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耀光夫妻倆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翹了翹唇角，眼裏精光閃爍：宋海瀾想要潘家的錢，可以，就一輩子乖乖留在潘家吧，安心待在兒子身邊，他們也就放心了。

    不消說，簽協議的點子，就是夫妻倆想出來的，薑還是老的辣，不怕治不住奸猾小輩！

    “……這條……”

    宋海瀾把協議往茶幾上一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被氣得不輕！

    明顯是不平等的條約。

    如果她是過錯方，或者她主觀原因不能跟潘子安走下去了，她自然不會在經濟上占潘子安便宜。

    萬一是潘子安的錯處，導致他們離婚，她也得認虧？憑什麽？

    宋海瀾氣的小臉兒通紅，又不敢發作的樣子，落入潘太太眼裏，頗為滿意：小姑娘到底太年輕，沉不住氣，她有一百種方法，把兒媳婦治得服服帖帖。

    潘太太心裏得意不已，麵子上絲毫不顯，還擺出了一副兒子才是受害方的姿態。

    “小宋，我們也是防患於未然，萬一你跟安安剛結婚沒幾天，就鬧著要離婚，我們家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我們潘家再有錢，幾個億也不是小數目呀。”

    “如果他是過錯方，他出軌或者家暴呢？我也不能離婚了？”宋海瀾提出了質疑。

    “不會的，不會的。”潘子安連連擺手，向她表衷心。

    娶個美嬌妻回家，就是用來疼的，他才不會家暴呢，出軌就更不可能了，看看他父母就知道了，婚後多年恩愛如初，彼此都沒有出軌過，給他樹立了優秀的榜樣。

    見兒子迫切的表明心意，潘太太頗有些不高興，覺得兒子姿態太低，被一個小姑娘拿捏得死死的。

    她將不滿放在心裏，衝宋海瀾笑的和善極了。

    “是呀，安安不會的，安安是好孩子，說話都不會大聲的，怎麽可能家暴呢？出軌就更不可能了，我們會看著他，不讓他出軌的，好男人是要對婚姻負責的。”

    “……”潘耀光沒有說話，似笑非笑的望著兒子，和準兒媳。

    宋海瀾明白了，這一家子都盤算好了，協議內容是潘家三人都認可的，就等著她簽約，等著她跳坑呢。

    不覺悲從心來，潘子安對她再溫柔，再體貼，再大方，都不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否則，他不會千方百計的夥同父母一起，勸說她簽下協議；而是會為了她，去跟父母抗爭了。

    這樣的男人，她真的要嫁嗎？

    這樣的家庭，她能適應嗎？

    宋海瀾揉了揉眉心，隻丟出了輕輕一句，“這條不公平。”

    “覺得不公平啊？”潘太太一如既往的柔聲細語，連笑容也一如既往的溫柔純善，“嗬嗬，那你也可以不簽。”

    不簽？

    宋海瀾和潘子安的婚約就會作廢。

    自然沒有幾億元的聘金了。

    宋海瀾扯了扯唇角，苦澀的笑了，低垂下小腦袋，呆坐在沙發裏，不說話。

    半垂著眼簾，半遮住美眸，眸子裏流轉著幽幽的光。

    美人兒躊躇不決的樣子，落入了對麵中年男女的眼裏，理解不同。

    潘耀光以為，她在權衡，在考量，她有求於潘家，這就是她的弱點，隻要她最終選擇了潘家，選擇嫁給兒子，就有弱點捏在潘家手裏，她才會安安分分跟兒子過一輩子，這對兒子來說是好事。

    潘太太則以為，宋海瀾是看不上兒子，沒被兒子徹底收服，才挑三揀四，這也不願意，那也不願意。

    偽裝了半天國民好婆婆，她累了，不想裝了，說出的話變得刻薄尖酸。

    “要不是昨天晚上，安安求了我們半天，你以為，我們會同意你進門？是，你是宋家千金，論條件是不錯，可你的那些緋聞……跟周陌糾纏不清，又吊著我們家安安，哪個豪門世家能接受你這樣……”

    “媽，少說兩句吧！”潘子安低聲喝止了母親的胡言亂語。

    兒子越為宋海瀾說好話，越是護著她，潘太太就越生氣，“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不知道你給安安灌了什麽**湯，他非你不娶……否則，我們潘家不愁找不到兒媳婦！”

    潘耀光笑嗬嗬的打起了圓場，給妻子續上了茶水，溫言哄她，“好了，渴不渴？大家都少說幾句，喝口水，茶涼了就不好喝了。”

    “我想回家了，”宋海瀾突然站了起來，向潘耀光夫婦倆躬了躬身子，“伯父，阿姨，我先走了。”

