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開庭（2）　　　　同時，加夜班的還有何熠璉，連夜尋訪了王樸的妻兒，以及他們的朋友和工地上的同事，甚至還聯絡了法醫，調查了死者的屍檢報告！

    一場官司糾動著所有人的心，一場禍端讓有的人也是夜不能寐！夏申走訪各大醫院，去安撫那些患者的家屬，夏蕁坐在下架的老宅裏一夜不安！

    早上的報紙，每份報紙，不管是財經還是日報，雲嘉跟嘉華都登上了頭版頭條，紛紛猜測、討論事情的起因經過，一時間幾乎所有的男女老少都記住了雲嘉和嘉的名字！

    這版麵博得太容易了，以至於不太讓人那麽容易相信！當然，也有人紛紛猜測，會是什麽樣的律師給他們打官司？畢竟事情來得太突然了，讓人有點措手不及！

    早上八點半，尉遲玄帶著國內有名的律師袁俊出現在濱海市最高人民法院門口，惹來好事者和記者們的一眾圍觀。

    八點四十五，何熠璉帶著王樸的妻兒也出現在了同樣的地方，何熠璉臉上那自信且正直的微笑，嚴肅的神情如一石瞬間激起千層浪，整個濱海如同炸開了一般！

    與此同時，正在夏家和傭人一起做早餐的夏蕁無意中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報紙，上樓換了衣服就要往外麵走，卻被夏申給攔了下來！

    “你去哪裏？”

    夏蕁看了一眼父親的表情，鼓起勇氣道：“爸，他們今天開庭，我想去看看！”

    夏申昨天被弄到頭昏到賬，一聽夏蕁還想去看蘇雨晴，頓時放了狠話，“你去幹什麽？她死了最好，那關你什麽事？”

    “爸！”夏蕁著急的看了看手表，離開庭時間不到半個小時了，待會兒要進去隻怕有點難了，就不由得有點急，“爸！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她出了那麽大的事，我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朋友！”夏申冷冷的看著她，譏諷道：“難道你忘了，你十歲那年，到底是誰把你往水裏推，差點讓你淹死在海裏的了嗎？還朋友？什麽樣的朋友會把你往水裏推！”

    “爸，其實……”夏蕁說著，忽然一頓，又急忙道：“爸，不管怎麽說，雨晴她最後還是救了我，不管我們兩家過去有多少恩怨，我相信都一定可以化解的，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隻要蘇雨晴在的地方，就不可能沒有他霍斯曄，她已經快半個月沒有見到他了，她想見他！沒有骨氣的想！

    上午九點準時開庭，蘇雨晴出現在被告席上時，觀眾席上已經坐滿了黑壓壓的觀眾。

    王樸家屬看到蘇雨晴出現，均拿出惡語相向，各種各樣的辱罵聲不絕於耳。尤其是王樸的弟弟，險些就要跳過來打她了，幸好有人及時攔著！

    蘇雨晴深切的體會過失去親人的痛苦，再加上王樸確實是在她的工地上出的事，心裏不愧疚是不可能的，於是朝著他們歉意地鞠了一躬！

    事情不是她做的，不代表她一點責任也沒有，幸好她在醫院一醒過來，有第一時間吩咐崔雨墨去給他的家人安撫，不然的話，後果還不知道會怎樣？

    “蘇雨晴，你這麽臭表子！我哥辛辛苦苦為你們雲嘉工作那麽多年，結果你一言不合，就把他推下了樓，你不是人！”

    王樸的弟弟王遠被押著坐在凳子上還仍然發生咒罵著，王樸的妻子則傷心欲絕的哭泣著，所有人的目光都積聚在這裏，鄙夷的、好奇的、可憐的，指指點點！

    這一刻，她想起了多年前在舞台上表演的時候，也是那麽多黑壓壓的人，隻不過那時，她是耀眼的公主，而這一次，她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階下囚！

    “對不起！”她無聲的動了動嘴，終究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下意識的，視線往觀眾席上一掃，竟然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沒有看到想看到的人，心不可名狀的失望了那麽一下，這些日子沒見，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到底怎麽樣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事情？還是說知道了，正在幫她找人辯護，又或者正……和人一起慶祝，她終於有了這樣的下場？

