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薔薇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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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釵和探春又低低地說了會子,方又一起用了膳。

    府裏雖忙,話說那賈璉仍記得托水溶保媒一事。因又寫了信,托人交與水溶。水溶幽幽一歎。看來,他是不得不找那柳湘蓮談上一番了。

    水溶也是懇切之人,這日午事,因請了柳湘蓮往酒樓小聚。喝了幾杯,水溶方又將此事提起。

    那柳湘蓮就歎:“我本無意。我知他誠懇,奈何這件事我並不能答應!”

    水溶就笑:“其實你何必如此執著?我雖未見那府裏的三姐,但聽璉二爺一番描述,隻覺得你二人性情甚是相像。”

    柳湘蓮就歎:“王爺,你不是不知,我心裏另有人,還非得這樣知會我。那璉二爺也真是,還非得弄了你來煩難我。”因又仰脖喝了一口酒。

    水溶就笑:“好。既然你爽快回絕,我這就告訴他去。也好讓那三姐早點死心。”

    那柳湘蓮就笑:“王爺不知,我原回過她幾次的,無奈這三姐兒也有些意思,隻說正妻不可得,與我作妾也是願意的!”

    水溶就歎:“她既這樣說,可見對你是癡心的了!”

    柳湘蓮也歎:“我也感歎。聽人說她到底和她姐姐不同。但到底行事還是大方了。但是她的癡心,不是我想要的!”

    水溶就道:“好。你既爽快,與人家姑娘也是有益。我就去找賈璉。”

    水溶見了賈璉,隻說婚姻大事不可勉強。賈璉無法,隻得告訴了三姐兒。那尤三姐聽了,也並未覺有多意外。心裏思慮著:他此番拒絕了,到底還是疑惑她的品性。

    那賈璉見三姐得了回信,還隻沉默不語的。心裏起了疑,就道:“好歹天下的男人也多,沒了這個,也有那個。以後你若看到喜歡的了,不妨再來告訴我。”

    豈料,尤三姐聽了,隻是歎道:“想人生短暫,能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是何其不易?罷了,我乏了。他不喜我,我也不惱。隻是以後,我的心就死了。我再也不嫁人了,隻呆在家裏,和母親相伴度日。”

    賈璉聽了,就笑:“這又是何必?究竟你還年輕。”

    尤三姐就歎:“我年齡雖年輕,可是為了他的緣故,我的心到底老了。”因此,也不再聽賈璉的勸告,隻是早晚闔門,每日裏做些活計,與人也不說話,竟似變了一個人。

    話說寶玉這裏因來了一個芳官,近日裏也著實熱鬧。首先不樂意的就是襲人。那襲人見晴雯未除,如今又添了一個芳官,心裏更是鬱悶。

    因芳官唱戲的出身,又會唱幾首小曲兒,寶玉一時鬱悶了,常叫她唱上幾曲,心情也就暢快了。因此,這芳官在怡紅院很是受寵,弄得寶玉屋裏的幾個小丫頭都很懼她。因她一時嫌飯涼了,一時嫌茶冷了,極難伺候的。這芳官到底未經人事,見寶玉寵溺,也就恃寵而驕了起來。

    這一日,寶玉懶懶地,臥在榻上還未起來。襲人還未進裏間,那芳官倒是先進了來。因對寶玉笑:“二爺怎麽還不起床?”

    寶玉看著她唇紅齒白的,耳下兩個明晃晃的穗子打眼,一時便又來了精神。正要像以往那樣逗弄她,忽又想起了金釧,方歎了口氣,對她正色道:“芳官,你這也到底不行。”

    芳官就笑:“不知二爺指的什麽?”

    寶玉就站了起來,對她道:“究竟你已經進了園子了,我待你也甚好。但也保不了你一世。所以,無事時你不如跟著你襲人晴雯姐姐學一些活計!”

    芳官聽了,就又笑:“學什麽呢?我又拿不慣那針線。識字麽,我是個睜眼瞎。除了還有幾嗓子,我也不知我還會什麽!”

    寶玉就道:“你瞧跟了林姑娘的藕官,如今都能織布了。這就好了。以後如遇不測,僅憑了這個手藝,還是能養活自己的!”

    芳官聽了,就嗤嗤地笑了起來,說道:“原來二爺在擔心這些個!”

    寶玉就道:“如何不擔心?我都不能保全我自己,如何能保全你們?這叫未雨綢繆!”