    “還沒吃飯呢。”潘耀光抬頭，挺意外，她不是缺錢嗎？難道是他和妻子逼得太緊，她肯不為這幾億元賣身了？

    “隨便你，不想簽就不簽吧。”潘太太還不信，兒子找不到比宋海瀾長得更漂亮，脾氣更溫順的女孩子了。

    “這個……我得帶回家看看，這幾天就給你們答複。”

    宋海瀾彎下腰，抓起了桌上的協議書，神色間沒有喜悅，也沒有愁緒，淡然而平靜，仿佛不是對待一樁婚事，而是對待一樁交易。

    “我送你回去。”潘子安也站了起來。

    “恩。”宋海瀾沒有拒絕。

    兩個人走到了門口，換回了自己的鞋子。

    隱約還聽到，客廳裏傳來的說話聲。

    潘太太餘怒未消，“你看看她什麽態度？我們家上趕著給她送錢，還嫌這嫌那……”

    潘耀光溫言安慰，“你要相信兒子，會解決好的。”

    嗬嗬噠，宋海瀾在心裏冷笑。

    ~

    到了外麵，兩個年輕人上了車。

    啟動汽車之前，潘子安想先跟她解釋清楚。

    “那個協議，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爸媽草擬的，你我之間並不需要用協議來約束，我愛你……”

    “你愛我？”宋海瀾無聲的笑了，笑容和聲音裏都透著些許不確定，“你愛我，不也默許了協議，默許了你爸媽的意思，不是嗎？”

    她看向了身側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圈，忽然覺得，越來越陌生，眼裏不禁流露出濃濃的失望。

    “我會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不會找別的女人，我們結了婚就出去單過，不跟爸媽一起住，就不用把他們管了，”潘子安一邊說，一邊指向了車窗外的一棟別墅，“諾，你看，那棟，是我的房子，準備當婚房的，我媽很快就會過戶給我們兩個，我們結了婚就住這兒，怎麽樣？我什麽都聽你的，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沿著他食指的方向，她看見了那棟別墅。

    歐式的外觀，非常漂亮，圍了一大圈綠茵，單是私家花園的麵積就一千多平米了，大概就是聘禮清單上那套房子吧。

    她就又一次嗬嗬噠了。

    這個純獨棟小區，一共八十多棟樓，這棟婚房，恰好是和潘家父母住的別墅，離得最近的一棟。

    說什麽“結了婚就出去單過”？

    宋海瀾看看他的婚房，再看看潘宅，目測了一下，兩棟別墅的直線距離，才幾十米遠啊親！

    “是不是你爸媽家開個wifi，你新家就能蹭網？”宋海瀾苦笑。

    “對啊，你真聰明！”潘子安興奮的答道，全然沒有聽出，她話裏的嘲諷意味。

    “我有點累了。”宋海瀾身子往後一靠，沉沉的陷入了真皮座椅裏。

    “我們先去吃飯吧，想去哪兒？”

    “隨便。”懶懶的應了兩個字，她就闔上了眼皮，好累，心好累。

    潘子安發現她沒係安全帶，向右側俯身，幫她拉開了安全帶，插好了。

    一低頭，不小心瞥見她鬆鬆垮垮的領口裏，一大片雪光般潔白燦爛的肌膚。

    下一秒，人中一熱，鼻血淌了下來，滴到了她胸口。

    宋海瀾隻覺得胸前一熱，警覺的睜開眼，就看見一張流淌著鼻血的俊臉，放大在眼前。

    “你怎麽又流鼻血了？”她慌忙抽了一張紙巾，幫他擦拭著。

    “我……”潘子安有苦難言。

    兩人在外麵吃了一頓飯。

    飯後，宋海瀾推說累了，讓潘子安送她回家，連二場的約會都沒有。

    ~

    這一晚，宋海瀾睡得不太踏實。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是，她通過非常的手段，拿到了宋海平手裏的股份，暫時在昌福手上保管著，很快就可以再轉讓到她名下。

    確實是卑鄙了些，可她也是被逼的走投無路了，不得已而為之。

    如果她有錢，大可以玩資本運作，就像周陌籌備一個山寨大西洋投資公司，用錢來砸股份。

    她沒錢呀，想要達到目的，隻能不擇手段。

    隻不過，收購周美珍的股份，還差一些錢。

    隻要接受了潘家的聘金，加上吳媛的借款，她手頭的活錢，都不用把銀色假日酒店抵押出去貸款了，她馬上就可以拿到周美珍的股份，從而成為擁有30%股份的大股東，和宋海濤，周陌兩人勢均力敵。

    她為什麽不搏一次呢？

    嫁誰，都是嫁！

    媽寶男又怎樣？總比嫁個吃喝嫖賭俱全的紈絝子弟的好吧？

    ~

    而潘子安也不好過，回到家裏，就躲進了臥室，父母敲門都不應，早早的躺下休息了。

    做了一晚上噩夢，一個連著一個。

    【第一個夢：

    第二天早上，宋海瀾打電話給他。

    “子安，對不起，協議我不能簽，這是賣身契啊，一賣就是一輩子。”

