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日暮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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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笑道:“開了春了,你可就十三了!到底也長成了大姑娘了!”

    黛玉聽了,便低頭一笑,對太後道:“幾日不見太後,太後也越發精神矍鑠了!”

    “你慣常會說好話哄我。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左不過是捱著日子!”太後說完了,又道:“這幾日皇帝那邊,倒是清淨。哀家以為,依了皇帝的性子,有日閑了,會隔三岔五地叫你過去的!”太後說著,悠悠喝了口茶。

    黛玉聽了,就道:“我也隻是個小孩子。皇帝覺得我好玩了,自然才會想起我來。”

    太後就笑:“哀家知你是個聰明人。皇帝想難為你,一時也難為不了。”

    因此,太後又低低地和黛玉說了好一會子話。太後拉過黛玉的手,撫了撫她的手心,笑道:“年輕就是好。哀家年輕時,也有你這樣一雙纖纖素手。”

    黛玉就道:“我娘在世時,常說起我的手,還不及她都好看呢!”說完這話,心底便一歎。日子可真快,再過幾日,就是母親的祭日了。

    太後聽了,也默了一默。低頭看著黛玉左手上戴著的一串珠子,當真是好顏色。太後見了,便沉吟了一下,恍惚她跟前有個什麽常見的人,之前也有這麽一個的。

    她不禁又瞧了瞧她腕上的那串珠子,卻發現黛玉的指甲邊,有些隱隱的黑色,心裏覺得奇怪,便問:“在家你一直在喝藥?”她細細瞧了黛玉一眼,並未在她臉上看出什麽不妥。

    黛玉就笑道:“不曾喝藥。前一陣子有嗽疾。不過過了冬,藥就斷了。現在不過吃些燕窩人參的補一補身子。”

    太後聽了,仍覺疑惑,因要傳太醫給她看一看。黛玉就道:“民女豈敢勞碌太醫?其實我身子還好。想必是近日在園子裏走動,勞碌的緣故。休息幾天也就好的。”

    太後聽了,方道:“那也罷了!但願如此。”因又問她,在家裏都做些什麽。黛玉細細地一一回了。

    太後便道:“哀家是知道你們老太太的意思的。遲遲不給你說門親事,心裏是另有打算。隻是,有一日皇帝真宣召你入宮,看你們老太太還能想出什麽法子來?”語氣裏,卻是聽不出偏向哪一邊。

    黛玉聽了,細細想了一回,方道:“若果有那麽一天,還請太後為我做主。”

    太後聽了,便笑問她:“我知你是個心眼兒的。隻是你心裏,到底是怎麽個想法呢?哀家還不知你的心,你又隱藏得極好。叫哀家怎麽幫你?”

    黛玉聽了太後這話,遂有意將心一橫,試探道:“太後,其實民女真的有一事要求了太後!”

    太後一聽,見黛玉神色鄭重,便問:“何事?”

    黛玉見了,正欲跪下。就聽外麵匆匆跑來一個太監,進了裏間,跪下就對太後道:“太後,不好了,鹹福宮的李貴人,懸了梁了!”

    黛玉一聽,心裏也大驚。她在府裏,因賈母的說與,對這李貴人也略知一二。初進宮也頗有寵。後來就因忤逆了皇上,失了寵。後來又複有寵,前些時候,還生下了一個皇子。這風浪都已經過去了,這個時候懸梁自盡,所為何事?

    太後聽了,也頗震驚。她沉吟了片刻後,很快就鎮定下來了。她站了起來,看著驚懼不安的黛玉,對她道:“李貴人一向心胸狹窄。想必又是有什麽想不開的事,衝撞了皇上。因此連皇子也不顧了!”

    太後說罷,便決意去皇帝那邊瞧瞧。因此對黛玉道:“如此,你且先出了宮去吧!等哀家閑空了,仍舊叫你進宮!”

    “是!”黛玉對了太後,又跪下行了禮。

    從宮裏一路逶迤出宮,不想路過白玉橋邊時,路遇了往皇帝處去的元妃。

    元妃停了步輦,黛玉朝元妃跪下行了禮。元妃下了來,示意她起來。“你,是從太後處出來的?”元妃問她。

    “是。不過太後往皇上書房去了。太後遣民女先出宮回家去。”黛玉回。

    元妃便歎息了一聲,看著她,慢慢道:“想必你是知道了!”因又歎道:“終於來真的了!隻怕下一個就是我了!”

    黛玉聽了,隻是眉頭蹙緊,不知該怎麽回複元妃這話。

    “你進宮一趟,討太後歡心,也不易。好了,我也要過那邊去了!你回吧!”元妃見黛玉垂著頭,凝神抿唇,一臉的緊張之色。

    “是。”黛玉複又行禮。看著元妃的步輦抬起,這才又跟著一個宮女往前方走。

    黛玉出了宮門,又出了皇門。眺望前方遠處,知道不出一二裏,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了。她隻覺得,出了這深幽宮闕,到了那喧嘩的大街上,心才覺得初安。

    賈母遣來的轎子,已經靜靜停在路邊一角,幾個轎夫和嬤嬤,隻等著她出宮上轎,將她接回去。

    黛玉上了轎子,掀開簾子,隻管回望著這深宮朱門。果然一入宮門深似海,生死都由帝王了。想到元妃姐姐,不管好歹,日後是終將老死在這裏麵的了。她的心裏,就升出無限的悲涼。  [ban^fusheng]. 首發

    轎子走了一二裏,耳邊已漸聽繁華之音,就在她要放下轎簾之際,忽然看見街角,一個年輕的白袍男子,手裏牽著一匹馬,正佇立在馬前,默默地看著她的轎子經過。

    黛玉見了,隱住激動,將轎簾又往裏掀開了一些,因為顧忌著這幾個轎夫和跟著的嬤嬤,她不能和水溶說話,但卻在經過了他前麵時,朝他緩緩一笑。

    她的笑容裏,沉澱著有幾許傷感,幾許了然,幾許信任。黃昏之時,日暮也還未盡。雖然天冷,但黛玉陰霾的心,因為又見了水溶,還是一掃而空。

    她知道,因她在宮裏,所以無論多緊要的事,他還是以她為先。那麽,這就夠了。

    她笑,他亦笑。

    黛玉想想,便將手腕抬了一抬,那手腕上戴著的麝香珠子,當真無比豔麗奪目。

    水溶便立在那裏,將手靠後,唇邊洋溢了無限的笑意,目視她離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