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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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蘇澈雙手墊在腦下,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星星點點的夜空。
月娘已經爬上了中天,現下距離方才眾人分開至少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可他硬就是說不出是怎麽回事,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
蘇澈不由得想起以前安齊遠每天都過來蹭床的時候,他都得集中全副精力跟那廝鬥智鬥勇。這一番逗弄下來,最後也是累得個精疲力盡,頭一沾到床上就恨不得陷下去不起來了。
可如今這寢室裏實在是太安靜了,隻有清冷的月光投印在地上,莫名地透出些許孤寂來。
但誰也說不好,這會不會是他最後一次看到這個世界上的月亮了。
又翻了小半個時辰,蘇澈無奈地發覺自己不僅沒生出睡意,反倒是越來越清醒了。
像著了魔似的翻身下床,蘇澈披上件外袍走出了寢室的門。
雖是深夜,玉環樓的廊道裏卻很亮堂。
廊壁之上懸著靈獸朱玉鳥下的蛋,這些蛋需要數十年的時間才能破殼,在破殼之前,每到黑暗的地方就會發亮,比夜明珠還要好用。
蘇澈很輕鬆地就摸到了對門,輕輕用指尖碰了一下門扉就開了,可是裏頭卻漆黑一片,連個燈燭都沒點。
高階修士能在夜間視物,可他卻做不到。特別是在門廊這種相對亮堂的地方呆了一會,乍一到這烏漆抹黑的房間裏,更是跟睜眼瞎沒什麽兩樣。
蘇澈正摸索著,卻忽然聽到貼著耳朵響起的一聲:“是哪個小賊?!”
蘇澈驚得打了個激靈,身體卻在下一刻被摟入一個寬大的懷抱中,雙手也被順勢反剪到身後,屋裏的燈火在瞬間就亮了起來。
“哦,原來是你等小賊,竟敢深夜行竊?如今被我逮到,又長得這般俊俏,還妄想能逃出大爺我的手心?”
安齊遠語氣中有那麽一絲絲戲謔的意味在,但更多的還是掩飾不住的高興。
“放開!”
蘇澈早就知道他半夜偷溜到這魔頭的房間裏來,怎麽樣都是會被他嘲笑一番的,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曾想到會這樣被安齊遠當成賊耍,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了。
安齊遠笑道:“喲喲喲,這世風日下的,竟然連個小賊都如此猖狂。”
蘇澈生氣地回過頭道:“你才是最大的賊!你偷偷摸摸進我房間還算少了?!”
安齊遠佯裝正色道:“嗯?這麽說你也承認你現在是偷偷摸摸地進我房間了?”
“你!”
安齊遠見蘇澈真要炸毛了,趕緊見好就收,將蘇澈半拖半抱地弄到床上。
“好了,不鬧你。怎麽了,是不是睡不著?”
蘇澈靠在柔軟的大引枕上,用手指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方才不跟安齊遠鬧的時候還沒覺得,現在使了一通勁下來,竟然開始覺得頭腦發沉了。
“給我施個昏睡咒吧,真睡不著。”蘇澈無奈澈地承認道。
安齊遠皺眉道:“不好吧?昏睡咒雖然是能讓你昏睡,但也跟將你打暈沒什麽區別,多少還是有後遺症的。”
蘇澈聞言睜眼:“那你說怎麽辦?”
安齊遠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抱著你,一會你就睡著了,以前每天晚上都這樣的。”
蘇澈瞪了安齊遠一眼後就要起身下床。
“哎!別走啊!”安齊遠幹脆把蘇澈按倒在床上,利用姿勢和體重的優勢將蘇澈壓得沒法動彈。
兩人正手□□纏地鬧著,卻莫名地聽到屋內忽然爆出一聲冷哼。
蘇澈一愣,下意識地要起身看是不是龍潛來了,卻被安齊遠壓回了床上。
“沒事,龍潛那家夥隻是傳了音過來,人不在。”
蘇澈又突然記起大夥解散前安齊遠立下的那個規矩,大概可以猜到明天見麵的時候龍潛會用怎樣戲謔的眼神和調侃的語氣跟他們說話,頓時就有生出了想要挖個洞將自己埋了的衝動。
早知道就是幹睜眼到天亮也不該來找安齊遠的!
