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街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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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陝西慶陽地界、依山而建一座小鎮,顧也稱之為山城。

    八月仲秋時節,已近初更十分,黑色的雲層從四方湧來,一時間籠罩著平靜的山城!就像無數的幽靈,伸出黑暗之手,仿佛欲將山城撕成碎片。

    昔日的老街此時也正是繁華之時。

    山城少有外客,鎮上之人往來親、熟,此即應是飯後街上走走,串門訪友、繁華落幕前的最後光景,可現在老街上已沒有了行人,遺棄了那往日的鬧騰,各處攤位早早散去。山雨將至,也更像是人們敬畏、懼怕這充溢著邪惡征兆的黑暗。

    往那老街的深處瞄上一眼,一縷微弱的燈光此時卻是十分搶眼!一家老牌的麵攤依舊在和這盛氣淩人的黑暗,糾結這一時半會的歸去之時。

    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端坐在火爐旁的椅子上,旁邊飯桌上且有食客也不顧及這黑壓壓的糟心天氣,給了老者還未歸去的理由。

    一位衣著簡樸的年輕人、一身淺灰色粗布長衫,整潔幹淨,此時正端坐在桌前,好似欣賞一件寶物般迷戀的盯看著桌上的那碗麵,倒也不像是因為陝西這讓人聽之便引饞蟲奮起的扯麵。

    年輕人那一雙修長幹淨的手捏著筷子,卻是根本沒有要夾麵飲食的念想。就在年輕人對麵,一位中年人側著一邊臉枕桌沉睡,一臉絡腮胡子因長時間沒有修飾、看去雜如堿草橫生,配上一身惹上斑斑油漬、又沾滿了泥土的粗布短衫,便知平日裏生活態度的慵懶。

    遠處天際一道閃電穿透雲層,大地為之起亮,一記悶雷也接踵而至、響徹山城!似乎要將一切沉睡的生靈乃至大地都驚醒,中年人卻絲毫未動,依然沉沉睡著,就算天空在此時崩塌、大地在此時沉陷,他仿佛也不會在意。

    年輕人依然依然癡癡的欣賞著碗裏的麵,悶雷隻是讓他身體自然的聳動一下,卻未改癡態如初。

    老者坐在火爐旁,依舊現出慵懶的神態、望著老街的盡頭,仿佛悶雷過後的寧靜已將他的心帶遠、回到家中,卸去一天的辛勞,兒孫圍坐身邊、談笑嬉鬧不停——孫兒輕拽著他已花白的胡須,讓他講訴曾經過往的故事,或是山間妖靈鬼魅,能讓油燈下孩童越心驚、越入勝的傳說。

    初更天鑼響,鑼聲遠來、並不大聲,可這鑼聲卻是遠勝那驚天悶雷!老者從心神迷離中回轉,中年人身體稍起,怔了怔、複又伏在桌上,雙眼已不在緊閉,眼光冷漠,年輕人開始吃起了那碗已欣賞的變冷的麵條,應是剛緩過神來之故,麵吃的很慢。

    老街的盡頭走來了打更人,一身灰色短衫整潔,年歲並不大,腳步健碩,不多時便徑直來到麵攤這裏。

    打更人向老者打招呼:“胡伯、還沒收攤兒呢!”打更人麵露微笑說著話、邊坐在了吃麵的年輕人旁邊、一張閑置的椅子上。

    胡伯臉上皺出了些許笑容嘴裏說著:“快了、這不還有客人吃飯嘛,你吃過了嗎?也扯上一碗吧。”

    打更人忙帶著親切的微笑說:“不了胡伯,我吃過了,看這天兒、黑乎乎的,走了這一道有點急,您給我盛碗熱湯喝上口吧,解解渴、暖暖這胃,有點抽、不舒服。”

    胡伯嘴裏應者,取了碗、邊盛麵湯邊說著:“這病要調一調了,以後吃喝也要挑著點,忌點兒嘴,總這樣要挨出大毛病來了。”

    打更人點著頭,接過老者遞來的麵湯,邊說:“您說的是,這段時間這胃時不時就疼上半天,這幾天酒也撂下了、油膩的東西也不敢吃了。”

    胡伯意味深長的歎了口氣,這氣倒也不像是為了打更人這糟心的胃病而歎,打更人喝著麵湯,倒也沒對這歎氣聲上心,剛才那熱心暖肺的說道、就現在兩人這皆不在意的樣子,若是在其身邊,任誰都呆覺著前者後者態度完全不搭調,簡直有點說不清的怪異!

    胡伯又看向了老街的盡頭,一個身影從遠處漸漸清晰而來。

    微弱的爐光映照下,一張寫滿疲憊、風塵仆仆的麵容映入胡伯的眼簾,這人身上的藍衫也混雜泥土的滋染,看去都顯布衫厚實之錯覺。

    藍衫人徑直過來、走到長桌角上坐下,嘴裏邊向胡伯說了聲:“老伯、下碗熱麵吧、大碗、湯多些,驅驅寒氣。”

    胡伯臉上堆著笑容,許是生意帶來的欣慰笑容,又像是笑給這黑乎乎的天氣,以嘲諷它未能衝淡生意盈門,笑在臉上、手裏不閑著,利落的揉和著麵,點著頭連聲應著。

    打更人以起身,那碗熱湯也隻是喝了一兩口,可不像是他坐下那會兒、對一碗熱湯急切的態度。

    打更人還未邁步、嘴上先說著:“胡伯、您老忙著,我就先走了,早點收拾,這雨來了可不小啊!”

