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杭山，陸楓是自己開車去的。

    艾萊在電話裏和老艾說的時候，老艾出其意料的平靜，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先把人領回來看看吧。”

    平常老艾治著她的時候，她蹦躂得很歡快，現在老艾沒反對了，她反而感到不安。

    其實她想告訴老艾，自己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這麽不靠譜，曹中旭真的隻是一個意外。她還想告訴老艾，自己很清楚在做什麽，她有讓自己幸福的能力，他應該相信自己的女兒。

    這些煽情的話，艾萊沒有說。說不出口，怕說出來後，跟老艾見麵會很尷尬。

    老艾愛喝酒，自從肝病動手術後，就被迫戒了酒。所以陸楓準備的兩支葡萄酒被艾萊沒收了，第一次見麵，兩人居然兩手空空。

    艾家在一棟年代久遠的職工宿舍裏，是老艾當年單位裏分配的一套房。三口之家，雖不富貴，卻也安貧樂道。

    樓房是東西朝向，四層，一排不過五間房。車一停在樓房的空地前，便有好事的人走出門，站在走廊上，看是哪家的動靜。

    眾目睽睽的，艾萊趕緊領著陸楓到自家去。艾萊恨不得一步兩跳地快點走，陸楓倒悠哉，背著手，居然還去看印在樓梯牆壁上各種辦證、通管道的小廣告。

    走到二樓，艾萊停下腳步，叮囑陸楓，“萬一，我說萬一哈，老艾要是沒給你好臉色看，你也看在他得了肝癌的份上，不跟他多計較啊。”

    陸楓霎時變臉，心想，這話還好她爸沒聽到，不然會被活活氣死，還是死不瞑目的那種。

    口無遮攔的女人。

    “啊，行不行啊？”陸楓沒答應，艾萊不放心地又催了一遍。

    “你在緊張什麽？有人要你，老艾估計頭都拿到門後角磕去了，還會不同意嗎？”

    沒聽出陸楓損她的意思，艾萊隻是覺得陸楓言之有理，鬆口氣後點點頭。

    陸楓笑眼白了她一下，決定給她吃個定心丸，“不管老艾今天同不同意，反正他的女兒我是要定了。這樣放心了沒？”

    艾萊身體僵直，一雙彎月般的眼睛愣愣地看著陸楓。

    “走了。”陸楓用食指刮了一下艾萊的鼻梁，笑道。

    “哎。”艾萊跳了幾級階梯，跟上陸楓的步伐。

    “老艾，媽，我們回來了。”

    外麵暑氣很重，房間裏卻沒開空調，隻有一台破舊的落地扇在吱吱呀呀轉著腦袋，吹出熱氣騰騰的風。

    “怎麽沒開空調呢，熱死了。”艾萊翻箱倒櫃地找空調遙控器，“媽，遙控器呢，快點，熱死了。”

    艾母許久才從房間裏拿出一個包著保護套的遙控器遞給艾萊。

    “老艾，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個是陸楓。”

    從兩人進門來，老艾一直坐在餐桌旁，戴著老花鏡看報紙。聽到艾萊的話，才從鼻梁上拉下老花鏡，偏著眼看人，從鼻子裏出了一聲，“嗯。”

    老艾冷淡的反應讓艾萊的心咯噔一下，連忙拾起尷尬的場麵，嗬嗬傻笑兩聲，“陸楓坐，我去倒水。”

    陸楓也沒站著，規規矩矩地坐到一張掉了漆的木椅上。艾母站在老艾身後，指頭戳了戳埋頭看報紙的老艾，沒戳動。

    “來，陸楓，給。”艾萊擱下玻璃杯後又到廚房裏，很快又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出來。

    艾母著急，撇下老艾，笑著說道，“吃西瓜，這是早上剛摘的西瓜，甜得很。”

