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灰溜溜遁走的羅夫人，沒走多遠就被紅梅截住了去路。

    跟在紅梅的身後，羅夫人的心裏直打鼓。

    不知道前方等著她的，會是什麽？

    沒給她多餘的時間思考，人已經跟著紅梅到了對麵接到的一間小茶館。

    茶館裏，吳氏和程詩瑤整喝著茶。

    羅氏進門後，母女兩並沒著急著問今天的事，依然端坐著。

    羅氏有些忐忑，臉上卻掛著討好的笑容，“夫人，大小姐。”

    “說了一個早上的話，想必渴了吧？先喝杯茶，潤潤喉，咱們在慢慢聊。”說著，親手將一杯茶放到羅夫人的跟前。

    擱平常吳氏這樣的動作，羅夫人一定會覺得莫大的榮幸，可自己剛搞砸了一件事，還得到這樣的待遇，讓她有種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屁股都不敢完全坐在椅子上，誠惶誠恐地看著吳氏，小心翼翼道，“能為夫人和大小姐辦事，是奴家的榮幸，奴家一點都不累。”

    吳氏卻是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一樣，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話，“這是剛上市的雀舌，你品一品，看看如何？”

    雀舌因茶葉扁平挺直，形狀如鳥雀而得名，采於清明節前三日，還要必須五日內未曾有雨，采集之時，不是用手采集，而是專門挑選體貌皆佳的豆蔻女子，她們在前麵兩個白丘之間安放一個雀巢大小的精致小籃，然後用自己的唇舌將那剛剛吐出嫩芽的茶芽兒采下，就此放在兩個白丘之間的茶籃中。

    一個豆蔻女子，在日頭出來前采集那麽一個早上，也不過采得一兩而已。因為這金絲雀舌茶來之不易，茶市上真是有價無市，甚至可以喊出千金一兩的高價來。

    這吳氏卻能喝這個茶，可見這程家的家底頗豐。

    即便此刻像被架子火上烤，羅氏也絲毫不敢忤逆吳氏的話，畢恭畢敬端起那雀舌茶來，細細呷了一口，隻覺得那雀舌入口，開始尚不覺得如何，可是一口品下後，卻覺得回甘無窮，口齒間俱是清香，那清香並不濃鬱，隱約含蓄，似有若無。

    她點頭讚歎道，“好茶。”

    吳氏一雙銳利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著羅夫人，手中把玩著茶杯，“想不到羅夫人一小口就能品出這是好茶了，倒是我跟瑤兒孤陋寡聞了，喝了好幾杯，才勉強品出這是好茶。看來羅夫人平日裏，沒少喝這上等品級的茶水。”

    羅夫人心裏咯噔一下，手上的杯子差點沒握住，煞白著一張臉，看著吳氏解釋道，“夫人說笑了，平日裏奴家哪裏機會喝這等查，隻是覺得這茬入口後極為甘甜，而奴家平日裏喜歡吃甜食，才會覺得這茶水好喝。”

    “原來是這樣啊！”

    這句話後，吳氏沒在開口，程詩瑤隻是靜靜泡著茶，更是一句話都沒說，包廂裏隻有倒茶水的動靜。

    羅夫人隻覺得包廂裏的氣氛，壓抑得難受，讓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了。

    但吳氏沒開口，她更是連氣都不敢用力喘，隻怕一個不小心惹她不高興，斷了家裏的買賣。

    古代鹽商販鹽，得從官府買鹽引，才能從鹽場認購食鹽進行銷售。而這鹽引便是掌握在鹽場大使手中，鹽場大使則聽令於鹽運使。

    萬一得罪了這鹽運使夫人，她一個不開心，晚上睡覺的時候，吹吹枕邊風。讓鹽運使大人從此不賣鹽引給羅家，那他們往後就沒生意可做了。

    因為鹽運官員，可以決定鹽商生死，使得鹽商在鹽運官員的麵前，總是小心翼翼的追捧著，甚至想盡辦法賄賂這些官員。

    是以，鹽場上官商勾結，沆瀣一坑的現象非常嚴重。

    夜傲辰這趟來揚州，為的就是查清鹽商勾結的證據，整頓揚州官場。

    就在羅夫人額頭上開始冒冷汗了，才終於又聽到羅氏開口，“事情辦妥了嗎？”

    吳氏再不開口，羅夫人都快暈倒了。

    這會兒聽到她的聲音，仿佛那天籟之音一般，讓羅氏心裏的弦鬆開了一點。

    趕緊從位置上站起來，噗通跪在地上，“奴家把事情辦砸了，求夫人責罰。”

    所謂早死早超生，她寧願早點受罰，也不願意像剛剛那樣不聲不響的，精神備受摧殘。

    “辦砸？怎麽會辦砸呢？”

    將如何讓雲溪答應跟自己走，說了一遍，羅氏接著說為何會搞砸，“可是後來，回春堂杜掌櫃的侄子來了，他說要跟奴家一起上我家。這杜掌櫃的侄子號召力挺強的，他隻簡單說了幾句話，就讓那些圍觀的人，全部倒擱向雲溪那邊。我怕事情穿幫，隻能先退下來。”

    “你確定你都按照我們商量的那般做？”

    說到這裏，羅氏眼神有點閃躲，“差不多！”

    砰~

    杯子重重砸在茶幾上的聲音，“到底有沒有？”

    突然的聲音，讓本就提心吊膽的羅氏，心髒差點停止跳動，吞了吞口水，“剛開始都按照夫人教的話說，後來那小蹄子突然示弱，博取了一部分觀眾的同情，為了速戰速決，我說是杜掌櫃的讓我去找她的。這句話正巧被杜掌櫃的侄子聽到，事情最後完全倒擱了。”

    吳氏直接將桌上的茶杯掃到地方，恨鐵不成鋼地罵道，“蠢貨！”

    利用聚客居的事情，先將雲溪捧得高高的，再在她富有神醫盛名的時候，找幾個無藥可救的人讓她醫治，然後把她治死人的事，大肆渲染出去……加上楊招弟母女那邊，親自將那賤種在雲家村的種種惡行揭露出來……

    這賤種就徹底毀了。

    千叮呤萬囑咐，讓眼前這個蠢貨，一定要小心行事，沒想到她就這樣把事情搞砸了。

    有了今天的事情，想再借聚客居的事情，已經不可能了。

    這叫她怎能不恨？！

    羅夫人向來知道這對母女，隻是表麵上善良，實際上心腸比誰都惡毒。

    隻是，人在屋簷下，她隻能裝成什麽都沒看到，忍著他們的怒火，“求夫人懲罰。”

    這些年為了羅家，她不知道替這對母女做了多少事情，奉上了多少好東西。可他們從來沒念自己一句好，一直都是這樣有火就往她身上發。

    “事情是你搞砸的，你自己想辦法解決。記住，在花朝節前，我要聽到關於那賤人的善名。”家裏的老太爺已經開始讓人找那賤種了，她必須盡快徹底將她毀了，才能阻止她回程家。

    這花朝節是揚州一大盛事，幾乎整個揚州有頭有臉的人，都會參加。

    隻要在那天，把這賤人給毀了。

    那她回程家的事，就徹底沒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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