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際的太空就這樣在它黑暗的懷抱中哺育出了黑暗的新人類。在“終級規律”號爆炸形成的不斷擴散的金屬雲中，“藍色空間”號靠近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企業”號和“深空”號，收集了它們的所有聚變燃料，隨即開始拆卸各種部件，之後，“藍色空間”號又飛到二十萬公裏之外的“自然選擇”號旁邊，做了同樣的事情。

    整個過程中東合子等人都沒有參與的權力，因為他們的存在極其可疑。“自然選擇”號上中央計算機的數據表明，這群人確實是艦上船員，然而這些人的行為言談舉止都在表明他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們更像是那些深凍支援未來的公元人。可是自然選擇號為什麽要帶這麽多的“公元人”，資料中給的原因並不詳細，之說這些人是隸屬一個特殊研發機構的實驗成果。

    自從三體危機開始，人類就將自己幾乎全部的科研資源傾斜於宇航事業，這使得其他行業的發展速度要慢上許多，而且基因改造的超級戰士對於文明之間的星際戰爭來說作用微乎其微。就“藍色空間”號自己就擁有摧毀一顆行星表麵的武器配備，與這種偉力相比個人的力量實在太過渺小了。然而艦上的專家可以很負責人的說，中央電腦的數據沒有被修改。

    已經自絕於人類世界的“藍色空間”號不會再發送電波向著地球的人類確認這種事情，於是例行的審查開始了。不過這並不會對眾人造成危機，盡管用盡手段套出的信息表明他們確實是“公元人”，但主神對於穿越者的控製是極強的，除了東合子，沒有人有辦法透露出主神的信息。東合子本人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因為他隱約察覺，這種透露會給他帶來不好的結果。

    審查人員：“這隻豬是幹什麽的？”

    東合子：“轉基因生化戰士。”

    審查人員：“人類已經可以讓一隻豬像人一樣思考說話了嗎？”

    東合子：“你不知道的人類科技多著那。”

    審查人員：“那你知道這隻豬的製造細節嗎？”

    東合子：“我也是實驗之一，哪能知道具體細節。”

    審查人員：“你說你也是試驗品，有什麽證據嗎？”

    東合子：“這就是證據。”

    隨著東合子的話說出，那個戴在手上的電磁抑製手銬在他的怪力下緩緩變形，不過確實沒有真的被徹底掰開。東合子尷尬的歎了口氣，未來人的手銬都做的這麽結實嗎？

    此時他們的審訊是站在球星空間的地麵上，腳上的電磁靴讓他們像在地球時一樣站著。飛船中有兩種移動方式，一種是腰帶控製磁力漂動，一種是這種電磁靴的站立走動，這個沒有明確的規定用那種，但是在比較嚴肅的場合大家都會用站立。這個也是李林之等人被抓上了“藍色空間”號時才搞清楚的功能。

    審查員警惕的看著麵前這個怪物，後麵的兩個警衛戰士甚至都要拔槍射擊了，不過看著這人演示一下就放鬆了下來也是長出了一口氣。

    審查員：“好了，能扭彎合金手銬已經證明你的非人類能力了。不要再損壞公共財物了，飛船上的每一個東西都是無比珍貴的。據我們了解，你和大衛、龍傲天、還有那個裏維斯看起來像是接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可是剩下幾個怎麽看都是比較普通的民眾，並不想是受過比較專業的訓練。”

    東合子：“實驗的受用者很苛刻，又是在秘密進行，所以基本上能夠找到願意冒著風險參加的人已經很不容易了。後來實驗被叫停後我們就被迫冬眠了，直到太陽係艦隊建立時才被喚醒，以特遣小隊的身份登艦。”

    東合子胡謅著李林之編的看似合理的履曆。

    審查員：“李女士，我觀察發現你和那位金剛是位佛教徒。”

    李嬸：“沒錯，這是我們的信仰。”

    審查員：“據我所知，宗教在大低穀之後就基本銷聲匿跡了。您的這種情況十分罕見。”

    李嬸：“宗教並沒有消亡，隻是人類忙於應對危機而忘記了自己的心靈家園。”

    審查員：“我可以認為你這是在傳教嗎？”

    李嬸：“不是，我隻是在談心理學和哲學。”

    審查員：“你的信仰堅定嗎？”

    李嬸：“很堅定。”

    審查員：“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是一位鋼印族。”

    李嬸：“什麽是鋼印族。”

    審查員：“……據我所知，佛教的理念很像是逃亡主義者。”

    李嬸：“你們現在不是在逃亡嗎？”

