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四爺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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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夜漫漫,內城張家顧懷袖跟張廷玉杠上了。

    紫禁城皇宮裏,阿哥所,四阿哥卻跟眼前這消息杠上了。

    事情不是這個時候出的了,可是現在他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白巧娘那邊傳來的消息是不明不白,好不容易趁著讓人去問了,又說顧三那邊給的消息就是這麽模糊,可差點氣得胤禛摔了東西。

    他隻能從毓慶宮這邊入手,本來跟太子的關係也不差,走動略多了一些也不惹人懷疑。

    這一走動,可不就看見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了嗎?

    之前顧三那邊的消息來說,毓慶宮有一名宮女問太醫院要了些藥,落子湯。

    太子胤礽那邊,李佳氏可是大著肚子的,她這一胎若是不出什麽事,生下來的肯定就是長子了。

    現在太子妃還不知花落誰家,在太子娶太子妃之前,這一個兒子可是獨獨的一份。在康熙那邊,就是絕對的皇長孫,其生母的地位自然是會水漲船高的。

    而如今的毓慶宮,不知誰握了這麽危險的東西,也不知什麽時候會出事。

    胤禛這邊一直耐心地等待著,甚至有一種難言的期待感。

    毓慶宮出事,可與他沒幹係的。

    左右,他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皇子,恰巧得知了有關於毓慶宮的消息,等著看後續的發展而已。

    不會有人來追究他的知情不報,更遑論根本無人知道他知道什麽。

    小盛子從外麵打了簾子進來,打了個千兒:“四爺,有結果了。”

    胤禛從書堆裏抬起頭,點點頭。

    小盛子於是弓著身子走過來,在胤禛這邊耳語一番。

    胤禛聽了,倒是一驚,末了卻是一笑:“果真是這一位了。”

    他就說,平白無故地,顧三竟然給他遞消息。

    這女人,一向是唯恐避他不及的,主動遞消息上來,要麽就是有求於人,要麽就是這件事可能威脅到她自身。

    自私得幹淨利落,而且從不掩飾。

    胤禛哼了一聲,擺擺手:“不必管它,看著就成,這兩天有好戲看了。”

    無非就是毓慶宮一個得過太子寵幸的宮女林佳氏,瞞著人,悄悄得了太醫院一副落子湯而已。

    這東西,又能幹什麽?

    雖然……

    功效厲害了一些。

    如果這藥,給了現在正懷著孕的李佳氏,那毓慶宮可就要亂了。

    胤禛不打算插手,更不打算幫著顧懷袖。

    下麵的人若是長了本事,他拿捏不住,讓他們飛了,可就沒意思了。

    顧三倒是不必擔心的,這一位腦子雖然聰明,可大局觀上尚還欠缺,畢竟是個女人,再怎麽折騰也不過就在後院裏。

    跟爺們兒們是沒法兒比的。

    更何況,顧三身邊還有他挖過的一個坑,埋過的陷阱,布下過的暗棋。

    她倒是沉得住氣,至今沒問過惜春宴上幫她代筆的人是誰。

    胤禛覺得,自己的棋藝,是越來越好了。

    他這麽一想,又埋頭看書去了。

    結果小盛子剛剛來說了探聽到的消息沒兩刻鍾,毓慶宮那邊就有了消息。

    因著四阿哥跟太子走得近,挺著太子,所以毓慶宮的很多消息雖然是別人不知道,或者無法獲得的。可在這一位太子一黨的四阿哥麵前,在他的心腹眼底,卻是完全不設防的。

    毓慶宮的消息,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探聽到。

    小盛子說:“太子爺在宮裏發火兒呢。”

    胤禛道:“出了什麽事?”

    “李佳氏懷有身孕,卻逼迫別的受過寵幸的宮女或者是格格喝落子湯,今兒有個宮女林佳氏被逼無奈,在被逼著喝藥的時候,運氣好,恰好遇見太子來了,這一回可就鬧開了。”

    這些都是宮外傳來的醃臢手段,可宮裏麵一向是不許用的。

    後妃們興許有這個手段,可都是暗地裏使。

    按著流言來看,李佳氏這手段也該是暗地裏使著的,可怎麽也沒想到,今天被太子給撞破了。

    可今天這消息,怎麽也跟胤禛所知對不上啊。

    他知道的,可是林佳氏得了那落子湯,現在喝藥的人也成了林佳氏,可就有意思了。

    胤禛壓著自己的唇角,低垂了眼眸,霜雪般冰寒,“有意思……這顧三的大姐,果然也是個有心思的……”

