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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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主將荀南衡, 失陷天鷹山】
加急軍報上的這十個字,荀澈看了一次又一次,即便明知這是兩日前的軍報, 即便知道這失陷未必就是十成十的斷魂, 即便知道程雁翎已經親率破雲營精銳趕赴天鷹山,明雲冀和明錦城也啟程在即,他還是完全無法原諒自己。
“啪啪!”抬手便是兩個重重的耳光, 抽在自己臉上, 火辣到他甚至覺得眼前都花了一瞬,可即使是這樣的疼痛, 荀澈仍舊覺得完全無法與心中那刻骨悔恨痛苦相比萬一。
“慎之,你……你不要這樣。”俞菱心再一次落了淚,她已經看著荀澈這樣徹夜難眠, 反複拿著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軍報在書房中來回踱步轉了整整兩夜,但她也不知道如何相勸, 隻能上前一步去抱他:“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父親吉人天相……”
“慧君,我好恨自己。”感受著懷中的妻子溫軟的身體, 以及她落在自己胸前的熱淚,荀澈不由抱緊了她,同樣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我以為自己機關算盡, 步步都算到了, 可是偏偏就遺漏了父親那邊。前世裏……父親過世時曹亮也死在他身邊, 我查出了剩下的四個內奸,便以為……以為……如今,如今……如今我是再也沒有再一次的機會了……”
說到此處,荀澈再忍不住,幾乎是放聲痛哭,整個人都要抽空了力氣。
“縣主已經趕過去了,此事或許還有轉機的,”俞菱心扶著他坐下,又主動將荀澈的頭抱在自己懷裏,“你心裏難過我知道,可是你不是也說,事情不到最後一步,總是還有翻盤的機會。父親久經沙場,身手卓絕,一定,一定不會有事的……”她抽泣著安慰荀澈,可自己也是淚流滿麵。
話是可以這樣說,可是荀澈滿心的痛苦,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都說人生在世,很多時候不過一搏,可她與荀澈跟旁人不同,前世的種種苦難皆已嚐盡了,這輩子能夠得以重來,他們的殫精竭慮、晝夜牽掛,都是為了避免曾經發生過的慘劇,以及珍惜這次絕對不會再有的機會。
先前荀瀅兩番尋死,雖然事後都是拆開了,但俞菱心每每想到,還是會後怕到全身冰涼。而眼前荀南衡的情況比荀瀅還要再危險百倍,他是已經中了馬賊的奸計而失陷在天鷹山。
雖然現在還沒有消息說遇難,但是在這樣天寒地凍的臘月底元月初,西北的山中到底會有多冷,荀南衡再是身手過人也不是神仙……
她真的不敢想下去。
殘月漸漸西沉,再如何痛苦難當,又一個不眠夜也還是慢慢過去了。
而轉日一早,荀澈終於下了決斷:“慧君,我要親自去一趟西北。”
俞菱心沒有說話。
她隻是慢慢低了頭,天旭十六年的元月初,與往年都全然不同,因著大年夜的這一場宮變,什麽年慶廷議暫止之類一律皆免了去。先前就已經中風未曾徹底痊愈的宣帝在宮宴之中再次中毒,雖然性命看著保住了,也不過就是躺在龍床上還能喘氣而已。
而為了料理宮變兵變的所有收尾之事,再度名正言順監國理政的太子從正月初一開始就與內閣商定了重開廷議,除了宮變之事收尾定罪載入史冊,就是主要料理西北這邊爆出的緊急軍情。因著牽涉到荀南衡,所以俞菱心也都看到了所有送到荀澈書房裏的相關卷宗。
簡單地說,就是西狄和北戎的所謂馬賊之中其實混入了兩國的精兵,看似尋常盜匪犯境,其實也有刺探軍情,為了將來開戰再做預備的緣故。而因著西北的地形,以及當地的軍需軍備問題,西北如今的局勢緊張,幾乎不遜於北戎犯境之時的前線。
而荀南衡的天鷹山失陷,當然是內奸曹亮的設計,當中可能還有與敵匪的勾結。現在程雁翎和明家父子都匆匆奉旨趕去...,一方麵是要營救荀南衡,另一方麵也是要繼續料理未竟之事。
荀澈想去,她其實早就想到了。
以荀澈前世今生對西北的了解,也未必真的沒有用處。但也正因為西北不是郴州那樣的常規前線城市,城牆與城防的預備反倒更弱,換句話說就是連荀南衡都失陷在那裏,荀澈前往,誰知道是否也會殉國?
