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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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廂寶玉剛出去,那廂寶釵卻又過來了。

    黛玉不能安心想事,又恐真怠慢了她,引出一些不必要之麻煩來。因此隻得出了來,對她道:“寶姐姐來了。請坐。”

    寶釵就在她房中軟凳上坐下了。黛玉就道:“不知寶姐姐找我何事?”

    寶釵就笑道:“也沒有什麽。隻是想過來和你好好聊聊,說說話兒。”黛玉就道:“也罷。我就坐在案幾上寫些字。且聽你說些什麽。”

    她想:這個時候寶釵過來,定然是來看自己,究竟是個什麽形容。她愈要看,她就愈發給她一點好看。

    寶釵端坐於黛玉一旁,瞧著她凝神寫字,一臉的專注。不禁笑道:“妹妹還是這樣愛做功課,真是令人敬佩。”

    黛玉聽了,便蘸了蘸墨,回首笑道:“寶姐姐每日裏看的書,也不比我少。”

    寶釵見她神情如常,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這心裏就有些疑惑。這園子雖大,可左不過就這麽多人。傳來傳去的,她都篤定紫鵑等人都知曉了,唯她還這麽淡定,倒是難得。

    因此就道:“我哪裏及林妹妹?我看的不過就是之乎者也的儒家典籍,可不比林妹妹博覽群書,還會青詞。”

    想想,寶釵就道:“妹妹治好了太後的頑疾。隻論這一件,可就是天大的功勞了。這園子裏的姐姐妹妹們,可愈發地比不上了。”

    彼時,雪雁進了來,手裏托著個盤子,見了寶釵,行了個禮。因對黛玉道:“姑娘,該吃燕窩了!”

    黛玉聽了,就道:“等會吧!若寫字晚了,也就不吃了!”

    雪雁聽了這話,不禁看了看寶釵。寶釵就站起道:“妹妹,這燕窩乃是進貢給宮裏的貢品。斷然不可一日斷了,還是將就著吃些吧。也不負了丫頭們熬粥的心意。”

    黛玉聽了,便一歎,將手中的筆停了,對雪雁道:“將燕窩端來。我稍許吃!”

    “是!”雪雁將托盤裏的一碗蓋著的燕窩粥,放在了案頭。隨即退出去了。

    黛玉因聽了這話,就笑道:“天知道罷了!這正是清風有意難留我,明月無心自照人。我想,這園裏的姐妹們,也並不會這麽想。太後的病,並無大礙。我不過恰好趕上了。太後看了我的青詞,隻不過更加地高興罷了!這就以訛傳訛起來,真正是‘人言可畏’!”

    黛玉這話,已暗藏了敲打之意!

    寶釵聽了,想了一想,遂掩飾道:“這哪裏是人言可畏!分明是人家奉承你還不及!真正你一張巧嘴!”說著,便接過紫鵑奉上的茶,喝了幾口。

    黛玉就道:“寶姐姐也謙虛了。”

    寶釵見她寫幾行字,就歇上一歇,就道:“妹妹最近身子怎樣?”

    黛玉就凝了眉頭,說道;“左不過還是這樣!我想我這是娘胎裏帶來的!興許,一輩子都是這樣了!”

    寶釵聽了,就道:“妹妹小著呢,老太太悉心調養的,妹妹日後定然長得豐壯。”

    黛玉聽了這話言不由衷的,也就不想寫字了。停了筆,幽幽地吃了幾口燕窩粥。寶釵見她走近時,身子有一股幽香,隱隱從袖中傳出。心裏一動,便站起將她的袖子拉住,因要瞧究竟袖中是何物。但見她袖中空空蕩蕩,隻一抹雪白藕臂。

    寶釵心想:莫不是太後知她身有異香,因此引薦了給皇上去?

    “妹妹身上一股幽香。聞之清雅。隻不知香從何來?”寶釵好了奇,意欲知道個究竟。

    黛玉見了,不禁歎道:“初秋時節,花兒漸次也謝了。我不是你,也不會拿花熬個什麽香粉之類的,一年四季,不施粉黛。更不用說擦香了。”

    寶釵還不信,因道:“既這麽著,這香是哪裏來的?”

    黛玉便笑道:“你要問我,我也不知。”想想又道:“或許是放衣服的櫃子裏的香氣。我從揚州帶來的幾個櫃子,木料極是難得,是數百年的檀香木。因此衣服上熏染了也未可知。”

    寶釵聽了,隻搖頭道:“檀香木也不似這般香氣。告訴我,你竟是從哪裏偷弄來的?”

    黛玉見她好沒意思,因自嘲道:“我若真有,又或者老太太賞了我,我定然要分給諸姐妹的!我不是你,沒得母親哥哥在身邊,給我一年到頭地熬製雪花膏藥。我若有,也隻是一些俗香罷了!”

    寶釵因見黛玉似有生氣之意,因此語氣一緩,笑道:“姐姐我也不過隨口一說。好妹妹快別生氣了!”寶釵見無趣,也就坐了一回,出了瀟湘館,往怡紅院那處去了。

    這廂黛玉便收起筆,一手托著腮,坐在廊下的春榻上,靠在一邊,懨懨地看著廊外落紅飛舞。  [ban^fusheng]. 首發

    紫鵑過來了,便笑道:“這天不比夏天了。姑娘可要添件衣服?”

    “不用。”黛玉朝她罷手,仍舊看著那階下落紅,默默無語。她麵上雖坦蕩,可心裏到底還是憂懼的。

    到了日暮,這天氣就暗黑起來,白天愈發短了。到了夜裏,烏雲遮日,天色暗沉,不想就下起淅淅瀝瀝地雨來。雨點敲打在瀟湘館各處的紗窗上,聞之淒切。

    那廂水溶亦從皇宮裏出了來,手裏握著詔書。他沉悶地看了一眼烏沉的天色,方從馬廄處牽了馬,步履沉重地出了宮,踏馬而歸。

    一腔情意,恐要付之東流碧水。水溶的心裏說不出的婉轉惆悵。他自詡也是激進之人,方才和皇上一番長談,已然是不顧一切了。不過到底還是令皇上窺探到他內心所想。他自詡也謹慎小心,自己與黛玉的點滴,皇上是從何得知的?皇上起了疑,隻怕更是要見黛玉了。

    於風口浪尖上,考慮到諸人性命。牽一發而動全身,水溶心知自己不宜再出頭。若惹皇上生了氣,隻怕日和黛玉,更無盤桓可能。為了日後的長久,他所做的,隻能養精蓄銳蟄伏不發。

    不過,想到十餘天之後,他將領兵前往北方,將有日不得與黛玉相見。前途叵測,水溶的心,就更是跌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