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她的魂

字數:16991   加入書籤

A+A-


    “允禮,你額娘沒教過你,有求於人的態度是什麽樣的嗎?”淩軒回頭,似怒非怒的看著清朝鬼,不過看到清朝鬼麵對複雜的好像要解開密碼一樣的生死盤毫無頭緒。

    唇邊有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從身上逸散出來的陰氣似乎淡了一點。

    “淩軒……淩軒大人,請你幫幫忙看看中山鬼王借我的生死盤,這樣你滿意了吧,這東西太複雜了。就好像一堆理不清的線頭一樣的,本王都不知道怎麽下手了,煩死了都。”清朝鬼的手指頭撥弄了一下圓盤,盤上的幾個刻度都被觸動高速旋轉起來。

    在盤子的正中央,快速的如同走馬燈一樣的閃過無數的白色紙人。

    這些紙人就是薄薄的一張紙片,幾乎每一張都一樣,但是每一張給人的氣息和氣質都是不同的。

    有些要溫和柔軟一些,有些乖戾跋扈一些。

    主要還是要看死者生前的性格,這些被收走的地魂,也會有差不多類似的脾性。

    淩軒眸光落在金花那張純潔無暇的臉孔上,眸光一定,笑若冰潔的雪花,“就問你,她醒了之後可能就沒那麽聽話了,你真的願意讓她醒來嗎?”

    “當然,本王和她……和她可是有好多回憶的。”允禮根本就不假思索,似乎是真的對金花情難自禁。

    三百多年了,沒有一個女人能拴住他的心。

    可三百年後的今天,那個看似如此普通的少女,竟是這樣輕鬆的走進了他的心房。果然愛情這個東西,需要靠的是緣分,跟時間和年代關係並不重大。

    淩軒揚了揚眉,“滴一滴她的心血在上麵,她的地魂自然會浮現出來。中山兄讓你來動手,就是因為你找起來比他容易,沒想到你卻研究了轉輪半天。”

    “你……你早知道方法,卻不告訴我,也太壞了吧。”清朝鬼氣的臉色有些發青,卻是低頭握住了金花的手。

    在麵對金花的時候,發青的臉色在他書生氣的臉上變得溫潤來。

    他笑容淡淡,仿若春花一般的素淨,哄孩子一般的哄著金花:“有點疼哦。”

    “允禮,你親親我的額頭,我就不怕疼了。”金花笑得沒有半分的雜質,那是我見過她最美的笑意。

    曾經見過她悲傷到了極致的我,此刻心頭的感覺是無比複雜的。

    命運也許就是如此,山不轉水轉,她失去了自己的寶寶。卻結下了和允禮的一樁陰緣,也不知道將來是福是禍。

    清朝鬼的眼底,是一絲疼惜,唇在金花額上吻了吻。

    手指尖輕輕的劃破了金花的中指,中指連通著心脈,流出來自然就是心血。他抓著金花的食指,讓指尖的血液,滴入了生死盤的正中央。

    頃刻間整塊生死盤的每一個刻度都飛速的轉動起來,這些刻度從生死盤中飛出,如同無數的絲帶一樣圍繞著清朝鬼懷中的錦畫交叉轉動。

    就在金花的顱頂之處,多了一片金粉色的小紙人。

    紙人很薄,就跟a4紙差不多薄。

    在金花的顱頂不斷的旋轉著,她漆黑的發絲飛揚,烏眸從一開始的混沌。逐漸之下變得清晰起來,她眼底又恢複了平時那種小心翼翼的感覺。

    緩緩的張開了嘴巴,上下唇觸碰,蹦出了兩個字,“允、禮!”

