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了大半夜燒，吳氏睡到將近巳時才醒過來。

    醒來後，腦海還暈沉沉的，睜著眼睛看著頭頂上藍色的床幔，腦海中隱隱有昨晚的情景，身上火燒一樣的難受，男子低沉的嗬斥聲，還有輕柔的喂藥動作。

    搖，嘴角扯了個自嘲的笑意，看來她是被燒糊塗了，才會想著那男人大半夜來照顧自己。他都懷疑自己的忠誠了，怎麽可能像兩人情濃意濃的時候，那般小心翼翼哄著自己，照顧著自己。

    想到昨天吩咐程詩瑤做的事，嘴角的嘲諷變成了冰冷的弧度。

    欠了她的，無論是誰，她都要討回來。

    至於程正明這爆她有辦法讓他不休棄自己。

    而她現在要的也不過是正妻的身份，愛不愛在她心裏已經不重要了。

    想到前些天為這個男人，要死要活的，吳氏狠狠將自己鄙視了一番。

    一個男人能為現實放棄過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這些年她過得太安逸了，才會把當年被逼著帶著剛出生的孩子，被掃地出門的事，給忘了。否則，這次的事情，也不會弄得她雞飛蛋打的。

    犧牲了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能夠讓她的心變得堅硬，代價是大了點，但事到如今，她也隻有接受的份。

    再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就真的會如程詩瑤所說的那般，親者痛仇者快了。

    雲溪，即便你是我的女兒，但害我沒了兒子，我也不會放過你。

    司婉秋，這事沒你在一旁推波助瀾，正明也不會對我打我，我也不會沒了孩子。你讓我不好過，我也不會對你客氣的，你給我等著。

    老虔婆，如果不是你逼正明二選一，也不會逼得正明在兩難抉擇下，對我動了手。

    程正明，我一心一意待你，你卻如此懷疑我。雖然我不會對你做什麽，但往後想讓我再為你的仕途發力，不可能了。誰讓你傷了我的心？！

    腦海中一一想了一遍，這些跟她有過節的人，吳氏想著等她徹底恢複了，她會一個個收拾這些人。

    最後想到這些天，衣不解帶在她身邊照顧的程詩瑤。

    心道，偌大的程府，甚至說偌大的世界，竟隻有一個真心實意對她好的人。既然這閨女往後是她的依靠，她自然會好好為她謀一門好親事，讓她風風光光的嫁人。

    心裏有了這些計較，吳氏便盼著自己趕緊好起來，隻有好起來了，要做什麽才有可能。

    開口招來伺候的人，得知她醒過來了，上到程媽媽，下到灑掃的婆子，一個個都開心得不得了。

    見無論程媽媽，還是石榴山竹，亦或端茶倒水的小丫頭，走路的姿勢都不對勁。

    問過後才知道，程正明因為他們沒照顧好她，把整個院子裏的人都懲罰了一通。

    甫一聽到這個消息，吳氏愣神了好久。

    幸福來得太突然，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剛剛還以為這是自己被燒糊塗的錯覺，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多少年了？

    程正明有多少年，不曾親手伺候過她了？

    她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如今聽到他親自喂自己喝藥，還親自守著她的床爆她有種時光倒退的錯覺。

    女人，再強悍的女人，都希望得到男人的關心和疼愛。嘴裏說的不在乎，無非隻是心被傷過後，無奈之下的說辭而已。一旦男人對你表現出一點點關心，心很快又會往他身上偏了。

    比如此刻的吳氏，明明剛剛還想著往後跟程正明相敬如賓，他過他的日子，她當他的妻子，再也不會為他出謀劃策了。可此刻聽到昨晚他為自己做的事，這些天來對他所有的怨念都被她拋之腦後，有的隻是雨過天晴後舒爽的心情。

    理智告訴她，別再輕易對這男人掏心掏肺了，可情感上卻讓她以前如何相處，以後還是如何相處。而麵對感情的事，她又不想太過理智，所以情感占據了上方，她決定原諒程正明。

    心情不錯的她，在石榴的幫助下，盥洗完畢。

    又用過府醫特意交代的，程媽媽專門讓廚房做的調理藥膳粥，再喝過藥。

    估摸著程正明也快從衙門回來了，她便沒繼續在躺著，而是讓人拿了毯子，坐到了炕上。正好炕內緣有她還沒做完，程正明的貼身衣服，她便拿起來，縫了起來。

    下衙門回來的程正明，剛走進內室，便看到炕上倚著大迎枕，身上蓋著毯子，正坐著他貼身衣物的吳氏。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窗，照在吳氏的身上，為她整個人渡上了金光，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相當的柔和。