可是,她怎麽能叫他不要去?
幾乎是沉默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荀澈並沒有多說什麽,他知道,天下最懂他的人就是她,他什麽都不用多解釋的。
俞菱心最終慢慢抬起了頭,秀美的麵孔上已經擦掉了淚痕,隻剩下溫柔的平靜:“你去吧。隻是,你要記得,如果你回不來,我就隨你走。這輩子,你休想叫我再為你守一回。”
荀澈的嘴唇動了動,他竟有些顫抖。
他知道,妻子的話是真的。
雖然他並不覺得自己此去西北會有那樣的凶險,可是父親已經出事,此時此刻的荀澈以產能再沒有底氣說什麽算無遺策。而俞菱心此刻的言語更是讓他無法不心驚,猶豫再三,他咬了咬牙,還是上前去牽她:“你也不要想的這樣嚴重,還有安哥兒,他還小……”
“啪!”俞菱心抽出了手,不輕不重地打了他一個巴掌,“荀澈,這理由用一回就夠了。難道你不知道,上輩子我也是想隨著你去的嗎?”
荀澈的眼眶再次熱了,他怎麽能不知道,他當然知道。
他喜歡她,那樣那樣的喜歡著,她前世裏所有的一顰一笑,所有的溫柔體貼,她那樣含蓄到了極致的神色,他怎麽會看不明白。
“好。我答應你。我一定回來。”再次咬牙抿唇,荀澈重新將俞菱心緊緊抱入懷裏,“我答應你。”
俞菱心沒再說什麽了,她甚至也沒再哭。人生在世,本來就萬般不易。前生有幸開始這段姻緣,今生又能走到現在,她常常覺得,已經是很足夠了。
若是天意真的要叫她與荀澈停在這裏,那就停吧。
與他在一起,水裏也好,火裏也罷,生生死死都是可以的。
西北的局勢到底有多凶險,她現在也是真的不知道了。
可是也都不重要了,荀澈若是平安回來了,那就是上天垂憐。
倘若西北再生出什麽變故,那就是上天覺得給他們這重生兩三年的時光已經幸福夠了,那她就自己可憐自己一回,決然不再獨自煎熬了。
反正今生局勢翻轉至此,除了荀南衡生死不知以外,荀瀅、明錦柔、明錦城、程雁翎、荀淙、齊珂、甚至荀澹荀澤的命運都已經改變,俞家也平平安安,她其實沒有太多遺憾了。
哪怕她真的與荀澈一同死了,相信剩下的家人也能將安哥兒好好養大,至於爵位是給荀淙還是給安哥兒,俞菱心其實也都不在意的。
在真正的生死之間,什麽爵位榮祿,其實也都算不得什麽。
帶著這樣的心思,後頭的日子似乎倒也好過。
元月初五,京城中大部分的家族還在因著宮變大事驚魂未定,勉強操持年節家宴及近親往來之時,荀澈已經在心意決絕地請旨之後,用最快的速度啟程趕往西北。
明華月雖然是堅強性子,但到底眼前麵臨的局麵很可能是荀南衡的殉國,如此的驚痛擔憂,加上在宮變之中與人交手相拚也受了傷,一下子就病倒了。
所以初五那日出城去送荀澈的隻有俞菱心,荀瀅雖然同樣擔憂父親、且身體的虛弱也不是一時能立刻恢複的,可看到母親病倒,還是咬牙強撐著起來協助俞菱心。雖然沒有去送荀澈,但在家事上倒是與如今處事越發老練的荀淙相互配合,將家務接手了一半的同時,也親自去照料母親的身體。
這讓俞菱心確實輕鬆了不少,同時也越發欣...慰,荀淙和荀瀅以前在家人的嗬護下都有過過於單純或任性的時候,但如今隨著時移世易,弟弟妹妹都是越來越長大了,也越來越懂事了。
隨後數日,西北軍中的消息一日一報送回京城,尋常軍報與六百裏加急軍報交替使用,幾乎就將整個西北的局勢狀態完全呈報了出來。
個中的細節自然是不會全都放到邸報上,但西北軍事既是國之大事,也關係到文安侯父子二人的性命,太子直接命人每日都將軍報摘抄一份,秘密送到文安侯府。
所以基本上每日的下午軍報送至宮中不過半個時辰,俞菱心與明華月也能得到如今西北的最新消息。
很自然的,每日裏的這一刻,也就成為了俞菱心最為焦急、心跳最快的時刻。
尤其是當她看到,西北的局勢並沒有因為荀澈前世的知識而得到迅速的翻轉,反而在嚴峻的形勢下越發膠著,俞菱心的心,也是一點一點,一日一日地越來越沉。
雖然曹亮已經在嚴審之下交代出了所有的信息,可是失陷在天鷹山的荀南衡卻仍舊沒有救回,甚至應該說,連蹤影都沒有找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此時的京城正是元月底最冷的時候,滴水成冰,西北又該如何苦寒徹骨?