    “終於記起本王了嗎?”他唇邊輕揚,眸光清冽流轉,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

    金花眼眶中的眼淚卻倏地滴落下來,兩隻眼球也都充血了,張了張唇好像呼吸困難:“孩子……我的孩子死了……”

    那種崩潰痛苦的感覺,就好像擱淺的魚。

    極力呼吸著,卻回不到大海裏,唇角緩緩的溢出了一絲鮮紅的液體。她也許失去地魂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當她擁有地魂的那一刻,腦子裏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寶寶離開了她。

    “你還會有本王的孩子的,金花,本王會……會用很多很多的歲月時光來彌補陪伴你。”清朝鬼看到金花如此的痛苦,其實是有些發蒙的,他大概是沒想到金花會對腹中胎兒死去這件事情耿耿於懷。

    金花慘白的臉上,明顯就是一愣。

    她很意外,“你……你承認我們的孩子了,允禮,你知道他的存在。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

    “你……你一點都不記得,這段在陰間和本王相處的日子嗎?”清朝鬼蹙眉,他伸手輕輕的擦去了金花眼底的眼淚。

    金花臉上的表情明顯就是一愣,好像被清朝鬼這麽一提醒才想起了某件事。本來我還很期待她回憶起自己變成小鳥依人,對清朝鬼百依百順的記憶,到底會是怎麽樣一個反應。

    可此刻,她腦袋一歪,暈過去了。

    在她頭顱之上不斷旋轉的紙片,也緩緩的飄落下來,允禮一伸手這隻代表金花地魂的紙片就落到了他的掌心。

    紙片上隱隱透著光,而且上麵還有奇怪的符文。

    跟隨機調出來的那些普通的地魂,有著本質上的區別,清朝鬼的臉上也閃過了一絲疼惜和落寞。

    “金花!”我見金花暈死過去,也算是著急上火了一下,大聲的喊了一下她的名字。

    地魂……

    地魂怎麽沒有融進金花的身體裏?

    淩軒的手托住我的後腦勺,似乎在安慰我,“她不過是受了點刺激,有允禮慰藉她,應該無大礙。如果你還是擔心,我可以過去先幫她診脈。”

    後腦勺上的那隻掌心,陰氣像是控製不住那樣,緩緩的逸散出來。

    指尖輕輕顫抖,但是幅度很輕。

    不仔細感受,是察覺不出來什麽的。

    “回……回去吧,金花交給允禮,我放心。”我很擔心淩軒的情況,尤其是這裏是酆城,陰司地府的所在。

    他身體不適的事情,絕對不能讓這裏的任何一隻邪祟發現。

    淩軒將我的頭顱輕輕的壓在他的肩頭,步子已然輕盈的邁出,“從陰間到陽間的路很多,其中酆城剛好是陰陽兩界的交界處。我前進的過程中,你千萬不可以睜眼,省的被周圍的陰魂迷惑住了心神。”

    這句話從最後半句就開始變得飄渺,好像溶於周圍陰魂淒厲的喊叫聲。整個人就算在他的懷中,有一種掉入了一個扭曲旋轉的空間。

    分不清楚哪一個方向是天,哪一個方向是地。

    就連自己的身體,好像自己掉入了一架滾筒洗衣機裏一樣。哪怕是在淩軒的懷中,也有一種天旋地轉,不知西東的錯覺。

    隻覺得淩軒每走一步,都會有腳踩在厚厚落葉上的聲音。

    “我……我見過允禮撕開空間,踏入陰間的景象。很方便就通行兩界了,你……難道不會嗎?”我閉著眼睛,緊緊的摟著他的肩膀。

    他上下唇輕輕觸碰,響起了一聲冰涼的聲音,“會。”

    既然會,他為什麽不適用呢?

