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賞著牆壁上掛著的油畫，哪怕幾年沒動畫筆了，畢竟是這個專業出身的，一看就覺得親切無比，比裏麵的什麽峰會好玩多了。

    邊看邊走，不知不覺快走到盡頭。想著出來一段時間該回去，免得藍頌找她時，艾萊看到那邊坐著一個老人，捂著胸口。

    老人滿頭銀發，估計有80歲，穿著深灰色中山裝。

    “大爺，你沒事吧，需要幫忙嗎？”艾萊職業病發作，幾年的服務員也不是白當的，看到人就想問一下。

    多少年沒聽到這麽接地氣的稱呼，眼前的老先生抬了抬布滿溝壑般皺紋的額頭，笑著說道，“不用，謝謝，我坐一會兒就好。”

    艾萊環顧四周，除了遠處的一兩個酒店的工作人員，空無一人，“需要我給你家人打個電話嗎？”

    年紀這麽大，不可能一個人折騰來這麽高級的酒店，應該是有人帶著來的。再說有幾個老人肯舍得花錢住這麽昂貴的酒店？

    都說一世人，兩世孩兒。人到老的時候，可不又回到孩子的狀態。走丟是不會走丟，但也得有人看著。

    老人看著年紀大，但目光清明，炯炯有神，“你是今天的工作人員？”

    老人顯然看到她胸前掛著的藍色牌子，艾萊拿起來看了看，又放下，“不是，我是跟著我朋友混進來玩的。”

    也許是素昧平生的緣故，也許天生裝不得假，艾萊竟倒出實情，“我朋友是做翻譯的，聽說這個什麽峰會很高級，我就來開開眼。”

    老人倒不驚訝於她的荒唐舉動，語氣不慌不忙問道，“那來了覺得怎麽樣，好玩嗎？”

    到他這個年齡，見過太多趨利附勢的人，現在的年輕人很有手段，為了爬上上層社會，什麽都會做。

    看來眼前的這位就是一個。

    “不怎麽樣，也就那樣，”艾萊耙了耙頭發，表情不自然，她怕老人覺得她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不是，主要是我不習慣，我就是吧，覺得我這樣一窮二白的也挺好。”

    “不羨慕？”

    “我要說不羨慕，您相信嗎？”應該是很難相信吧，不羨慕那怎麽又跑進來？

    “相信。”艾萊沒看到老人的笑意加深。

    老人說相信，艾萊也不想去分辨老人說的是真是假。

    從進入會場開始就一直站著，現在覺得累了，可惜這裏沒地方坐，唯一的一個窗台還被老人坐走了。艾萊一提褲腿，居然就蹲下了，一方麵是腿酸，一方麵這樣比老人矮，講話方便。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世界，我們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活法，犯不著羨慕不羨慕。”

    一個小丫頭片子在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麵前講人生，艾萊也不管這樣的話在可以做她爺爺的老人麵前合不合適，她就想一吐為快。

    “其實我是一個西餐廳的服務員，早班呢，是八點上班，六點下班，晚班呢，是十點上班，晚上十點下班。管著自己，管著西餐廳那個一畝三分地，日子也挺逍遙的。”

    “人怎麽活還不是活，是吧。都要吃飯睡覺，都有喜怒哀樂，都會頭疼腦熱。曾經我有一個喜歡的人，可是我們的距離……”艾萊兩手拉開比劃著，“這麽遠，這麽遠，遠到我都沒勇氣追他，雖然後來也追了，沒追到……”

    “今天我就是想來看看，看看有錢人的世界到底有多不一樣。嗬……發現也就這樣，所以我不羨慕，一點也不羨慕。”

    “小姑娘，如果讓你追到你喜歡的那個男孩，你還會覺得有錢人的世界也就這樣嗎？”

    “不一樣，兩碼事，”艾萊支棱起右膝蓋，“對我來說，那是他的世界，不是有錢人的世界，因為我沒圖他的錢。”

    “這世上神女有心，襄王無夢的故事多了去了，你還年輕，會遇著一個好男孩的。”

    哪怕老人說的隻是安慰她的好話，艾萊也喜歡聽，“謝謝您嘞，大爺，借您吉言哈。”

    艾萊抬起頭來，笑得很憨。

    恰好手機響起，是藍頌的來電。

    “我在外麵，沒事，一會兒我自己進去。”

    艾萊掛了電話後，問老人，“大爺，您一個人呆在這裏可以嗎？一會兒會有人來接您嗎？”

    “你忙你的，我再坐會兒。”老人幹枯黑瘦的大手一揮，示意艾萊先走。

    “好。大爺，我在西區的錦餐吧上班，有時間和家人一起過來吃飯，我給您一個親情價。”

    說完，艾萊在老人的手掌裏寫了一個錦字，“錦，繁花似錦的錦。”

    能來這種酒店都不是一般家庭，錦餐吧的消費水平比這個低多了，肯定有能力。艾萊想著有機會給錦餐吧拉客人，她就不能錯過。時刻想著西餐廳的利益，這樣好的員工哪裏找？

    那個龜孫子還整天呲她！

    望著漸行漸遠的身影，老人笑得意味深長。

    大爺？這個叫法不錯，他很喜歡。老人笑容越來越大。

    難得碰到一個有趣的女娃。

    “董事長！”

    “董事長……”

    兩個西裝革履、戴著黑超的男人大步走來，恭恭敬敬地停在老人麵前。其中一人用藍牙耳機說道，“夫人，找到董事長了，是，好的。”

    “你們怎麽這麽煩，我嫌裏頭悶，出來透透氣兒。看著這麽死，你們是看犯人嗎？”與剛才和艾萊聊天時的神態判若兩人，這時的老人不怒自威。

    兩個男人連忙後退兩步，低頭俯身，“不敢。”

    “唉……算了，算了，犯不著跟你們置氣。那娃兒說的沒錯，有錢人的世界也就這樣，煩透了。”

    說完老人站了起來，往艾萊離開的方向走去，步態康健。

    下午的會議結束後，晚上是非正式酒會。

    “吃飽了嗎？要不要叫宋亦辰先來接你，我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才能結束？”角落裏，藍頌給艾萊端了很多吃食，兩人邊吃邊休息。

    “不用了，我等你吧。”都呆了快一天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我發現你那師姐還挺好的。”

    “嗯。”藍頌又吃了一口布丁。

    “你這女人，真是不怕胖啊，還是說有宋才子要，破罐子破摔？”

    藍頌含著布丁就笑了，“不是，我是真餓了，一整天用腦。這個布丁很好吃的，五星級酒店的大廚真不是蓋的。”

    “我以為翻譯是個很輕鬆又很體麵的活兒呢。”今天跟了藍頌一天，艾萊發現這丫頭也是不容易。

    “嗯，很累，但是我很喜歡。”

    艾萊不羨慕上流社會的生活，卻很羨慕藍頌的這種生活狀態。努力、積極，一個勁兒地往前衝，不虛度光陰，不浪費時間。

    想當初她還是一個唯唯諾諾，不善言辭的女生，現在已經成長成一個自信的職業女性。

    －－－－－－題外話－－－－－－

    事實證明，大爺永遠是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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