荀南衡,真的還有生還的機會麽?
而當時間到了二月初,荀南衡親兵與戰馬的屍體都相繼找到了,荀南衡本人卻還是沒有。可西狄的馬賊勢力卻再次加強,其實也就是得到了西狄軍隊越來越不遮掩的增援,一時間連整個西北的防線都出現了危機,明雲冀與明錦城受傷的消息也先後傳回了京城。
到了這個時候,明華月的身體終於好轉,雖然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甚至看上去都好像蒼老了幾歲,但目光中的堅強與英氣,到底是漸漸恢複了。
而俞菱心還是那樣平靜的照料著家裏,雖然也瘦了幾分,心緒看著似乎倒是還好。並沒有因著西北越來越不樂觀的局勢而顯出多少擔憂,甚至還在操持家務的同時生出了幾分“閑情”。
譬如更多地將家中的大小事務分派給荀淙和荀瀅,再度打發了齊氏回去江州,又時不時帶著安哥兒回娘家去探望俞伯晟與俞老太太,也會看看俞正杉與如今越發懂事的俞芸心。
俞老太太雖然也惦記俞菱心和安哥兒,但見她在這個時候常常回娘家,還是很有些擔心:“你們府裏這樣,你還是多照顧你婆婆和小姑,怎麽好將家務分給小姑和小叔,倒自己出來?以後多少時間回不得娘家,菱丫頭,你可不是這樣不分輕重的性子啊!”
俞菱心卻隻是笑笑:“沒事的,如今淙兒和瀅兒都長大了,家事上多鍛煉鍛煉也好。”
除了這個,別的她也沒再說什麽,即使俞老太太和俞伯晟都再勸了她兩回,俞菱心卻也當做沒聽見,還是又回了兩次娘家,隻是坐的時間更短些。
而另一方麵,她好像越發的喜愛刺繡與針線了,不離開侯府的時候,俞菱心將所有沒有家務的時間都幾乎拿來做針線了,除了懷抱安哥兒,或是黃昏時分等候軍報消息之外,她就是一直在做針線。
給安哥兒大大小小的衣裳,給祖母的、父親的,給婆婆的,給荀瀅的,給荀淙的,還有一件給明錦柔的。
十數日裏裁裁剪剪,飛針走線,做的眼睛都有些發花。身邊的丫鬟們看著都是心驚,雖然不知道少夫人這哪裏來這麽大的興致,但她們到底是貼身服侍跟隨俞菱心那麽久了,總是大約能感覺的出,在俞菱心看似平靜的模樣下,心裏應該是牽掛荀澈到已經要發瘋了,或許強行讓自己手裏忙些活計分分心,這等候的煎熬還能淡幾分。
而到了二月中,西北的軍報忽然從一日一報貶為了一日兩報,顯然情勢的變化與緊急又與先前不同。而大約這裏實在是牽涉到什麽軍國機密,太子也停了給...荀家密抄消息的恩旨,但每日還是叫人過來簡單稟報一聲,告訴俞菱心:荀澈平安。
俞菱心沒有叫人多問或者多打聽,她的心早已經漸漸沉得不見底,她甚至覺得,或許某一天,那每日稟報的消息就斷了。
而到那時候,她也就該上路了。
在那之前,她還是先將該做的、能做的,都盡力做了。不管是將家裏的事情再一次的教導叮囑了弟弟妹妹,又或是力所能及地給親人留幾件念想之物,總之能做多少就是多少了。
隻是俞菱心沒料到,那“荀澈平安”的消息,居然斷得那樣快。
也就是七日的樣子,到得二月二十一那日,她從初見暮色,一直等到了華燈初上,又等到了天色全黑,始終都沒聽到下人稟報說太子的人過來送信。
反而是在她徹夜無眠之後的轉日一早,外頭的流言穿進了耳中——西北重鎮慶桑突遇奇襲、大火焚城,所有城中的將領,凶多吉少!