    可淩軒沒說話,反倒是附近飄飄渺渺的鬼語聲不絕於耳,它們在這一片荒涼中似乎在訴說著什麽。

    對於鬼物自言自語,我早就見怪不怪了,也根本不感興趣。

    這樣的聲音聽著聽著,就讓人疲憊的身體更加的想睡,加上淩軒身上的氣息讓我如同塵埃落定一般的安心。

    逐漸逐漸的,雙眼就閉上,意識也都模糊了。

    “那種辦法過於極端,強行蒸發自己三成的實力,在陽間撕開一個通往陰間的口子。不僅會讓陽間被陰氣所感染,也會讓陰間被陽氣所汙染。”淩軒冰涼圓潤如玉珠般的指腹落在我的太陽穴上,讓迷迷糊糊中的我一下清醒過來,“在這條路上,是不可以睡著的。”

    耳邊有緩緩流動的流水聲,不用手觸摸,光聽聲音就能聽到水聲中的一股寒意。就好像兩塊寒玉相擊之後的聲音。

    我喃喃了一句,“難怪瑾瑜帶我去陰間的時候,不是用的這個辦法。”

    “他?那個廢柴哪有在陽間拆開個口子的實力,撕開空間不僅要有強大的實力,還要有強大的判斷力。一個不小心,撕開的裂口到了冥泉裏,我看他怎麽收場。”淩軒的淡笑的說著,他身上的陰氣越冒越多,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我有些擔心他,卻知道說出來也無用,隻是緊了緊抓住他衣料的手指頭,“難怪……難怪瑾瑜寧可冒險帶我從河底陰司走,也不敢撕開一條裂縫走捷徑。”

    想來清朝鬼,應當是極為厲害的存在。

    就連淩軒輕易都不撕開空間裂縫行走,瑾瑜就更加差,連這樣的能力都不曾擁有。撕扯開空間,還要在既定的位置,這樣的能力和藍胖子哆啦a夢的任意門又有什麽區別。

    可這樣的能力,大體隻有在十分緊急的情況下,才能被利用。

    淩軒食指側麵落到了我的下顎上,輕輕的將我的頭顱抬起,“好了,過了最危險的一段路,抬頭看看風景吧。省的……睡死過去了……”

    我緩緩的睜開眼睛,一開始視線還有些模糊,逐漸的視線才慢慢的清晰。

    淩軒單手摟著我的身軀,走在一條寬闊的河麵上,腳下是湍急的河水。河水之上有黑色的石頭墊腳,讓人可以腳踩著這些黑色的石頭,從湍急的水流中走到河的對岸。

    視線所及,都是淩軒背後方向,也是我們一路走來的地方。

    那頭霧氣籠罩,隻能隱約看到巍峨的陰司地府的建築,還有高聳一片的黑色城牆。剛才耳邊聽到的聲音,應該就是這條河流中流水撞擊石頭的聲音。

    這是陰間的冥河嗎?

    看著如此的寧靜,並不像是想象中那般的令人滿骨悚然。

    回頭朝行進方向的河對岸看去,那一頭倒是清晰的很,河對岸是一片黑色的小樹林。樹林的後麵,是延綿不絕的黑山,山與山相連似乎沒個盡頭。

    河邊和附近的江麵上,有無數隻黑色的飛舞的蝴蝶。

    蝴蝶周身籠罩著黑色的鬼氣,飛行間身上還有粉末抖落。

    落在手背上一丁點,便有一種刺癢的感覺,如果我沒猜錯這些黑色蝴蝶翅膀上的粉末就是屍粉。

    盯著手背上發紅的肌膚,我緩緩的蹙了眉頭。

    就見到肌膚迅速的發生可潰爛,還長出了可怕的肉芽,讓人不斷的想抓手背上的地方。我瞪大了眼睛,伸手摸了摸,還有些疼。

    本來還想學著淑女的樣子,讓淩軒關心一下我的手背。

    結果,就見手臂的皮肉組織下層,浮現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影子如飛梭一般,從下頭竄過去,剛好就在我長出肉芽的地方停下了。

    在這個位置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就消失了。

    奇怪的是肉芽上的紅腫,也跟著這道飛梭的離去,一塊消失了。

    我鬆了口氣,不由的自言自語起來,“沒想到閻君的解藥,對屍粉也管用,看來之前我算是誤會她了。我還以為是她把我寫在生死簿上,要弄死本大王呢,嚇特娘死我了。”