    能潑顧三髒水這幾年,也是個有膽氣的,到底還是有一些心機。

    如果夠聰明,興許還能利用一下。

    隻是不知道,後續是什麽個發展。

    他讓人繼續聽著毓慶宮那邊的消息,別的地方卻都還不知道毓慶宮後麵的女人中間已經出了大事。

    那林佳氏是一個狠毒的,竟然能對自己下手。

    在旁人的眼底,林佳氏是受害者。

    傳聞她最近頗得太子爺的寵幸,由此受到太子那些個女人的頗多非難。這倒也罷了,不過是個宮女,可沒想到太子昨兒說要給她抬成格格。

    這還了得?同是宮女的那些人都嫉妒了,李佳氏不更惱怒了嗎?

    李佳氏身懷有孕,仗著自己有本事,便過來逼著林佳氏喝落子湯,由此才有了後麵的一係列事情。

    可這些,都是別人眼底的情況。

    在胤禛這裏,事情就變得格外神奇。

    宮女林佳氏,林恒的女兒,實際身份正是顧懷袖那一位已經被過繼出去的大姐。

    她求得了太醫院的藥,接著卻沒有如胤禛所想的那樣使到李佳氏的身上,而是趁著李佳氏去找她的茬兒,栽贓陷害了一番。

    這中間到底是怎麽個栽贓陷害法,胤禛暫時不得而知,可情況就是這樣。

    林佳氏陷害了李佳氏,說她逼自己喝落子湯。

    皇家最忌諱的事情就是謀害血脈。

    沒見八弟胤禩作為一個辛者庫賤奴的兒子也能出生,成為阿哥嗎?

    子息,一直是越來越昌盛的好。

    如今的落子湯,說好了叫避孕,說不好了,那就是謀害皇嗣。

    現在林佳氏又頗得太子的喜歡,她一哭,自然什麽道理都在她這邊了。任何人都想不到她竟然會先陷害自己,再陷害李佳氏,來達到這樣的目的。

    太子近年來越來越不愛動腦子,但凡有什麽事情,都是下麵的謀士們給商量著,請太子拿主意。

    久而久之,太子爺這腦子就越來越鈍了,也越來越不上進。

    胤禛隻一邊練字,一邊道:“我看張家大公子今兒去詹事府一趟,叫走了那個時候在當值的張英?”

    “正是呢,似乎是顧家出了什麽急事。”小盛子回了話,又小心翼翼道,“四爺要……”

    “順嘴一問,不找他。讓他忙自己的去吧。”

    張英是太子的老師,可是自打張英開始教太子之後,太子就開始變壞了。這其實跟張英沒什麽關係,太子是自己不學好,若是慢慢這樣下去……

    胤禛看著書上一句“坐山觀虎鬥”,忽然有些感觸起來。

    這幾日納蘭明珠又犯了聖怒,急得大阿哥上火,索額圖這些人則是高興壞了,整日在朝廷裏都是喜氣洋洋的。

    也就是張英這些人比較忙,處理一下納蘭明珠,沒一陣納蘭明珠又起來了,反反複複,很是受累。

    近日張英不大回府,就是因為這些事情。

    胤禛想著想著便道:“找個機會,讓白巧娘跟那一位姑娘裁衣裳去。咱出去走走……”

    晚上去給皇帝請安,回來又從毓慶宮外麵的宮道上路過。

    胤禛忽然瞅見了一個人站在宮牆下頭望著天的林佳氏。

    他頓住腳步,似乎在考慮自己是不是上前去。

    倒是那林佳氏眼尖,先瞧見胤禛了,急急忙忙地行了一禮:“給四阿哥請安,四阿哥吉祥。”

    “不必多禮。”

    胤禛見著對方瞧見自己,倒不好躲了,他走上去,口氣一如既往地冷淡,“起身吧。太子可在毓慶宮?”

    “在呢。”

    林佳氏瑤芳似乎有些怕,她不敢抬頭,今日站在宮牆下麵隻是想一個人想想事情,哪裏想到就撞見了阿哥?

    胤禛是見到了林瑤芳方才滿臉的心虛,倒覺得有意思起來。

    他道:“聽說毓慶宮出了些有意思的事情,李佳氏竟然犯了蠢,謀害太子的子嗣,太子身邊的侍妾卻是受累了。”

    林瑤芳臉色一白,這四阿哥平白無故說起這個幹什麽?難道……

    她的事情做得很隱秘,根本不可能被人發現的!

