計要合起夥來對付我和瑾瑜了。

    我提刀退後了一步,心在胸口亂跳,心裏鬱悶我都對那耗子說了真話了,卻還是要發生衝突。

    本來最不想發生的事情居然在此刻發生了。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現在這個情況,我和瑾瑜怕是討不了半分好處了。

    “顧星隻是普通人,你一隻千年耗子精針對她,意思嗎?她閑著無聊,一個活人何必冤枉閻君。況且鷙月的死的時候她還沒出生。”瑾瑜目光淡淡,擋在我的麵前,並過多的表情,“閻君前世的身份,她不知道,可我卻知道。是大秦第一聰明人觀用,不僅冰雪聰明,而且美豔不可方物。”

    “你知道就好,那她說閻君謀害聖主,難道不是胡說八道嗎?要……知道我們聖主……聖主隻有她一個妻子!”耗子憤怒至極,身上的耗子毛全都豎起來了。

    瑾瑜低身把地上的老鼠爪子撿起來,放在掌心看了一下,嘴邊溢出一絲笑意,“她前世即是觀用又如何?人是會變的,鬼也會變。你們到底是忠於聖主,還是忠於閻君?”

    那隻大老鼠一聽瑾瑜的話,霎時間就愣住了。

    它和月靈金瞳貓對視了一眼,耷了腦袋,“自然是效忠聖主,可我們也不相信……不相信閻君會做出如此的事情。”

    血液從它的斷肢處滾滾而下,落在了地麵的青磚上。

    大耗子的身子顫抖不已,另一隻手爪緊緊的捂著自己受傷的地方,一絲絲的黑氣從爪子出冒出來。

    看樣子是殘廢了,我和這大耗子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瑾瑜的態度很隨便,用濕巾擦了擦我的嘴角眸光淡淡,“愛信不信,大不了撕破臉而已。你這滿宅的陰魂,恐怕還不夠我一個小手指頭對付的吧?”

    在瑾瑜另外一隻手裏,還有從大耗子身上切下來的手爪。

    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流出,也是這樣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麵上。

    “你!”大老鼠有些憤慨,怒視了瑾瑜一眼,“你若要撕破臉,老夫奉陪。不過是個黃口小兒,竟然敢大放厥詞,若閻君知道你私藏欽犯在此,還有你們的好果子吃嗎?”

    一聲怒斥之後,外頭的陰魂一擁而入。

    讓這周圍的空氣瞬間就好似凍結了一般寒冷,就連人的髒器以及骨骼關節都好像凍住了一樣,胳膊腿想要再動一下都難如登天。

    圍上來的陰魂數以百計,身上全都冒著黑漆漆的鬼氣。

    這些鬼好似生前都是死於戰亂的,身上穿的都是殘甲,手裏提的也是斷矛破劍。很多都是缺胳膊短腿,也有斷頭的。

    反正是各種傷兵都有,而且身上的戾氣極重。

    想想古代一般的兵士大多都馬革裹屍,死後連個墳墓都沒有,最可怕的很有可能拋屍荒野被野狗啃食。

    所以,古代戰場上的陰氣一般都是壓不住的。

    厲鬼之中也屬軍魂最最恐怖,以前屯子的老林子裏,就總聽說有陰魂不散的日本鬼子兵在作亂。

    這些厲鬼可比我以前遇到的厲鬼要厲害多了,身上的陰寒之氣,仿佛冰刀一樣都凝結成了實質。

    哭聲一起,更是讓人情緒被牽動,有種天塌了一樣的悲哀感。

    瑾瑜本是坐著的,一拍桌子就將八仙桌拍成了八瓣,“死耗子!這麽塊就等不及了……顧星,斷魂刀給我。看我不砍了這些這些妖魔鬼怪,如果閻君發現來捉你,我替你擋在前頭。”

    “瑾瑜,你……你萬事小心,不可大意。這些鬼怪厲害……”我也是走投無路了,雖然不想起爭鬥,可是無奈已經無法解釋了。

    隻能下意識的把斷魂刀遞給瑾瑜,隻希望能殺出一條血路,即刻就去冥淵救人。

    瑾瑜冷笑:“你不用為我擔心,這些斷手斷腳的枉死鬼,豈是我的對手?”