    被閻王爺把名字寫在了生死簿上,人多少是有點懼意的。

    之前的無所畏懼,也隻是破罐子破摔而已,能有一線化幹戈為玉帛的機會。我是巴不得和閻君和平共處,撿回一條小命。

    “一條冥河裏的小魚就把你收買了,顧大王,在那種情況下她敢不交出真的解藥嗎?”淩軒一直目視著前方,忽然低眉,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眼底深處,有著一種看穿一切的睿智。

    我有些混亂了,雙目有些無辜的看著他,“阿軒,你別嚇我,嬌龍到底是敵是友,你得告訴我。”

    “是敵人。”他的話語輕飄的,卻直白的一針見血,直擊要害。

    我一驚,“可是那些事的幕後操縱人,不是中山鬼王嗎?所有的事,都是他在幕後操縱,假傳閻君令陷害嬌龍的。”

    “你說中山鬼王和嬌龍會不會是一夥的呢?”淩軒吻了一下我的耳垂,冰涼的氣息吹到了我的耳朵上最敏感的地方。

    我身子微微一繃直,瞳孔猛地一放大,“你……怎麽會這麽想?他們不是一直都是死對頭的嗎?看那個金毛,應該野心很大,想自己獨霸陰間吧。”

    不過……

    不過,不對啊。

    “中山鬼王出現的時間太準時了,好像……好像故意出來攬下罪責。無形之中,就幫嬌龍澄清了。但他為什麽要那麽做呢?他們不是爭奪陰間的競爭對手嗎?”我簡直就是被自己現在的想法就驚呆了,我居然有這麽大膽的想法,但是仔細推敲也無不可能。

    我說嘛,中山鬼王和我無冤無仇,犯不著總跟我過不去。

    好幾次的性命危險,都是有人特意要取我的命。

    可是中山鬼王腦子讓驢踢了,居然甘心情願的給嬌龍頂罪?

    就隻有這一點原因,是讓人想不通的。

    “中山兄肯為她這麽做,要麽是腦袋被驢踢了,要麽就是為情所困……顧大王,你不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嗎?”在淩軒的眼底,仿佛多了一道邪氣。

    讓人霧裏看花終究隔一層,根本捉摸不透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我打從一開始就以為是閻君要我的命,所以對她一直心懷芥蒂,可我真沒想過她會和那個金毛綠眼睛的中山鬼王是一夥兒。

    剛才怎麽看都是這個中山鬼王是普通的陰間勢力壯大,威脅到了嬌龍閻君的地位,二者應當是水火不容才對。

    就跟清朝的吳三桂似的,兵力強大,時時刻刻都威脅到康熙爺的地位。

    我眯上了眼睛,複述了一遍將思路理清,“這麽一說,中山鬼王是故意來幫嬌龍頂罪,順便還幫嬌龍把範無救給救了。為了幫嬌龍,他……他也蠻拚的……”

    “一路上陰間的那幾城,我觀察過,若非她親自下令,根本就沒法下達的如此貫徹。假如有人假傳閻君令,嬌龍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通知陰間各城把假令斥駁。”淩軒點漆烏眸中,似乎早就看穿一切成竹在胸。

    我抿住了唇,眉頭緊皺,“這麽說嬌龍很可能就是鳳翼背後的靠山,應該吃了不少上供的妖丹。可在殿中,她實力……並不強悍,還被你的威壓壓倒了。難道是故意隱藏實力……”

