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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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金陵的賈家族人其實與榮寧二府的關係已經遠了,關係稍近的都死扒著在京城的榮寧後街不肯挪窩。其中以賈三老太爺為尊,他爹與第一代榮國公和寧國公是堂兄,與賈代善賈代化更隔了一層,隻是他能活,熬死了二個本事大的堂弟,又不似賈代儒迂腐無用,人會鑽營,在賈家宗族裏靠著輩分也算是一號人物。在金陵地界裏借著賈家的名號活得極為滋潤,隻是今天三老太爺卻不滋潤了,本來躺在榻上好好聽新買的二個歌姬唱小曲,卻迎來了黑著臉的賈璉一行。
“璉哥兒!”三老太爺忙爬了起來,他向來看人下碟,一見了京城榮國府正宗的璉二爺臉上慈祥的笑容已經掛上來了。
“三老太爺!”賈璉比他更會變臉,登時長長地哀叫了一聲。
三老太爺怔了怔,實在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嘴巴大張連話都說不出,正絞盡腦汁之時,就被賈璉一把抓住,哀聲連連地將二房偷賣祖產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說了,詳細得三老太爺的臉都綠了,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得這麽多。
“三老太爺,這該如何是好,店鋪莊子什麽的先不說了,這祭田可是咱們全族的依仗,如今卻被賣個精光,將來萬一有個天災*,可如何是好?”賈璉卻不容他推辭,將三老太爺的手捏得死緊,眼眶泛紅,哭道。
三老太爺暗自拔了幾次都沒把手□□,對著賈璉差點淚流滿麵的樣子,麵上也跟著哀戚起來,心裏卻想糊他一臉,所謂的最後依仗全族退路他可不以為意,一是他從小就看著賈家一步步地升騰,如今榮府的大姑娘都進宮當娘娘了,又在金陵當慣了土皇帝,可不覺得賈家會有這麽個萬一,賈璉實在是有些誇大其詞,二是他覺得自己偌大的年紀了,也沒幾年好活了,他死後哪管洪水滔天,不過是他們嫡支之間的爭鬥,何苦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殃及他們。
“三老太爺啊,這些東西當初也是托了族裏照看,尤其是祭田的收成一成也是歸於族裏的,怎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沒了。”賈璉仍在那裏哀哀叫喚,話卻點在了三老太爺的死穴上。三老太爺頓時有些心虛,老宅裏的那位王管家沒少孝敬他,對於老宅發生的事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什麽都不知道,如此正好你好我好。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沒錯,榮寧二府的東西,他這個旁支去折騰反而惹人厭,萬事不管才是最好的。隻是看著賈璉盯過來漆黑的眼珠子,臉上的忐忑還是掛了出來。
賈璉心中冷笑,這老東西果然脫不了幹係,但麵上卻不顯,依然歎道:“這事我也知道與老太爺不相幹的,隻是總要有個交代,如今我已拿下王四等人,就等著回京一並算清楚。”
“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到時想來老太君必有計較。”三老太爺不由得勸道,實在不想這事折騰大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賈璉眼中閃過一道幽光,又哀叫道:“他王家的人都不給咱們活路了,咱們還坐以待斃,隻要這事不查個是非曲直,不有個公道的說法,我就抱著祖宗牌位去撞登聞鼓,倒是天下長眼的人都評評道理。”
這話一出,三老太爺果然嚇到了,忙反拉著賈璉的手不放,臉上真正帶了驚嚇,連連勸道:“璉哥兒,何至於此,家醜不可外揚啊,於你自己也沒有好處。”這事一傳開,不管成不成,賈家的名聲就受損,他也要吃落掛,將來恐怕沒如今這麽舒服了。
“活都活不下去了,還在乎名聲做什麽!”賈璉卻是滿臉堅持,顯然是豁出去了。
“璉哥兒,萬事好商量,總要顧忌娘娘的麵子。”三老太爺慌得臉都白了,急忙搬出最後的依仗。
“娘娘也要講理吧,王爺將軍什麽的我認識多了,哪一個不是至情至理的,官司打到哪裏我也不會輸了。”賈璉揮揮手,不以為意。
三老太爺見狀卻覺得賈璉恐怕另有依仗,否則不敢如此猖狂,歎了口氣,隻得問道:“璉哥兒,這事的確不對,你具體有什麽想法。”
“三老太爺,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鬧到外麵去,先關起門來解決。還得麻煩三老太爺做個見證,到時這祭田拿回來了,五成收入都歸於金陵族裏。”賈璉臉色緩了緩,說道。
“五成?”三老太爺的眼頓時瞪大了,終是個重利的人,其他什麽都暫時拋在一邊,眼裏心裏隻有這祭田五成這幾個字了。
“自然,金陵這邊一年到頭辛苦,族人總是同甘共苦相互依仗的。”賈璉點了點頭,兩輩子足以讓他看得明白,賈家的人基本上隻要給的銀子多,什麽事都好談,又都是軟腳蝦,威逼幾句都變成泥了。
“璉哥兒,你這話說的才是正理,咱們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啊。”三老太爺歎道,臉上都開始發光了。