“好了好了。”安齊遠將蘇澈蒙在自己臉上的被子往下扯,“你也別害臊了。”
“你以為龍潛那廝在哪裏?他現在不也是在杜遙房裏麽?簡直把我的話完全當耳邊風了。還好意思隔空傳音過來,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蘇澈悶了一下,然後道:“明天我會跟他解釋,這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睡不著過來找你的。”
安齊遠笑著揉蘇澈的腦袋:“你不用那麽善良,這個黑鍋我背得樂意。隻要你別跟我鬧了趕緊睡著,我就阿彌陀佛了。”
蘇澈聞言背過身去,默許了安齊遠從背後摟著自己的動作。
如今時辰確實已晚,安齊遠見好就收,不說話也不動手動腳,就這樣靜靜地履行著陪睡職能。
背對著他的蘇澈呼吸漸漸綿長平穩起來,可就在安齊遠以為蘇澈差不多就要睡著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了蘇澈的聲音。
“如果……如果明天重鑄的過程十分痛苦……”蘇澈頓了一下,“你看著我那個樣子,你……你的心力會不會……”
根據《靈根賦》的說法,這種逆天改命的做法不僅凶險非常,而且重鑄的過程也非常痛苦。
這感覺就像大夫給病人截肢是一個道理——即便是有最好的麻沸散,截肢的時候病人依舊會生不如死,大夫更要親眼目睹那種血肉模糊的場麵。這對大夫本人來說,也絕對是個不小的挑戰。
若安齊遠隻是單純地喜歡蘇澈倒還好,可偏偏魔修修士的心力又在那作祟。有時候即便安齊遠想要控製住自己的情感,但在心力的作用下卻極有可能會讓這種情感如洪水泛濫、大河決堤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若是真出現這樣的情況,他蘇澈一人受到影響也就罷了,但若是其他的施法者也受到衝擊,那可就滿盤皆輸了。
安齊遠歎了口氣:“那怎麽辦?我又不可能挖除我的心力。再說了,我也不願意這麽做。”
但他的情緒會受到蘇澈極大的影響倒是千真萬確的,有時候心力發作起來,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控製住,至少那次在赤焰峽親眼目睹蘇澈命懸一線的時候就不行。
蘇澈沉默了半晌,然後道:“這樣吧,在重鑄開始之後,你就閉上眼睛。如果我不叫,就說明我還能忍住。”
“如果我沒有發出聲音,你就千萬別開眼,什麽都別看就好了。”
安齊遠思忖了片刻,也覺得蘇澈的提議尚算在他的可接受範圍內,就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把唇貼到了蘇澈的後腦勺上。
蘇澈難得地沒有推開安齊遠,似乎是察覺到背後那隻大狗的不安,隻是輕輕地拍了拍覆在自己小腹上的那隻大手的手背,就跟撫摸圓胖的動作差不多。
跟安齊遠鬧騰了這些時間,蘇澈也覺得有些乏了,眼睛一閉,沒多久意識就模糊了。
等再次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蘇澈在安齊遠的默許下偷偷摸摸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間,等收拾一番出了門去,所有人都已經在主殿裏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出現了。
蘇澈狀似不經意地看了安齊遠一眼,之後便收回了眼神,從安齊遠的身邊經過,走到了法陣中央。
“諸位,萬事拜托了。”
見蘇澈就位,其餘的人互看一眼,便也提氣飛身至法陣四方,自東向西依次坐在福輪蓮座上。
“那麽,開始吧。”
話音剛落,法陣應聲啟動。
四位化神修士此刻法力全開,全身在頃刻間溢出洋溢著與自己屬性相符顏色的靈氣。
朱雀赤巢之上頓時陷入了一片靈氣的海洋當中,蘇澈因被法陣保護,直接被巨大的靈氣托了起來,懸浮在赤巢的正上方。
赤巢也仿佛感應到了法陣的作用,開始散發出耀眼的紅光來。
紅光自下而上地透照過蘇澈的身體,將蘇澈身體的經脈投影在蒼穹之上。
主掌東方的安齊遠將早已用靈藥浸泡好的聚火蜥靈筋用法力控製住,這條靈筋在被靈藥浸泡之後早已失去了先前的亮紅之色,如今看起來,還真與人類褐紅色的血管有七八分相像,也難怪這東西會被指定為重鑄的必須之物了。
按照之前的計劃,法陣開始之後必須由龍潛用細如牛毛的劍氣,將真身有人類手臂般粗的聚火蜥靈筋不斷切割,需一直切割到與人類經脈相符合的粗細,才能開始將聚火蜥靈筋融入到蘇澈體內。
最要命的是,聚火蜥的靈筋在離開靈藥浸泡之後,必須現切現用,若是晚了,與蘇澈身體融合的難度就會加大。
切割的時間是非常漫長的,因著人體的奇經八脈十分複雜,切割每個細節都要與人類的經脈完全相符,而且在操作的時候不能有任何失誤。若是不小心斷了某個部位,那這條聚火蜥的靈筋就完全廢了。
蘇澈懸浮在法陣凝成的巨大靈氣漩渦之上,雖然有位於北方的阿凰不斷地施法為他減輕周身的靈壓對他造成的壓迫,但即便如此,依舊有無法抵消的部分。
蘇澈隻覺得自己在法陣中的每時每刻,五髒六腑都像被人用手狠狠捏住一樣,這種長時間的痛苦就跟酷刑一般,讓他幾乎連氣都有些喘不上來。
蘇澈隻能強迫自己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斷地被龍潛切割的聚火蜥靈筋之上,可在看到靈筋要耗時如此之久才能切出一個指節長的部分時,蘇澈又有點擔心再繼續這樣下去,負責固陣的安齊遠會體力不支。
透過漸漸如絲網一樣張開的聚火蜥靈筋,蘇澈看到了坐在福輪蓮座上閉目施法的安齊遠。
他的臉色看起來還好。
蘇澈又一道看了法正等人,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本來想寫完重鑄的,但是太高估我自己了,蠢作者表示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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