    無論哪一種，她現在似乎都能夠接受了……

    眼睛沒有在觀眾席上找到那人，倒是看到了一個好像在匆忙尋找人的人，兩人的視線碰上，她在那人的目光裏看到了一絲糾結的複雜！

    如果說，風水就輪轉，那麽這風水是不是也轉得太快了些？她想笑，扯了扯嘴角，終究沒扯出痕跡來！

    幸好，尉遲玄、蔡雅芬、崔雨墨都坐在那裏，每個人臉上都是滿滿的擔憂，甚至連苟智輝都帶了小女朋友不安地坐在那裏，努力了一把，終於朝著他們露出了一絲自認為安慰的笑！

    而這一笑落在別人的眼裏，無疑又成了一種把柄，“看！看！你看看這女人，都殺了人了，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不是蛇蠍心腸是什麽？她簡直就是石頭做的啊！”

    “是啊！怎麽能這樣呢！做人再怎樣也要懂得禮義廉恥啊！”

    “……”

    是非黑白在這一刻無法說清，如果現在不是在法庭上，什麽東西都沒有，蘇雨晴估計現在自己已經是被扔了無數雞蛋了！

    看到一張張憎恨的臉，那恨不得將她拆骨扒皮的臉，蘇雨晴終究還是難忍鼻頭一酸，有了種想哭的衝動。是的，她害怕！

    可到底是捏了捏拳頭，咬著牙齒忍住了，現在她還不能認輸！絕對不能！現在如果哭，那無異於就是間接承認了她與這官司有關，她不能！至少不能丟老蘇家的臉麵！

    “蘇雨晴，難怪你們雲嘉會早早地麵臨倒閉，我想她遇上你這樣的老板，就算是不想倒閉也難！”

    人群裏的王遠忽然爆出那麽一句，像是炸彈一樣炸得蘇雨晴有點頭暈乎，剛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結果，“碰”的一聲，吵吵鬧鬧的法庭在法官嚴肅的舉起法槌往桌案上擊打時，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蘇雨晴站在被告席上，有點不真實地聽著法官、律師們陳述王樸死去的事件，她轉頭去看觀眾席上的尉遲玄，想要問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然原告律師何熠璉已經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炮火連天地朝著她轟炸了過來！

    看到一身律師正裝、嚴謹生疏的何熠璉時，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這男人，她見過……

    “蘇雨晴，請問上個月二十六號的晚上你在做什麽？”

    第一個問題不難回答，“我在家裏睡覺！”

    “你晚上幾點回的家？”

    第二個問題拋出，蘇雨晴繼續回答，“我前一天晚上吃過晚飯之後就回家了！”

    “大概幾點？”

    “應該是七八點的樣子！”

    “到底是七點還是八點，又或者是七點半？什麽叫做應該？這裏是法庭，請不要用這樣不確定的字眼！好嗎？”

    這個男人一副黑色的眼鏡框戴著，看起來彬彬有禮，問出口的話看上去理所當然，可實際上卻總有那麽點咄咄逼人的味道，再加上他本身屬於那種極有氣勢的男人，問出口的話不自覺的便帶上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威嚴！

    蘇雨晴被王遠的那句話攪弄得實在有點亂，而現在又是在這種悄無聲息，莊嚴肅穆的法庭上，律師、法官各坐一堂，腦子裏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一般人也不會去記“我今天幾點幾分離開家，幾點幾分又回到家，我還吃了幾兩飯”這樣無聊的問題吧！再加上，蘇雨晴對吃飯、回家這種東西向來概念短淺……

    “大概是……是……七點四十吧！”

    一開口又是“大概”，何熠璉不帶任何笑意的扯了扯嘴角，依然不改爾雅的氣質，“蘇雨晴小姐，如果你今天一定要用這麽不夠深刻的字眼，那麽我想我今天沒有什麽可以問的了！”

    “……”

    蘇雨晴抬起頭來，一下子便撞進了何熠璉似笑非笑地眼神裏，心髒驀地一跳，渾身一顫，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開始在心口蔓延……

    蘇雨晴緊緊的捏著手心，想要製止住這樣的感覺蔓延，牙齒在嘴裏幾乎都快要咬碎，可何熠璉看著她，又催促的喚了一句，“蘇雨晴小姐?”