賈璉心中鄙視了一番,果然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主,但隨即這三老太爺的臉又暗了下來,扭捏道:“璉兒,這事可不是一人說了算的。”
賈璉了然,朝賈薔使了個眼色,賈薔會意,朗聲道:“太太爺放心,這事我伯父早已托於璉二叔,說是一切都有璉二叔做主。”
“這位是?”三老太爺的眼終於看過來,不由問道。
“這時薔兒,是敷大伯的嫡孫子,跟著珍大哥過活,與蓉兒是一樣的。”賈璉解釋道。
賈薔忙跟著點頭,又正式拜了拜,嘴也甜得很:“見過三太太爺。”又拿了賈珍的手書出來。
“長得可真好啊。”三老太爺心中落定,隨口誇了幾句卻不在心,實在是他們賈家的男女都長得不錯,賈薔隻是稍稍拔萃一點,父母又沒了,沒什麽好誇的,更是感慨的卻是賈璉的厲害,連寧國府都能握在手裏拿捏,看來那些傳言有誤,對榮國府大房二房要重新評估。
賈薔見狀極有眼色地退到一邊,賈璉又笑道:“三老太爺德高望重,金陵這邊還要您多費心,都是姓賈的,理當相互扶持。”
“自然應該。”三老太爺一點都不推辭,想著那白花花的銀兩,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不過呢!”在三老太爺心花怒放之時,賈璉卻突然肅起容來,“若是與老宅祖產之事的扯上關係可就不好說了。”
“璉兒,這些我都明白,會警告一番。”三老太爺咯噔一下,這金陵城裏凡是姓賈的,除了幾家特別老實無用的,哪個沒收過那王四的好處,更有走得近的,甚至與王四連成一氣,其中就有他一個兒子,這些人若是賈璉都追究了,他成光杆司令了,自身都難保,隻能先下手勸道。
“人情往來的,我也知道,差不多過得去的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的,但是若是再有下次我可不客氣了。”賈璉歎了歎,又看向賈薔,“薔兒,珍大哥來時怎麽說來著。”
“若有再犯,就逐出宗族!”說到這個,賈薔的笑臉也沒了,板著臉高聲重複了一遍,倒帶了些肅殺之氣。
三老太爺頓時一哆嗦,臉又苦了:“何至於此啊!”雖然近年來寧國府不似榮國府顯赫,賈珍也顯得窩囊,但他到底是族長,若是他真下手了,他們這些旁支也對峙不起來,一個人依仗的就是一個姓,逐出宗族還能怎麽活,心又沉了沉。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還聽聞金陵城裏賈家人常常倚仗權勢為非作歹的,老太爺很該管一管,不然秋收算賬就不好了。”賈璉卻又加上一句,聽得三老太爺寒氣從腳底板透上來,唯有想想那祭田的收成,心才又活了過來,忙回道:“璉兒放心,這事我記在心裏,一定約束族人的。”
賈璉這才臉上帶了笑意,又向賈芸帶了使了個眼色,賈芸迅速地遞上了紙筆:“三老太爺,也請您幫個忙,將祖產的事寫一寫。”
“這不用了吧。”三老太爺雖懼怕賈璉的手段,卻還是打著牆頭草的主意,看著這紙筆如同看著千斤墜一般。
賈璉卻隻看著他,不作聲,三老太爺被看得心虛,卻又抱著僥幸冒著汗堅持著。
這時李貴幾個壯漢卻壓著幾個癱成一團的人進來,三老太爺一看,卻是幾個走得近的族人,他的兒子正在其中,隻聽李貴回稟:“二爺,都招了,與王四是一夥的。”
“哎,是送官府呢,還是逐出宗族,說起來都是一個姓的,遠近都是親戚,我真是不忍心啊!”賈璉老神在在地看向三老太爺。
三老太爺的腿真的軟了,慌得冷汗直流,再不敢有其他想法,忙接過賈芸手裏的紙筆,幾乎一氣嗬成。
“老太爺啊,大家都是親戚,相安無事不惹事生非的話,我也樂意給您麵子,不然的話,這天災*可多了,像上回我去趟揚州,偏偏就碰上了天災,一船的人都淹死了。”賈璉一麵接過證明一麵歎氣。
“璉兒,你萬事放心!”三老太爺的臉已經煞白煞白的,就連銀兩都無法拯救他了,隻有徹底服軟。
待出了三老太爺的家門,賈薔不免問道:“璉二叔,最壞的就是他了,何必給這麽大的臉麵。”賈芸聞言也看了過來。
“薔兒,還有芸兒,你們要記得,有些人,比如那些奴才,是可以隨咱們處置,生死都捏在咱們手裏,隻要注意別著了道就成。有些人,卻不能,比如這三老太爺,輩分高,如今也就老太太和那四老太爺賈代儒是同一輩了,雖沒什麽實力,但到底是長輩,若是弄個不好,傳出不好的名聲來,被人利用,卻都是咱們的事了。”賈璉到底有兩輩子的積累,又得林如海點撥,就算是每天困得要死也看幾眼書,如今正認真看三國傳,倒真琢磨出一點東西,起碼知道有時候名聲挺重要,裝樣子也挺重要,至於威逼利誘那套更是上輩子做熟的了。
聽賈璉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又那麽有道理,賈薔並賈芸越發崇敬,心裏都下定了決心,死跟璉二叔到底。
“不過也不能讓他們以為咱們是雷聲大雨點小,找那與二房最緊密的一家,當然最好是草字輩的,直接劃了名字,總要來次殺雞儆猴。”賈璉卻又冷聲道,“薔兒,你與珍大哥寫封信說一聲。”
“好咧!”賈薔的臉頓時笑得燦爛,突然又想到賈瑞一事,後麵連著輩分高的賈代儒,不由得心惴惴的。
賈璉卻沒注意,解決了一樁事,心裏也輕鬆起來,指著前方招搖的旗子:“前麵正好有酒樓,咱們好好吃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祝大家節日快樂,七天的假期使勁high吧!!如果祖國母親生日能過兩次就好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