    難怪淩軒在殿中,步步為營不露聲色,絲毫不揭穿嬌龍的真麵目。

    鳳翼上供的神農鼎煉製出來的傷天害理的丹藥應該不少,如果嬌龍全都吃下去了,那實力有多牛掰那可不好說了。

    方才在殿中被淩軒的威壓,壓的跪下來,也可能是裝的。

    要是真打起來,還不一定。

    “顧大王,你未免也太聰明了。的確,若她吃了那些鳳翼上供的丹藥,也應該是麻煩的重陽之體了。要對付她,估計也得費多番周折了。”淩軒揉了揉我的眉心,他仿佛早就和我心有靈犀了,我話中並未挑明所有的想法。

    可他卻明白我心中所想,並且還不遺餘力的誇我。

    我老臉一紅,低下了頭,“就是瞎猜而已,算不得高明。那個……她現在是不是特別厲害,沒法戰勝了。”

    “雖然未必打不過她,不過我還不想和她翻臉。”淩軒眼中是一絲的憂慮,腳才上了河畔的黑泥,“到對岸了,閉眼吧,否則還得對付這些蝴蝶。它們沒有視覺,卻能夠感受到從雙眼中流露出來的靈魂之力,會攻擊睜著眼睛的人。”

    眼前就是那片小樹林,地麵上有很多枯敗的落葉,還有很多黑色的翅膀上有屍粉的蝴蝶。這種蝴蝶有些詭異,似乎隻對睜著眼睛的人有攻擊性。

    或者說,人的眼睛有特殊的電波,讓這些瞎眼蝴蝶能感覺到。

    好比你在考試作弊,突然感覺芒刺在背,脊梁骨發麻。

    一回頭,是監考老師在看著你。

    眼睛裏的電波,有時候人還是能感覺到的。

    看著鋪天蓋地朝我們飛來的黑色胡鐵,我老實的閉上眼睛,心裏明白剛才耳邊就有腳踩落葉的聲音。

    想來,剛才也是在都是這種蝴蝶的樹林子裏。

    我聽著耳邊被踩的嘎吱作響的落葉,附近周圍又傳來了鬼魂哭泣的聲音,依舊是讓人產生昏昏欲睡的感覺。

    雖然很想睡,卻隻能咬著舌頭,強大精神。

    “跟我聊聊天,就不會困了,很快也就到了。”淩軒步子依舊很均勻,看起來不快,實際上應該很快了才對。

    反正我一路上,是沒見清朝鬼追上來。

    我點了點頭,問他:“你……為什麽不想和她翻臉呢?”

    他低沉了聲音說:“顧大王,如果我和她撕破臉了,那麽兩方勢力隻能存在一個,就證明了陰間的政權要出現更迭。也就是陰間大戰的時候了……”

    我一聽要和閻君幹仗,忍不住就犯慫打退堂鼓,連連點頭:“恩,嬌龍在陰間根深蒂固,要真打起來,可不好玩了。咱麽不跟她硬碰硬。”

    “雖說嬌龍小丫頭根深蒂固,擁兵無數,可……可她手底下陰兵也不全都聽她的吧?”淩軒似乎充滿了自信,冷冽的聲音蔑然的說道,“我若想換她,並不難,隻是代價會慘痛一些。”

    我想到在冥淵邊界,鬼耳附近那些對範無救倒戈相向的陰兵。

    它們十萬的數量,每一個鬼魂都是自己獨立的個體,卻對於淩軒都有絕對的忠誠。

    我一聽,便明白了。

    嬌龍若是實力強盛,和淩軒一戰,哪怕嬌龍落敗。淩軒身體裏隱患重重,必定會兩敗俱傷。

    加上嬌龍在陰間根深蒂固,她也有自己死忠的手下。兩方陰兵打起來,肯定是有死傷的,到時候是兩敗俱傷的情況。

    我說:“你……你是不願看到陰兵互相殘殺的樣子,才在殿上和她虛與委蛇,對她做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淩軒步子一頓,突然將我緊緊的摟住了,“果然,這世間隻有你最懂我。我隻是想救它們的命,一下死太多魂魄,陰陽兩界會不平衡的。”

    我側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低低的吐出一口氣,“這一戰,真的有辦法避免嗎?”