俞菱心抿了抿唇,又眨了眨眼,隨後才輕輕電點頭:“我知道了。”
然而這樣一如平時的平靜,卻比什麽樣的反應都更嚇人,荀瀅當時就哭了,身邊的人也趕緊相勸,可是落在俞菱心耳中,卻都是茫然的。
很快太子妃明錦柔就親自趕到了文安侯府,但她說了什麽話,明華月又說了什麽,俞菱心也覺得自己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她的一顆心,徹底地丟了。
有那麽一瞬,她甚至想起了麗妃在宮變徹底失敗之時的反應,麗妃那時候的茫然與遲鈍,目光的空洞與絕望,俞菱心當時都看見了。
她當時也覺得看懂了,宮變失敗,是要抄家滅族、千刀萬剮的。麗妃有失去所有的一切,萬劫不複,所以一時間就魔怔了一樣。
而現在她呢?
俞菱心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感覺是不是與當時的麗妃相似,隻是她沒有獲罪,也沒有危險,她還有兒子,有父親,有祖母,有弟弟妹妹,有很多很多東西。
但是再想想,她覺得她還是跟麗妃一樣的。
因為她失去了荀澈的話,也就等於失去整個世界了。
“慧君姐姐,慧君姐姐!”而這時連連叫了她好幾聲的明錦柔已經實在無法,索性動手去搖她的肩,“還沒有說一定是那樣嚴重的!表哥可能不在慶桑!”
俞菱心還是平靜地點了點頭:“恩,可能不在,也可能在。”
明錦柔無奈,然而這話也實在無法否認,隻好咬牙道:“總之你先別急,如今西北的形勢更亂了,軍報可能要暫緩幾日,但是你再等等,程姐姐傳信說再過五天會派人回京,到時候就能問個明白了,你先別急,穩住些,好不好?”
“五天?好。”俞菱心點點頭,居然還是沒有哭,甚至一絲想哭的衝動也沒有。
而這五天,大約是她人生裏過的最慢,也是最快的五天了。
俞菱心沒有再做針線,身邊的人根本不敢讓她去碰什麽銀針與剪刀之類的鋒銳物品,荀瀅與荀淙甚至主動拿了家務過來問她,有些他們能做事情也要過來問問,尤其愛抱著安哥兒問她。
而她隻是一一答了,平平靜靜的,仔仔細細的,甚至還會對荀淙與荀瀅多加幾句叮囑,要他們以後好好照顧母親,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至於荀淙和荀瀅眼裏的驚痛與害怕,俞菱心已經無力再多顧忌了。她稍微一停止說話,眼前便都是荀澈的音容笑貌,不管是他前世裏在病榻上的掙紮與苦痛,還是今生他們從重逢到成婚再到如今所有的恩愛與甜蜜,她想著想著,便是半日。
可眼淚還是沒有落下來,甚至在某一個時刻,俞菱心自己也會想,她現在為什麽不哭呢?
不過一切的胡思亂想總是有個盡頭的,五天時間忽忽而過,越發清...瘦蒼白的俞菱心又在黃昏時分到了晴雨軒的書房,坐在荀澈最習慣的位置上,安安靜靜地等著。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所幸的是,這次她沒有再等到日落西山、夜色漆黑,幾乎是戌時剛過,她就聽到外頭下人急促的奔跑腳步聲:“少夫人,少夫人!世子他——他回來了!”
“什麽?”
足足平靜了快要兩個月的俞菱心終於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她甚至顧不得掐自己一下看看是否做夢,簡直是毫不猶豫地起身便向外急奔而去!
甘露和霜葉都嚇了一跳,連忙抓起披風便追,這二月底的天氣多冷,少夫人怎麽能這樣往外衝呢!
可是俞菱心根本顧不上,這哪怕是夢也要做一次,她等不得了,一刻也等不得!
大約是這一口氣實在提的太久太久,俞菱心衝到中庭正路上的速度之快,甘露居然都隻是勉強跟上。
而當俞菱心自己停下腳步的一刻,也正是滿身風霜的荀澈剛剛到達中庭的時候。
夫妻二人四目相對,俞菱心早已滿臉是熱淚,嘴唇抖得完全說不出話來,而錯眼之間,赫然見到荀澈身旁的高大身影,竟然是瘦削了許多的荀南衡!