    這一個四阿哥是太子的心腹,是他一黨的人,四阿哥知道了,那也就是意味著太子也知道自己使的手段了嗎?

    隻是胤禛不欲再浪費時間,卻不說一句,轉身就走了。

    倒是後麵小盛子領著一幹奴才過去,一邊感慨地說著:“李佳氏這樣粗魯的主子,太子怎會喜歡?他就喜歡那弱柳扶風的,時不時還要……”

    聲音壓低,卻足夠讓林瑤芳聽見。

    奴才們從她麵前走過去了,卻讓她忽然明悟了一些。

    原來這些就是太子的喜好?

    林瑤芳忽然覺得自己是抓住了機會,她捏緊手指。藏起了心底的害怕,就像是藏起了當年誣陷三妹時候的愧疚,她必須爬起來,站在所有的人頭上,把那些看不起她的女人給踩在腳底下!

    林瑤芳想著,慢慢地扶著宮牆走回了宮。

    太子現在還在皇上那邊說話,沒回來呢。

    李佳氏雖然懷有身孕,但是因為做下這樣的事情,難免被太子爺嫌棄,往後要複寵可就難了。

    沒有人會懷疑林瑤芳這個時常被欺負的宮女,自然都覺得是李佳氏逼迫她。就算是她說林佳氏陷害自己,也不會有任何的說服力。

    有誰會拿關係到女人一輩子的子嗣問題,用殘害自己的方式,去陷害別人呢?

    還好那湯,她還沒喝下去。

    她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明明覺得渾身都戰栗起來,可還是要穩住了,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屋裏。

    長夜漫漫,不知盡頭。

    “啪。”

    張廷玉終於還是落了一子。

    他歎著氣,也不知應該說什麽。

    顧懷袖太過固執,他不落子就一直笑嘻嘻盯著他。

    不睡,我也奉陪就是了。

    張廷玉困得厲害,終於還是將棋子擺了一枚上去。

    “早擺不就好了?”

    顧懷袖眉頭一揚,又把白子也放在他右手邊,讓他一個人繼續擺。

    張廷玉就納悶兒了:“我若是記不得了,還怎麽下?”

    “棋路就那樣,遲早能下出來。”顧懷袖根本不擔心,“你倒是落子啊!”

    張廷玉轉瞬就無言了。

    他歎氣,一枚棋子一枚棋子地按下去,按了約莫有三十枚,便道:“太晚了,得歇了,剩下的明日再擺。”

    說完,他再也不理會顧懷袖的掙紮,一把把她從棋盤旁邊拽回床上去。

    “我聽說跟陳家的親事定下來了……”

    顧懷袖說了這麽一句,她縮在被子裏,看站在燈燭前麵的張廷玉。

    張廷玉頓住,回頭看她,“怎麽了?”

    顧懷袖不好意思說自己不大喜歡那小陳氏,妯娌間的矛盾,哪兒用得著到處說呢?沒得又破壞人家兄弟感情了。

    她望著張廷玉,“沒怎麽,歇了吧。”

    次日起來,阿德領進來一個丫鬟,說是頂了原來芯蕊位置的。

    顧懷袖一看,看著挺幹淨清秀,她打量了幾眼,有芯蕊的事情在前麵,後麵的興許能簡單一些。

    她道:“叫什麽名兒?”

    那丫鬟埋著頭,低聲道:“奴婢畫眉。”

    聲音倒是婉轉好聽得很,顧懷袖伸了個懶腰,心情挺好,隻道:“聲音很好,畫眉這名兒也適合,頂了芯蕊的事情慢慢做就成。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畫眉倒是聽話,躬身便退下了。

    白天張廷玉去讀書,今兒外頭說顧寒川請他去什麽詩會,倒是沒讀書,去赴宴了。

    府裏也就顧懷袖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縮在屋裏沒事兒幹。

    她忽然想起張廷玉昨日的話來,書房裏那幾架書,她若是看得進去盡可以去看。

    不知道,張二公子的書房又是個什麽樣子?

    一進去,她就怔了一下。

    幹淨整齊是不必說的,迎麵一幅畫軸上畫的卻是孔子周遊列國圖。

    那旁邊有四個題字——內聖外王。 ㊣:㊣\\、//㊣

    字。

    她隻覺得手指尖就這麽冷了一下,整個人都僵硬在這一幅畫前麵,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嘴唇一抿,她微微眯著眼,踏上前兩步,舉頭看那右下角蓋著的鈴印和提著的字和號。

    康熙二十八年,張衡臣,研齋,懷澄居士。

    竟然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晚上再來多更一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