    且不說嬌龍和我們的梁子結大發了,會不會放過我們。

    就說嬌龍的所作所為,若不加以管束,鬼知道這陰陽兩界會被弄成什麽樣子。

    “顧大王,法子是人想出來的,你不會覺得我連個小丫頭都對付不了吧?還真不想看到靈魂碎片漫天的樣子,最好是兵不血刃就把這個小丫頭解決了才好。”淩軒步子又繼續前進,步子變得有些沉了。

    我的心一凜,腦子裏立刻就浮現出那天在鬼耳附近,我和瑾瑜在陰兵之中大肆創造殺孽的那一幕。

    隻要稍一想起,心頭就禁不住受到一種奇特的感召,悲從中來。

    那樣多的魂魄,一旦消失了,就是這個世界永久性的損失了它們的魂魄。

    忽然就明白了,淩軒和嬌龍虛與委蛇,根本就不是為了自己怯戰。而是怕那些忠於自己的陰兵,和嬌龍手底下的陰兵廝殺,害了性命。

    也許真的有什麽辦法,可以瓦解嬌龍的勢力,又不用真的打仗。

    我的下巴靠著淩軒的肩頭,整個人陰鬱好一會兒,就好像一頭紮進回憶的漩渦裏頭一般根本就無法自拔。

    腦子裏所有的畫麵,都讓人不寒而栗。

    他沒說話,隻是輕輕的用手指頭,就好像彈鋼琴一樣,富有節奏的落在我的脊背上。我仿佛被這種輕柔錯落的力道,弄的緩緩的清醒過來。

    隻是還是有一種心有餘悸的感覺,低聲說道:“我……我親眼見過那樣的景象,也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若能不讓陰兵自相殘殺,就不讓他們自相殘殺吧。”

    “說來,這次回去還要想辦法把你和瑾瑜在鬼耳附近製造的殺孽消除,否則就麻煩了。至於陰間那些破事兒,就憑你這句話,我也會盡力了的。”他腳下突然跨出了第二步,周圍那種被扭曲旋轉的感覺就停下來了。

    天上似乎有溫熱的東西照下來,耳邊還有鳥叫的聲音。

    我都不敢確定,是不是已經走到了陽間,還閉了一段時間的眼睛。

    緩緩的才睜開了眼睛,還被一道白光刺到了眼睛,猛的閉上了。

    就覺得眼睛被他的手掌遮住,他語氣耐心而又緩和,“慢慢睜開眼睛,不著急,讓眼睛一點點適應周圍的光線。”

    這一次眼睛先眯成一條縫,也就感覺不到那麽刺眼了。

    適應了周圍的光線,才發現自己和淩軒站在一間醫院的太平間裏,太平間裏有一扇天窗。明亮跳脫的日光從天窗上落下來,還有幾隻雀鳥在用自己的喙輕啄著天窗上的玻璃。

    之所以知道這裏是太平間,是因為周圍到處都是裝死人的冰櫃。

    死人的冰櫃長就跟棺材似的,我不會認錯的。

    而且在角落的兩個對角冰棺的金屬拉手上,還纏著兩根紅線,上麵各有三枚銅錢。一看就是用來鎮屍的,這倆冰棺裏估計是有倆詐屍的僵屍。

    剛從陰間裏出來,這間太平間的空氣自然要清新許多,即便有四溢的鬼氣跟屍氣。跟陰間比起來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此刻竟然感覺不到一絲一樣。

    “扣扣……”那口被綁了紅線的金屬冰棺裏,響起了兩聲的敲擊聲,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岔了。

    總之怪嚇人的,要不是淩軒在這裏,老子早就嚇尿了。

    我拉了拉淩軒的衣角,“咱怎麽會出現在這兒啊?”