    “我……”

    蘇雨晴嘴巴一動，她的辯護律師立馬舉手打斷了她的話，“法官大人，我反對原告律師的問題！像這樣具體的時間點，而且還是半個月以前的，一般人是很難記得的！”

    “就像，我如果問原告律師，他昨天是幾點幾分刷牙的，我估計他自己也回答不出來吧！所以，我的當事人也是一般人，沒理由會記得這種問題！我認為，原告律師的問題不屬於正當問題！”

    法官聽完，再次擊打法槌，“反對無效！請原告繼續陳述事實！”

    蘇雨晴躲不過，仔細的鎮定了思想，想了又想，道：“我那天晚上回去的時候應當是七點四十的樣子！”

    “後來有沒有再出去過？”

    何熠璉沒有再去糾結她口中的“應當”二字，隻快速的問了那麽一個問題，蘇雨晴搖頭，“沒有！我那天很困，再加上……”

    “再加上什麽？”

    律師善於抓住別人的話尾，蘇雨晴隻得自認倒黴，“再加上……心情不是很好，所以睡得比較早！”

    “為什麽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為和我的當事人出現了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心情不好？”

    問題步步緊逼，弄得蘇雨晴實在是沒法回答，心情不好難道也要說出原因嗎？

    那天本就是高高興興和尉遲玄去吃飯，結果遇上了霍斯曄和夏蕁倆人，一個晚上都被人像盯蒼蠅一樣的盯著，心情能好？

    “怎麽樣？回答不出來了？還是不敢回答了？”

    何熠璉看著她，那犀利的眼神能讓蘇雨晴覺得自己正被人一層一層的剝開衣服，放在陽光下接受世人的裁判！好像她是殺人犯……

    尉遲玄緊緊的捏著拳頭，這種場麵，這種情況，他除了能坐在這裏默默地看著她一個人忍受這種世人的眼光“淩遲”之外，他好像真的沒有任何事情能做了！

    這種感覺真無力！他當初怎麽就不學法律呢？！

    “法官大人，我反對原告律師的這種行為！我的當事人心情不好，可能隻是因為自己的私人問題，原告律師不能以這樣試探的方式胡亂猜測不屬實的事情！”

    “反對無效！請被告繼續陳述原告律師的問題！”

    何熠璉笑笑，坦坦蕩蕩的對著眾人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想……”

    話還沒有說完，蘇雨晴已經快速的承認到了，“因為那天晚上我跟朋友去吃飯，可是碰到了…………前男友跟他的女友，所以心情不是很好！”

    “前男友”這三個字從她自己嘴裏一說出來，蘇雨晴都能感覺心髒在汩汩的滴血，原來有些事情隻是她自己一直以來的執拗，原來有些東西和稱呼上麵早已經加上了一個深深地烙印——“前”……

    深深地吸氣再吸氣，拳頭捏了又捏，這種痛覺才總算是勉強忍住了？

    然何熠璉一聽這個問題，卻好像突然來了性質，聲音一揚，“哦！看到前男友跟他的現任女友在一起，心情就不好了？莫非，蘇小姐想腳踩兩隻船？”

    “你這是人身攻擊！”

    何熠璉這話一出來，蘇雨晴的臉立馬一白，身子搖搖欲墜，險些要摔倒在地，當然，這也遭到蘇雨晴的辯護律師的抗議！

    “法官先生我反對原告律師的問題，這個問題純粹是我當事人的私人問題，根本不涉及到整個案件，請製止他繼續傷害我的當事人！”

    “反對有效，請原告律師回歸正題！”

    何熠璉抱歉的朝著法官一笑，“是！我的失誤實在是抱歉。那麽我再問蘇小姐最後一個問題……”

    “前男友？晴，你終於承認了嗎？”

    法庭上一層的一間幽暗的屋子裏，霍斯曄正坐在其中，透過小窗將所有的過程收錄眼底，蘇雨晴在法庭上那張可氣可恨的小臉上顯露出來的各色神情自然也逃不過他的眼！可那終究是可氣又可恨！

    “怎麽樣？今天的這場官司，你看得可還滿意？”

    門忽然被人從外麵打開，何熠璉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現在是休息時間，他給自己放個假！坐下，徑自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不服氣地道：“你可真悠閑！我在下麵為你拚死拚活的演戲，你自己看得倒是挺悠閑自在的！”

    霍斯曄麵無表情的攤攤手，“你這是為民請命好律師！我這個滿身銅臭又市儈的閑人自是幫不上忙！”

    何熠璉走過來打了他一拳，“也就你好意思說這樣的話了！”

    這一拳不輕也不重，若是平時霍斯曄自然能笑著承受，但此時他還是忍不住彎了腰，虛咳了好幾聲！

    何熠璉臉色變了變，一向不怎麽正經的臉上難得顯露了一絲焦急，“你怎麽還沒好？不是說好了嗎？”