    胡伯停下手中的麵活兒,接說:“這就走啊?喝完湯再走吧,天涼了、胃裏有口熱湯也能解些痛。”

    打更人接說:“不了胡伯、還呆做事,再到前麵敲幾下兒、這雨來也就回去了。”

    打更人邊說邊抬起手中的小錘,口裏的‘了’字剛出口,手中的小錘卻真的揮了出去,不是揮向左手的銅鑼,而是奔著藍衫人的腦袋砸了下來,錘未至、風聲先破空傳音而至,這樣的力道砸在銅鑼上那都是奔著毀鑼而來,藍衫人的頭顱哪裏經得起這一敲。

    就在這風聲刺耳之際,胡伯那躺在麵案上的麵刀也不知何時到了手裏,和打更人的小錘難分先後的奔向藍衫人咽喉而來。

    中年人也已醒來,不再是那落魄潦倒的神態,一醒來便直身、探手,一片寒星便夾著破空之聲飛向藍衫人。與此同時,年輕人以身在半空,手中多了一柄秀氣的寶劍,起至劍上的寒光、此刻絕不遜色於天空劃過的閃電那樣光亮,而這道光芒卻隻為一個人閃耀——藍衫人!

    瞬息間四種淩厲的攻擊,所有的生命體被這四種閃耀著他們每個人一生凝結精華所在的一擊罩下,都會順其自然的消亡,可是胡伯的臉色變了——由漠然冰冷到驚慌恐懼。

    打更人、落魄中年人、舉止優雅的年輕人,他們的臉也都變成了一幅驚愕之容,藍衫人就在四種淩厲的攻殺下、就在四雙冰冷的眼神中消失了,四種凝聚一生所學的淩厲攻殺瞬間變的那樣滑稽,失去了一切應有的光華。

    就在四人臉上的驚愕神情還未消失之際,藍衫人又鬼魅般出現,一現形便站在了打更人身後,打更人的小錘又揮了起來,揮向劍已走空、身形還未完全落地的年輕人。

    打更人的身子已發軟,顯然他此時是操控在藍衫人手中,猶如提線木偶一般。

    一時間桌子也飛了起來,撞向中年人,年輕人慘叫聲中劍也全力刺來,鮮血也隨著小錘敲中胸腹而飛濺。

    打更人的慘叫聲淒厲,秀氣的寶劍已貫通他的前胸,繼續穿向背後的藍衫人。

    藍衫人已閃向又揮刀而來的胡伯,胡伯刀鋒砍下時,藍衫人已鬼魅般避開刀鋒,一隻沾染泥土的手已砍在胡伯握刀的手腕上,慘叫聲中,胡伯手腕的骨裂聲依稀可辨,那落空的麵刀也掉落、斬進土地中。

    破空聲再起,飛向中年人的長桌已從中斷開,一片寒星從裂縫處飛灑而來,年輕人的劍也從打更人的胸中抽出,帶著刺鼻的血腥味削向藍衫人,劍未到、血點飛灑先至。

    藍衫人已躍身半空,劍影寒光從腳下劃過,另一片起至中年人雙手的寒星也閃過去,隻有兩點寒星叮叮之聲響動中射在年輕人的劍身上。

    強弩之末、口中鮮血奔湧的年輕人、手上還是用盡了最後的一些腕力,回腕往藍衫人腿上削去,可他此時的速度卻難以再快,藍衫人右腳已蹬在他的胸前,左腳踩在他削來的劍上,年輕人再也沒有了力氣,大睜著雙眼、無力的向後躺倒,藍衫人踩著躺倒的年輕人胸膛,腳未沾地的竄向因斷骨之痛而牙關緊咬,額頭沁出汗珠的胡伯。

    胡伯年逾花甲,一股子意誌卻不減,疼到如此地步,左手還是舞動生風的甩出一道寒光,一把袖劍衝藍衫人迎麵而來。

    藍衫人前衝之力和袖劍破風而來、交叉相遇本是電光石火之間,藍衫人身形竟然飄忽般扭動,那疾風刺耳的袖劍擦著藍衫人的衣領飛射而去,幾縷分叉染滿塵埃的發絲、舞擺在渦風中回轉飄落。

    胡伯的身子已向後飛去,藍衫人砸在他胸前的拳頭絕不比打更人那小錘分量輕。

    胡伯的慘叫沉悶的有些壓抑,就這樣也沒有聽到尾音,幾縷寒星已沒入倒飛出去的胡伯背上,胡伯身子倒落在破碎桌椅上時,又是十幾點寒星罩向藍衫人,藍衫人躲閃之際,中年人的身形已急射向路邊,飛身再起便上了屋頂,躍身已隱沒在路旁的房屋後。

    藍衫人呆在原地沒有一絲要追去的意思,年輕人的額頭也多了三個血點,那並非打更人倒下時、恣意亂濺的血滴,而是中年人悄然飛射來的三點寒星所致,藍衫人知道、再追去也不過是多一具屍體而已。

    藍衫人從呆滯中醒轉,抬頭望了望天空,然後向老街的另一頭走去,片刻消失在黑暗中,街道旁有房門響動的聲音,卻沒有人出來。

    天空一道閃電劃過、接著悶雷幾聲,老街在這電閃雷鳴中更顯陰森恐怖,遲來的雨幕此時終於拉開,越來越急,仿佛是急切的想要衝洗淨這可怕的一幕,敷衍出清爽世態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