    “這裏應該是陽間的酆城,陰陽兩界的酆城是相鄰交界的。按照慣例,我們從陰間酆城出來,一般會出現酆城中陰氣最重的地方。”淩軒輕輕的將我從他的懷中放下,冰涼的手指牽住了我的手,往這間太平間的外麵走去。

    這間太平間還挺大的,大概有七十平米左右。

    大門是兩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兩扇對稱而立,其中一扇正開著。

    剛從裏麵走進去,就有個男的從我們身邊擦身而過,嘴裏還在咕噥這什麽,“哎喲,今晚是吃魚呢,還是吃雞腿呢?有選擇恐懼症的人,可真是為難了。”

    我處於好奇,回頭看了一眼。

    “這不是易教授嗎?好久沒見你走這條路回陽間了,來一趟也不跟我打個招呼。”那男似乎也反應過來,這間太平間裏還有活人。

    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我終於看到了他的臉。

    實際的年歲根本看不出來,臉上是頗為淩亂的絡腮胡子。

    跟我們打完招呼以後,這家夥就自己把那帶有紅線的冰棺就這麽給拉開來了,就見到冰棺的最頭上有幾袋結霜的塑料袋,在塑料袋後麵正是一具腦袋都發黑的僵屍。

    皮肉幹癟癟的,眼窩深陷下去。

    那狀態就跟剛從千年老墳裏扒拉出來的幹屍一樣,不過幹屍怎麽會放在醫院的太平間呢,我估計可能還是屍化的人。

    屍化不僅有高度的傳染性,更是活人屍化。

    看著……

    看著似乎死後還有一定的攻擊性,從冰棺裏就伸出了幹枯的爪子要抓男的臉,那男的簡直牛爆了。

    從口袋裏慢慢吞吞的摸出了一張黃紙符籙,用自己的舌頭舔一舔符籙的頂端,當做漿糊一樣的就將符籙貼在那幹屍的腦門上,“小寶貝兒,你咋每天都那麽心急想吃你叔叔我咧?乖娃兒就是這樣安安靜靜的,省的你叔叔我還要出手教訓你。”

    淩軒停住了腳步,不過沒說話。

    我仔細打量這個人,他雖然樣子有點粗獷,可是一雙眼睛很是清澈明亮,聲音也是清朗動聽的。

    就好像不過二十出頭的,少年郎清冽的嗓音。

    幹屍的動作就僵住了,手好保持著攻擊的姿勢。

    那男的根本不去管被定住的幹屍,從那堆結霜的塑料袋裏拿出來一隻紅色的塑料袋,打開塑料袋裏麵居然是極致白生生的琵琶腿,也就是菜市場裏賣的凍雞腿兒。

    我勒個去,這家夥吧雞腿凍和死人凍在一起,也不覺得惡心嗎?

    他吹著口哨,“今晚上吃雞腿咯,對了,易教授。你好久沒來,就讓我親自下廚款待你,做一頓雞腿麵給你和……和這位……嘶,這是個姑娘還是老太太。臉上膚如凝脂,其他地方卻鶴發雞皮……”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

    果然在不知道什麽情況之下變了,變得比以前的皮膚還好。光滑細膩的就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連我自己都忍不住用自己這雙鹹豬手多摸了幾下。

    嘖嘖,這小皮膚嫩的。

    居然是老子自己的臉,真的奇了怪了。

    淩軒盯著他手裏的雞腿,眉頭不經意之間皺了一下,然後才清俊的一笑,“不過是路過而已,怎麽能勞煩你親自下廚忙一趟。我和……拙荊還要上機場趕飛機,就不給蔣兄添麻煩了。”

    “怎麽是添麻煩了呢,你看你這身衣服在陰間折騰的,肯定要換的。我去給你買兩套,在給……給這位小夫人也買一套。這身袍子上大街,可不好,然後,我開車送你們去機場。”這男的手剛剛摸過和幹屍放在一起的塑料袋,又伸手去摸口袋裏的煙,隨手就抽上了。