    霍斯曄咳了幾聲，緩過來才朝著他揮了揮手，道：“我沒事，隻是老毛病又犯了！你不要擔心我，好好打好這場官司就行了！”

    “這種破官司有什麽好打的？就你還能當回事！”一聽他這樣無所謂的說，何熠璉氣了，口不擇言道：“要我看，就該把蘇雨晴那個女人往死裏一關，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霍斯曄眉頭一蹙，臉上仍是沒有多餘的神情，口中落字很輕，態度看似隨意，可說出口的話卻愣是讓人感覺到了嚴肅，“那你也幹脆把我一起關了！”

    “你……”何熠璉終究拿他沒法，難得的抱怨道：“我好歹也是個為人民服務的好律師，怎麽就碰上了你這麽個隻會把我拉下水的損友？每天閑著沒事，盡幹這種小人的事！早就讓你不要喝酒，你還往死裏灌，死了也活該！”

    何熠璉的狠話是這樣說，可到底還是沒能真扔下他不管，恭恭敬敬的“伺候”他老人家把藥給吃了！

    新傷加舊傷一起，也隻有他這種人能忍得下去！可不是嘛，若是拚忍力，誰能比得過他？

    一整天的初審，大家都期待著何熠璉拿出有利的證據來證明蘇雨晴的罪責，可惜讓大家失望了，所有的問題都在圍繞蘇雨晴那天的行蹤發問，並沒有什麽有利的證據，這似乎變成了一場拉鋸戰！

    秋深了，夜晚的空氣是那麽的涼，落在身上能讓人起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蘇雨晴坐在床頭，雙手抱著膝蓋，下巴擱在膝蓋上，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某一處，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裝潢奢華的臥室裏，霍斯曄也緊緊的盯著電子屏幕，眼神無波，同樣看不出任何的思緒。

    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待著，誰也沒有說話，這一刻，隔著整個電子屏幕，這樣的夜似乎也能無限中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

    第一天就這麽晃晃悠悠的過了，看似平靜的一晚，實際上誰都沒有睡著，第二天如期而至，蘇雨晴卻沒有料到，又牽扯出了新的證據！

    可能是因為之前不知道接受這個案子的人是何熠璉，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濱海市最高人民法院門口就聚滿了各式各樣的記者！

    何熠璉一群人從外麵走來的時候，門口幾乎是水泄不通，麵對記者們的詢問，他鎮定自若地應著，眉頭幾不可察的動了動，最後仍是風度翩翩的走了進去！

    今天，蘇雨晴的心情似乎也變得平和了一點，意料之中在觀眾席上沒有看到那人的身影，可心裏卻平衡了許多，可能是徹底的明白了很多事情……

    不過，看到觀眾席上明顯瘦了了一大圈的尉遲玄，心還是不可抑製地揪了一下，就說她是掃把星吧！總是連累著這個那個！但到底沒時間多想……

    “蘇雨晴小姐，我想問一下，在此出事之前，你有沒有見過我的當事人呢？”

    “沒有！”

    蘇雨晴想了又想，王樸是包工頭，但終究也隻是幫著副的，就是幫包工頭王鑫一起管理工地的。在此之前，巡視工地，和工人見麵的時候，她確實見過幾次，但也不是很熟，僅限於“認識”！

    “嗯，這個問題我昨天問過了對吧！不過，昨天晚上我剛拿到一份有利的證據，足以證明我的當事人在出事那天見過你呢！而且，你也有足夠的理由去殺害我的當事人！”

    他的話一出口，立馬遭到了觀眾席上一眾人的嘰嘰喳喳討論，法官把法槌打了好幾下，這才安靜了下來！

    蘇雨晴也是一驚，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什麽時候見過王樸，可是想了半天，腦子裏當真是一點概念都沒有！就算是最近的一次見王樸，那也是大半年前，給工人們發過年福利時……

    何熠璉說著，又朝著法官道：“法官大人，昨天我在安寧路的紅房子西餐廳看到了一卷錄像帶，請求調用！”

    法官應允，錄像帶一被放出來，蘇雨晴自己有是一驚，那天那個撞到她的人是王樸？！

    視頻裏，她和王樸撞到了一起，還看了王樸好幾眼，嘴裏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王樸也嘰嘰歪歪的，嘴巴裏的話聽不到，可是明顯的，兩人不像隻是“認識”……

    畫麵到王樸拿起地上的一個黑色的袋子，就此停頓，何熠璉的話又再一次響了起來，“怎麽樣？蘇小姐，你能不能告訴我們，到底是怎麽回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