    審查員囧。

    李嬸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使命，之前她到的每一個世界都會有意無意的發覺與佛教有關的事情，而如今這裏，某種冥冥中的抑製似乎是想讓她在人類中留下佛教的火種。因為根據原著的記載，為人類保存下火種的隻有他們這一支飛船上的人。

    審查員：“金剛先生。”

    金剛：“你想幹啥！”

    審查員：“請您不要激動也不要瞪著我。嗯，好吧，下一位。”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除了一些規章製度中說可以帶的個人物品，大家把一些不符合時代的裝備都放在了李林之的儲物袋內，而儲物袋這藏在了東合子那裏。因此，“藍色空間”號上的士兵並沒有在他們身上發現什麽特殊的東西，包括李林之那個單片眼鏡。

    審查期間，星艦地球像一個太空中的大工地，在三艘已經死亡的巨艦的艦體上，點綴著無數的激光焊花，如果自然選擇號的前執行艦長章北海還活著，此景一定會讓他想起兩個世紀前的“唐”號航空母艦。“藍色空間”號把已被切割成多段的三艘戰艦的殘骸圍成巨石陣的形狀，構建了一處太空陵墓，在這裏，為黑暗戰役中的全體死難者舉行了葬禮。“藍色空間”號身著航天服的一千二百七十三人組成的方陣懸浮在陵墓的中央，他們是星艦地球現存的全體公民。

    在他們周圍，飛船巨大的殘骸像山峰般圍成一圈，殘骸上被切割的裂口像漆黑的大山洞，四千二百二十七名死者的遺體就放在這些殘骸中，活著的所有人都處於殘骸的陰影裏，仿佛置身於深夜中的山穀，隻有殘骸間的縫隙透進銀河係冰冷的星光。

    葬禮上，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平靜的，太空新人類已經度過了嬰兒期。一盞小小的長明燈亮了起來，它是一個隻有五十瓦的小燈泡，旁邊還有一百個備用燈泡，可以自動替換損壞的燈泡，長明燈的電源來自一個小型核電池，可以連續亮幾萬年。它那黯淡的光亮好似山穀中的燭光，在殘骸黑暗的高崖上投下一小圈光暈，那片被照亮的鈦合金壁上鐫刻著所有死難者的名字，沒有墓誌銘。

    一小時後，太空陵墓被“藍色空間”號加速的光芒最後一次照亮，陵墓將以光速的百分之一滑行，幾百年後，將在星際塵埃中被減速至光速的千分之零點三，在六萬年後到達nh558j2，而在這五萬多年前，“藍色空間”號已經從這裏飛向下一個星係。

    “藍色空間”號駛向太空深處，它攜帶著充足的聚變燃料，以及八倍冗餘的關鍵配件。飛船內部不可能放下如此多的物品，人們就在船體上附加了幾個外部存貯艙，使得這艘飛船變得麵目全非，成為一個非常龐大粗陋的不規則體，但更像一個遠行者了。

    身處在“藍色空間”號的東合子等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在自然選擇號上的那頓飯居然是他們最後的獨處時間。

    “藍色空間”號是一艘軍用戰艦，其使用目的決定著著他不需要環形慣性仿重力設施，同樣的，在非戰鬥狀態下，飛船隻需要幾十人就能進行日常維護和功能監測，因此在加速結束的漫長航行中，“藍色空間”號的大部分成員都會進入休眠狀態。考慮到對東合子等人的審查結論的諸多不確定性，同時又考慮到他們異於常人的能力，星艦地球決定，每次蘇醒換班的幾十人中都留下一個“太空特遣隊”成員。

    “林子，你怎麽看我們的處境？”

    “我想我們被接納的根本原因是主神在我們每個人肩膀上植入的身份識別單元。”躺進冬眠艙之前，李林之通過腦中建立的特殊聯係溝通了東合子。當初在異形世界果斷接受這種不平等法術鏈接是為了生存，不過他一直不後悔這樣，因為就在上次的世界中，這個連接還救了他的命。

    “嗯，就是那個米粒大小的東西。我有感覺，在空間挪移時，隻覺得肩膀一痛，一股力量就刺穿了我的玄功防禦，將這個東西放了進去。後來我感覺到這東西的作用後並沒有運功將它排出來。”這個事件讓東合子更加難以琢磨主神的實力了。過去他還覺得自己的身體沒有被主神動過手腳也許能規避一些風險，而這個事件似乎告訴他，主神要殺他根本不必在他身上動手腳。

    “總之，安心冬眠吧，我會用元神監視大家的情況的。”

    “也許，您可以不用冬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