    他一腳踹上了冰棺金屬抽屜,哼著小調,兀自就出去了。

    這家夥還真是自我,我和淩軒還什麽都沒說,他就自己個兒的出去。看樣子是要去車庫拿車,送我們上機場。

    我跟著淩軒走到醫院的門口,上午的日頭落在身上,舒服的人都要上天了。

    光芒四射的,仿佛把身體裏的陰氣,全都逼出來了。

    “淩軒,那人……也姓蔣?我怎麽覺得他和蔣……蔣仁義有點像啊。”我隻是隨便猜猜,因為二者眉眼之間,確實有相似之處。

    淩軒在離開醫院遮陽大廳的時候,遇到了這股陽光,居然皺眉朝後退了一步,“他是蔣仁傑,蔣仁義的弟弟。”

    “弟弟?怎麽……怎麽看著比蔣仁義老多了……”我從陽光下走回遮陽的位置,手指尖悄無聲息的偷偷去摁他的脈搏。

    有些話,我實在問不出口,才想自己去搞清楚情況。

    我隻想知道,他如此強大的存在,怎麽忽然間開始懼怕陽光了。

    “經常吃和死屍凍到一起的東西,不僅會拉肚子,還會折壽的。他……許是在懲罰自己……”淩軒說著這個蔣仁傑頗有一番神秘感,居然為了懲罰自己,吃和死屍凍在一起的食物。

    我還以為他是這家太平間的工作人員,所以利用職務之便,偷用了免費冰箱之類的。

    一邊想著蔣仁傑的事情,一邊黑乾坤就感覺到淩軒體內陰氣四溢,而且經過一堆大補的妖丹的滋補,身體裏的力量非常充沛,倒找不出懼怕陽光的原因。

    猛然間,觀察到他體內那些嬰靈藏匿的位置。

    有幾隻不停的哭著,似乎身子受到了些許的灼傷,我恍然大悟。

    淩軒……

    是怕太陽傷了它們!

    我特別想知道蔣仁傑為什麽要自己懲罰自己,就問他:“蔣仁傑為什麽要……要這樣懲罰自己,他做了什麽錯事嗎?”

    “他的事,我可不清楚,不過應該是和當年陰間叛亂有關。當時,他……可殺了不少鬼修的道士……”淩軒反手握住了我給他摸脈的手,唇邊是一絲放浪的笑意,“別給我摸脈了,我還能堅持,一會兒坐最早的航班回去。在你躺在海柳床上給我采陰補陽一番就好了,陰氣就不會這麽不受控製了,也能鎮靜嬰靈的情緒。”

    我的表情有些悻悻,臉上微微惹上了一絲滾燙。

    淩軒摸了摸口袋,口袋裏的那隻香煙,在日光下揮發著黑色的陰氣。一看就是這眼隨著淩軒,一起在幽冥潭裏跑了有些時日了。

    多看了一眼,他就將這根煙塞進嘴裏。

    手上的打火機上的火焰怎麽演點不燃,他眼中冰涼的氣息越發的重,似乎煙癮犯了身體裏的陰氣有壓製不住。

    整個人邪氣凜然的,身上的鬼氣濃鬱,仿佛冰刃一樣能把人的肌膚都給劃破了。

    如此難以自控的淩軒,我大概是第二次見到,還有一次是我和我媽帶我去他的診室打胎。心頭忍不住為他擔心,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他。

    他打了個響指,居然就這麽冒失的,在大庭廣眾之下使用冥焰。

    忽然,一道黃紙出現在眼前。

    黃紙燃燒將煙頭點燃,隻聽蔣仁傑賊兮兮的笑聲說道:“易教授,莫不是在陰間受了什麽傷,或者掉進冥泉裏了吧?口袋裏的煙,都被陰氣浸染了,還要靠我的至陽火符才能點燃……”

    t(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