    吳氏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坯子，雖如今年華不再，但身上多了成熟女人特有的韻味。加上這些天沒休息好，整個人瘦削了不少，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平白讓人想抱在懷裏疼惜一番。

    這般想著，人已經抬腳大步朝她走了過去。

    聽到聲音，還沒來得及開口的吳氏，剛抬起頭，就感覺自己整個人被抱進了一個寬闊的胸膛前……

    那顆由於他昨晚一番作為，本就的心，被這麽一抱，瞬間跟喝了蜜一樣，甜膩無比，更有著被冷落後的激動，“老爺，你終於來看妾身了。”一句話道盡了，她這些天來的期盼。

    沒錯，這些天她整天盼著程正明能來看她一眼，可一次次的失望，讓她不敢再奢求了。

    沒想到在她放棄的時候，程正明卻來了。

    感覺到懷裏有些發抖的身子，聽著吳氏那仿佛曆盡千帆的聲音，程正明越發覺得自己是個混蛋，緊了緊懷裏的人，他有些歉意道，“都怪我沒把事情處理好，害你受委屈了。”

    “隻要老爺相信妾身，妾身就不委屈。”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我…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再讓女人懷上孩子，後麵的話事關他男人的尊嚴，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可吳氏卻知道他要表達的意思，“妾身也沒想到，否則小日子沒來的時候，妾身就會讓府醫來號脈。”程正明有多想生一個嫡子，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都怪妾身大意，沒能保住咱們的孩子，是妾身沒用……”說著說著，淚水就流了下來。

    這還是自打小產後吳氏第一次流淚，那天得知自己小產，她直接被這消息給砸懵了，還沒來得及悲傷，又被程正明的不信任弄得萬念俱灰，壓根沒把太多心思放在這個無緣的小孩子身上。

    如今被自己的男人抱在懷裏，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悲傷從心裏蔓延開來了。

    越想越傷心，眼淚跟著越流越多。

    男人都有保護弱小的心裏，看吳氏那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嘩啦啦往下掉的眼淚，程正明心疼地抹掉她的眼淚，被她的悲傷情緒感染，眼眶不自覺也熱了起來，聲音有些哽咽，“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動手，是為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是我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不…不…這事跟你沒關係，你也不適意對我動手的，要不是那天這麽多的事情一堆，又有人在言語激怒你，你也不會失控。”吳氏聰明地沒說是誰，如此一來更能讓程正明回想當天的事情，便能想出那天的事，更能明白那天的事是有人故意推波助瀾的。

    程正明本來就對那天的事，有所懷疑了，如今聽吳氏也這般說，更堅信了自己的想法，“你的意思是這事跟大嫂有關係？”

    吳氏直，“我也不知道，可是她向來不愛管咱們這一房的事，那天卻主動提出去看溪兒，的確有點奇怪。”無論心裏怎麽恨雲溪，在程正明麵前，吳氏都不會表露出來，這樣將來收拾了那賤人，程正明才不會懷疑到她身上，“而且那天的事，她的話雖然不多，但每次開口都在關鍵的時候，我不得不懷疑她的企圖。”

    一直以來程正明對這個守著活寡的大嫂，都很尊重，雖然偶爾在言語上會冒犯她，卻從來不會懷疑她對程家的衷心。但她總覺得這司婉秋，身上透著古怪，雖然哪裏怪，她說不出來。

    她不認為這世上有完美的人，可司婉秋這些年來，呈現在大家麵前的，就是一個完美的人，一點缺點都沒有。

    要麽這個女人真的無欲無求，要麽這個女人所求非常大。

    一個站著當家主母位置的女人，要說無欲無求，她絕對不信。

    所以，她認為司婉秋對這程家，肯定有圖謀。

    以往程正明很相信這個大嫂，她希望趁這次機會，讓他對司婉秋有所懷疑。

    人一旦對一個人有了防範，就會慢慢發現她的問題。

    程正明仔細回想司婉秋對雲溪這件事的態度，的確跟她以往對他們這房事情的態度很不一樣。但司婉秋在他發達前，對他這個不被人看好的小叔，有諸多幫襯，他一直對她抱著感恩的態度，從來不曾懷疑她，此刻就算心裏有了懷疑。

    大哥不在，這些年司婉秋這個大嫂，雖然占著當家主母的位置，但日子也不好過，在沒證據前，他也不願意胡亂猜測，“好了，先別哭了，府醫說這時候流淚，對眼睛不好。你先把身體養好，孩子還會有的。”(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