    好狂妄的口氣,雖然老子每次見到瑾瑜爭鬥,都是他比較狼狽的時候。

    比如被無心道人給抓了,關在下水道裏。

    但此刻,一股紫氣從他的身上爆發出來,那紫氣噴薄而出特別像是火焰一樣的存在。

    他的頭發絲在一瞬間被紫色火焰一般的氣體給包圍了,逐漸的一頭黑發就變成了一頭飄逸的紫發。眼鏡也被紫色的火焰燃燒成了灰燼,義眼從眼眶裏滾下來,變成黑洞洞的眼窩。

    唯一一隻紫色的眼眸帶著不可直視的淩厲,發絲跟著他周身的氣流飛舞,斷魂刀輕輕那麽一揮。

    我了個娘啊!

    衝到最前麵的好幾隻軍魂,被他一刀就切成了兩半。

    那樣子輕鬆的就跟切黃瓜似的,斷魂刀上麵也被紫色的氣焰所包裹,那哪兒是靈醫啊。根本就是紫焰戰神下凡,就連陰魂都嚇得屁滾尿流不敢往前。

    “喵喵喵喵!”月靈金瞳貓似乎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喵叫了好幾聲打算阻止,到了最後喵叫的聲音都變得嘶啞異常了。

    可是兩邊都沒收手,眼看瑾瑜的力量摧枯拉朽。

    才瘋了一樣的撲倒瑾瑜的刀口旁,又繼續的喵叫了幾聲,看眼神是十分的渴望和著急。我本來也是要躲著瑾瑜的氣焰的,以免被那氣息撞到身子,身體被影響產生震蕩。

    可是那黑色的貓擋在哪兒,眼看就要被瑾瑜一刀切了。

    不知為何,就心疼起月靈金瞳貓了。

    硬著頭皮靠近瑾瑜身邊的紫色火焰,那火焰溫度極低,靠近居然有一種要被寒冷凍化了的感覺。

    反正冥焰是冷的,卻能燒毀很多東西。

    我咳嗽了一聲,拉了拉他的衣袖,“小黑說什麽?”

    “它說耗子不信你的話,要用血煞誓咒驗證,依我看沒必要驗證。那血煞誓咒邪門的緊,若是輕易發了,一旦撒謊就會立刻應咒渾身血液都會蒸發最後化為灰飛。”瑾瑜的語氣相當幹脆,身上的殺意仿佛已經無法褪去,嗜血的紫瞳邪冷的看著那耗子和貓,“不服,就殺!發什麽誓咒!”

    必須要用殺戮,才能平息他身上的怒意,似乎在他的骨子裏就隱藏這種桀驁不馴的暴力本質。

    我見他不為所動,仍舊要揮刀大殺四方,也是急了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你……你特娘的就不能商量嗎?我沒撒謊,不怕血煞誓咒驗證。你非要殺個你死我活,才覺得這件事解決了嗎?最……最要緊的還是淩軒的性命,他……他還在冥淵等著我們……”

    “你……你先鬆手,我不殺……不殺就是了。”瑾瑜方才還是一副殺神轉世的凶殘模樣,忽然就跟小男孩一樣臉上一紅,微微有些羞澀。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鬆開了他,“怎麽就臉紅了,我吃你豆腐了嗎?”

    “是我……我吃了,軟的!”瑾瑜越說臉上越是紅的徹底,一直到了脖子根,冰涼平淡的雙目直勾勾的看著我。又低了頭,看了一眼我摟住他手臂的位置。

    他吃我豆腐,還說是軟的!

    想到這裏,我腦子一瞬間炸了,老子剛才是不是胸口碰到他手臂裏?做娘們就是麻煩,不能袒胸露乳,更要擔心被人吃豆腐。

    特奶奶的!

    我一把就把他給推開了,“媽的,你說什麽呢,你才是軟的。”

    他臉上紅成了一片,眼神還有點懵逼,“顧……顧星,是你自己貼上來的……我可沒……沒逼你!況且我是男人,怎麽可能是軟了的。”

    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說把這個耍嘴貧的瑾瑜狠狠揍一頓。

    又想起那大耗子還在旁邊看著呢,我要是窩裏反,這不是鬧笑話了麽。

    我隻能故作鎮定,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低頭去問那耗子,“鼠兄,如果我願意發血煞誓咒,並且誓咒沒有應驗傷害我,是不是我們之間就能化幹戈為玉帛?瑾瑜這麽殺下去,到頭來也隻是兩敗俱傷而已。”

    t(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