父親也平安回來了!
“這……真……”俞菱心大悲大喜之下,那一個好字都沒說出來,頭腦之中就一陣強烈的眩暈,整個人險些栽倒。
“慧君!”荀澈立時搶上去扶她,他太著急了,手裏的力氣也有些大,把俞菱心的手臂都捏疼了。
可也就是這樣清晰的一疼,反而讓俞菱心更加確定眼前不是做夢,她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像個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什麽都不在乎了。
荀澈抱著她,同樣是淚流滿麵,身邊的家人們看著想要笑話他們夫妻幾句,隻是每一個開口的,或者哪怕隻是試著開口的,都忍不住也紅了眼眶,落下淚來。
而等到所有的眼淚之後,自然便是闔家重新歡聚的時刻,荀南衡與荀澈父子各自回房更衣盥洗,也分別在各自愛妻的又是心疼牽掛,又是嗔怪不滿的淚眼中,將西北局勢的驚險、變故與計策分說了一番。
簡要說來,便是曹亮勾結了西狄的馬賊,將荀南衡陷入了天鷹山,他也的確曾經有數日的危險。但到了荀澈抵達西北的第三日上,就已經得以脫困。
但是荀南衡此番西北的整頓過程中,其實查出了在曹亮之外,西北本地的豪族以及軍中,都有人是一直在跟西狄暗中勾結,所以當荀南衡被救出之後,父子二人就商定了這一出一明一暗的雙簧戲。
表麵上荀澈一直放出消息,表示沒有找到父親,甚至連太子與閣臣都不知道荀家父子的計謀,還真的以為是沒有找到。也正因如此,才讓西北軍中的其他內賊放鬆了警惕,最終在慶桑做出了一場引君入甕、內外夾擊的局,雖然並沒有能將西狄的馬賊一舉全殲,也是在重創敵人之外又抓到了緊要的頭領若幹。
這也是為什麽程雁翎要“派人回京”的真正原因,這複雜的前因後果根本不是加急軍報可以寫明白,而且進一步肅清細作和通敵餘孽的事情也仍舊需要繼續。
當然,連太子和閣臣們也沒有想到,這派回京城的居然是詐死的荀南衡,以及真的沒有死的荀澈。
明華月那邊如何與荀南衡或慨歎或抱怨暫且不提,俞菱心聽了這些,又是半晌沒有說話。
荀澈瞧著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賠笑道:“局勢複雜,我實在不敢偷偷給你寫信,還望你不要生氣。”
俞菱心輕輕舒了一口氣,看著荀澈這些天在苦寒砥礪之中憔悴了不少的臉龐,眼眶又有些微微發紅,然而卻不是抱怨,而是滿滿的心疼:“所以你有沒有受傷?是不是特別辛苦?”
荀澈不由笑了,這真的是他的慧君啊,前世...如此,今生如此,什麽時候都是如此,永遠永遠都是最心疼他的。
“一點點。”他挽了袖子給她看,“就這裏腫過,現在好多了。另外腿上也有幾塊淤青,旁的便沒有了。”
俞菱心伸手去給荀澈輕輕揉了揉:“回頭請小郗太醫給你配幾副外用的藥,好好泡幾日藥浴調理調理罷,想來寒氣也是重的,可別落下病了。”
荀澈含笑點頭,又移了移身子,伸手去摟她的藥,低聲道:“我也想到了,剛才已經跟小郗提過了,讓他配十副陰陽調和的藥浴,你也該一同調理才是。”
“這是想什麽呢。”他熟悉而溫熱的氣息就在耳邊,縱然是老夫老妻了,這話裏的意思還是讓俞菱心有點不好意思,伸手就要抵住他。
“哎,對了,”荀澈忽然想起來,側頭問她,“慧君,你說實話,過去這些日子,你有沒有給我偷偷做牌位?”
“什麽?”俞菱心先是一怔,隨即才想起以前的話,連忙去啐他,“呸呸呸,胡說什麽。我給你守一回還不夠麽,就算要做,也得做一對。”
荀澈的笑意越發舒展,認真地點點頭,探身去親她:“你說的對,咱們確實是一對,生生世世都要成雙成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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