    “好。”木椅矮小，陸楓卻坐得安安靜靜，戴著鋼表的手拿起一小塊西瓜，嚐了一口。

    “甜吧。”艾母問道。

    “嗯。”陸楓將西瓜籽用掌心接住，艾萊見狀，忙用紙巾擦去。

    “哼。”老艾用鼻音出聲。

    “吃啊，多吃點，晚上想吃什麽，媽給你們準備去。”艾母熱情。

    “不用啦，我們坐一會兒就走，他公司忙得很。”

    “傻丫頭，再忙也得吃了飯，哪有第一天上門，連個點心都沒吃的道理。”

    “呃咳！”老艾咳了一聲，“他第一天上門，什麽都沒帶都行，我們怎麽不行？”

    “有，陸楓本來想給你帶兩瓶葡萄酒，外國進口的那種，你不是生病了不能喝嗎，我就沒讓他帶了。”艾萊趕緊幫陸楓說話。

    “我喝不喝是我的事，你帶不帶是你的事。”老艾看著報紙回道。

    “你！”

    老艾故意抬杠，艾萊氣不過，卻被陸楓按下，“是我沒考慮清楚，下次多帶兩瓶當做賠禮道歉。”

    “不敢當哦。”老艾翻了一頁報紙，“上次那個小曹帶的茶葉還沒喝完呢。”

    在陸楓麵前提曹中旭，老艾這是嫌她死得還不夠快嗎？

    “吃啊，再吃一點西瓜，還有很多呢。”艾萊幹笑兩聲，扯開話題。

    艾母也急，礙於客人在場不敢發作，歎一聲進了房間裏去了。

    艾萊低著頭，臉一陣白一陣紅。她不知道老艾為什麽會這樣的態度，就算不滿意人，也不應該表現得這麽明顯。

    想當初曹中旭上他們家來，老艾恨不得將家裏所有的好東西都掏出來招待人。

    她不怕老艾故意擺臉子冷著她，就是覺得對不起身邊的陸楓。

    放著一公司的事，特意陪她回來見父母，竟會遭到老艾的白眼。

    老艾是不是還不知道老艾家的祖墳冒青煙了，不然陸楓能看上她？

    “叔叔身體怎麽樣？”正當艾萊和老艾暗暗較著勁兒時，陸楓開口問道。

    “不行咯，癌呢，得花不老少錢，至少得百八十萬吧。”

    “錢不是問題，最主要是叔叔要放寬心，定期到醫院做檢查。”在總裁位置上坐久了，陸楓的話語裏總會流露出一絲命令的威嚴。可能也是這份威嚴讓老艾沒有接著故意抬杠。

    “有一件事還想要叔叔阿姨同意，我們打算下周一先領證。還有那些婚禮酒席我想請叔叔阿姨幫忙，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隻要是我有能力滿足的，我會盡量辦到。”

    這段話陸楓說得誠心誠意。艾萊沒有聽他說過婚禮的事，現在陸楓突然提出來，艾萊隻是盯著陸楓的側顏，一時忘了反應。

    沒有反應的不僅是艾萊一個，還有一直拿腔拿勢的老艾。

    蓋上報紙，老艾起身，低沉的老人嗓音說道，“你跟我進來。”

    艾萊怕老艾為難陸楓，她在跟前還能護著點陸楓，而且她也猜不出老艾對第一次見麵的陸楓有什麽話需要私下講的。

    “不是，老艾，有話在這裏說啊。媽，媽！”艾萊攔不住，隻能搬救兵。

    “放心，不會吃了他，說兩三句就行。”

    老艾的腳步沒停，陸楓緊跟其後，艾萊跳上前抓住老艾的手腕，“那個曹中旭就是我找回來哄你開心的，不是真的，這個才是真的，真的！我追了他幾年才追到手的，你可別給我攆跑了。”

    事態緊急，艾萊顧不得麵子，更何況本來就是她上趕子追的陸楓，沒什麽丟人的。

    “哼！”老艾的老臉感覺一下子都拉到地上了。“砰！”房間的門關上，還被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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