    芳官就笑“二爺不必擔心我。我自知我的前程。”

    寶玉就笑:“哦?你倒說說看。”

    芳官就道:“此番在二爺的院子裏,因開心了,就是這樣一種活法。可若隻為了活下去,好歹混一口飯吃,我又是那樣一種活法了!”

    寶玉就又笑:“芳官,你還是沒有說出來!”

    芳官就歎:“隻是不想說出來!隻像個豬狗般地活下來,從前我就經曆過,以後遇到也是不怕的!”到底她從前經曆了什麽,反正芳官就是不吐一字。

    寶玉無法,隻得不再問。一時襲人又進來道:“午飯預備下了。”

    寶玉聽了,就詫異道:“這麽快?”因又看了看那西洋鍾。

    襲人見了就歎:“二爺不必看那鍾。論理,芳官也真該打幾下。昨天那鍾就壞了,她將鍾罩打開了,擺弄了半日那墜子,就壞了。”

    芳官就笑:“襲人姐姐,我隻是一時好奇。因從沒見過那東西。”

    襲人聽了,隻是說道:“到底是二爺屋裏的擺設。極貴重的。”

    寶玉就道:“將飯端上來吧!那鍾我回頭找薔兒修一修。他極靈巧的。”

    襲人聽了,也就一歎。著小丫頭將飯盒子端了過來。晴雯麝月也就進了來,揭開了一看,隻四樣小菜。寶玉瞧了一瞧,因看見盒裏有一碗火腿鮮筍湯,忙叫麝月端了出來。

    麝月將飯菜一一地擺上了,寶玉因叫她們幾個都下去吃飯去。臨了,又囑咐晴雯:“你的針線活最好,若無事了,好好教一教芳官。”

    那廂,襲人等就攜了芳官在小廚房內用飯。晴雯見芳官已盛了兩碗飯,就笑:“已經不唱戲練功了,你每天不過呆吃呆睡,怎麽還這樣能吃?”

    芳官就又給自己添了碗湯,猛喝了幾口,笑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改不了了。這以後啊,隻要不做個餓死鬼,憑他怎麽待我,我就燒了高香了!”

    話說近日宮裏又一個上了年紀的太妃薨逝。賈母王夫人等誥命忙又進宮去了。

    因近日神京附近強梁出沒。那些個強盜喜夜裏翻牆進入那些大戶人家的後園子,或盜取錢財,或輕狎人家閨閣中的小姐,或取人性命。

    因此賈母入宮前,又囑咐賴大家的,早晚闔上園門,不放外人進入。園中前後東西角門皆鎖上了,隻留一個偏門,供薛姨媽等親眷出入。每日林之孝家的進園子,必帶領十來個婆子上夜,穿堂內又添了許多小廝們坐更打梆子,安插已然很妥當。

    一日清曉,那寶釵見外麵熱得難當,自不願意出去。隻是喚鶯兒過來與她梳洗。寶釵於鏡中見麵頰緋紅,又覺微癢,恐又犯了杏瘢癬。因對鶯兒道:“你去三姑娘那裏,要一些薔薇硝來,我好擦臉。”

    鶯兒聽了,就笑:“姑娘忘了。三姑娘那裏早就沒了。倒是林姑娘那裏,心許還有一些。”

    寶釵聽了,又瞧了瞧臉,說道:“也罷,你就去問她要一些。她不會不給的!”

    哪知,那蕊官聽了,就走了進來,對著寶釵道:“姑娘,我也要同了鶯兒去,我順便瞧瞧藕官去。”

    寶釵聽了,就一笑:“真正你們也是姐妹情深。”

    一時,鶯兒和蕊官就出了蘅蕪苑。那鶯兒走前,寶釵又囑咐了她幾句。陣貞何巴。

    可巧,那鶯兒和蕊官走到柳葉渚,順著柳堤一路往坡子下去時,就見了紫鵑也攜了藕官在那裏摘了柳條兒編花籃玩。

    紫鵑對著藕官,笑道:“你先別誇我手巧,這些個手藝兒都是姑娘無事教了我的!”

    藕官就笑:“你一學就會,原也手巧!”因又要摘一些柳條,跟著紫鵑學著編。

    那鶯兒見了,上前就笑:“我們正要去瀟湘館呢!可巧就遇到了你們!”

    紫鵑就笑:“這會子來做什麽?”

    那鶯兒就說了一通。紫鵑就笑:“好。我這就帶你們去。”鶯兒見紫鵑手裏的花籃著實好看,就笑:“這花籃果然玲瓏。這枝上本來翠葉滿布,將花兒再放上了,真正別致有趣。不如,給了我吧!正好我將那薔薇硝放在籃子裏!想我們姑娘見了,定然高興!”

    藕官聽了,就笑:“遲了!這個花籃,是紫鵑姐姐編了給我的!你不如自己編去!”

    鶯兒聽了,便有些忿忿。紫鵑就道:“你喜歡,就拿了去,究竟一個花籃,也沒有什麽!”因又對藕官一笑。一徑說,一徑果然將花籃給了鶯兒。

    那廂鶯兒就跟著紫鵑到了瀟湘館。雪雁正立在門口看那枝頭上兩個鳥兒打架。鶯兒見了她,就道:“雪雁,多會子沒見你了,可見你還活得逍遙!”

    雪雁聽了,便低了頭,見是鶯兒,就道:“如何不逍遙?”那鶯兒聽了,也就笑了一笑,拉了蕊官進了門裏頭。姑娘說雪雁這丫頭不可靠,不想真應了姑娘的話了。這會子她見林姑娘成了未過門的王妃,自然與蘅蕪苑就懈怠起來。總是要寶姑娘要著小丫頭來請,她才懶懶地過去了。

    姑娘也敲打她,說到底她已經做了禍事了,抽身也難。莫如繼續跟著她們,銀子是不愁的。哪知這雪雁聽了,兩眼一翻,就道:“寶姑娘也別這樣說。究竟我們姑娘是最慈善的!興許已經知道我的事了,不過一點未責罰我!銀子衣裳照舊給!”

    鶯兒進了來,那蕊官就笑:“姐姐,我隻想藕官說會子話。”

    那藕官聽了,便搶先拉住了蕊官,直往藥官的屋子去了。也不知她三人說與的什麽。

    不想紫鵑帶了鶯兒進了去。那黛玉和湘雲也正在晨妝。紫鵑就告知了鶯兒的來意。湘雲就笑:“真正寶姐姐也來借東西,可是難得!”

    鶯兒就笑:“園子裏的姑娘,也常借來借去的。我們姑娘也不例外的。”黛玉聽了,就叫春纖去拿。那湘雲聽了,就低聲對翠縷耳語了一番,翠縷聽了一笑,對湘雲低低道:“姑娘定要這樣?”

    湘雲就笑著點頭,對她道:“定然要這樣。”那翠縷聽了,就笑對春纖道:“我同你一起去。”

    一時,翠縷和春纖又說笑著進來了。那鶯兒從春纖手裏接了,果然就放在了花籃裏。黛玉見了,就笑:“卻也是個物件。”

    湘雲見了,也就看了一看。因問鶯兒:“誰編的?”

    鶯兒就笑:“是我問紫鵑討要的!”

    紫鵑就笑:“原是林姑娘教與了我的!真正這手巧的人,是林姑娘!”

    那湘雲聽了,口裏就噯喲一聲,將梳子放下了,對了翠縷就道:“好你個林姐姐,我也要罰你給我編一個。既有這麽好的手意,竟然瞞了我這麽久!”

    黛玉就笑:“實屬忘了。你若要,我這就為你編。”

    紫鵑就道:“姑娘手細。不過就編了一回,隻是我記住了。雲姑娘若喜歡,我代姑娘編。”

    湘雲聽了,就歎:“也罷。真正你們主仆是沆瀣一氣的。”

    那鶯兒得了薔薇硝,見蕊官還不來,也就不等她了,隻是對了雪雁又說了幾句,方出了瀟湘館。 百度@半(.*浮)生 —黛玉露華濃

    不想那寶釵得了黛玉送的薔薇硝,擦了在臉上,不但未能除癬,那臉反而更腫了起來。薛姨媽見了,就問寶釵。寶釵隻說從黛玉處得的硝。薛姨媽就叫鶯兒將硝拿了來看。隻看了會子,薛姨媽就歎:“這分明是她欺你,因此給了你一些假的!”

    寶釵聽了,心裏疑惑,就問:“假的?她大概不會糊弄我吧!”

    薛姨媽就道:“如何不會?她也不是蠢人,因此這樣算計你。”

    寶釵聽了,就蹙了眉道:“果真是這樣?”

    薛姨媽就道:“這硝決計是不能再擦的了,趕緊扔了。再擦指不定得毀了容貌。”想想又道:“還是將它藏了起來。明日就去見你姨媽。雖不是什麽大事,但到底她這樣也可惡。”

    寶釵就道:“她即便捉弄我,可那又怎樣?到底她身份不同了!人家是王妃,我算什麽?”

    薛姨媽就歎:“真正你什麽委屈都受得。老太太真是白瞎了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