    “那我再跟爸媽商量一下，不行就不簽了唄。”

    “你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我們算了吧，我們不合適。”

    “哪裏不合適？我改，我都改，你提出來啊，我都願意為了你而改變……”

    還不待潘子安說完，電話已經被粗暴的掛斷。

    唯有“嘟嘟嘟”的忙音，回蕩在耳畔。】

    潘子安嚇得一個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

    滿身冷汗，氤濕了短袖的棉睡衣。

    睡衣上，還印著維尼小熊的圖案，令他看上去，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巨型寶寶！

    潘子安躺下，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個夢：

    周陌要結婚了，邀請了各方人士，參加婚禮。

    潘子安摟著女朋友宋海瀾，一同去參加婚禮，兩人還準備了一個厚厚的紅包。

    到了金皇冠酒店，宴會廳的門口，就看見周陌和新娘子站在那裏迎賓。

    新娘子挺眼熟。

    潘子安走近了，才發現新娘子長得跟宋海瀾一模一樣，啊不，新娘子就是宋海瀾！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潘子安嚇得一扭頭，望向了身邊的女朋友。

    卻發現女朋友的臉，不再是宋海瀾的臉，而變成了他母親的臉！

    “不要，我要宋海瀾，我要女朋友，我不要媽媽，不要媽媽當我的女朋友呀！”】

    潘子安尖叫，又一次驚醒了，渾身疲軟的癱倒在床上。

    好累，覺得不會再愛了。

    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還告誡自己，就算做夢，一定要做美夢。

    要抱得美人歸！

    【第三個夢：

    潘子安終於抱得美人歸，迎娶宋海瀾，在金皇冠酒店擺了足足一百桌宴席。

    婚禮上，司儀看著潘子安。

    司儀，“潘子安先生，你願意娶宋海瀾小姐為妻嗎？”

    潘子安，“是的，我願意。”

    司儀，“無論她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她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願意和她永遠在一起嗎？”

    潘子安，“是的，我願意。”

    司儀轉向了宋海瀾。

    司儀，“宋海瀾，你願意嫁給潘子安先生嗎？”

    宋海瀾，“恩，我願……”還不待她說完。

    就聽宴會廳門口，傳來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不行，不許你嫁給他！”

    男人的腳步聲匆匆而來，由遠及近。

    是周陌。

    周陌沿著新人走過的t台，一直跑到了主席台上，用力扯開了潘子安和宋海瀾交握在一起的兩隻手。

    一閃身，擋在了宋海瀾身前，掄起拳頭掃向了潘子安。

    “砰！”

    潘子安嘴角起了一團紫紅色的淤痕，還有帶著血的兩顆牙齒pia飛出來。

    “周陌，你瘋啦！”宋海瀾捂住了小嘴兒，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周陌回頭，“是，我瘋了，你要敢嫁給他，我現在就弄死他！”說著，膝蓋微曲，然後用力踹了一腳。

    潘子安被踹得跌在地下，痛苦的抱著膝蓋。

    “求求你別打了，求求你！”宋海瀾抓著周陌的胳膊，淚流滿麵的哀求著。

    “還嫁不嫁給她？”周陌冷笑著，一把捏過了她的下頷。

    “好，我不嫁給他了，我跟你走還不行嗎？”宋海瀾痛哭流涕，乖乖的跟周陌走了。

    她遠去的背影，如白色的蝴蝶翩翩飛舞，裙裾的層層白紗在風裏飄蕩，模糊了潘子安的視線。】

    “duang！”

    潘子安從床上摔到了地下，屁股著地，痛醒了。

    俊臉上，居然還爬了幾道濕漉漉的水痕。

    做個夢，就哭得一塌糊塗。

    為什麽？

    為什麽就連在夢裏，周陌都不肯放過他？不肯放過宋海瀾？

    潘子安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精神特別差，一整夜都被噩夢困擾，雙眼下一片烏青色。

    電話響了。

    拿過來看，是宋海瀾打來的，他按下接聽。

    “子安，那份協議，我簽。”電話另一頭，宋海瀾的聲音聽上去很平定，隱隱中卻透著一股子疲倦。

    潘子安抱著手機，激動的語無倫次，“太好了，你同意嫁給我了？太好了，太好了……什麽時候再來我家？我爸媽都很喜歡你，昨天是他們太衝動了，我代替他們向你道歉……你今天有空嗎？我們去選首飾，選婚紗，我會給你最好的婚禮，一切都給你最好的……”

    “明天吧，我昨晚沒睡好，今天下了班想早點回家休息。”宋海瀾揉了揉太陽穴，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好，你喜歡什麽樣的婚禮，我這就讓人去找婚慶公司……”“過幾天再說吧，我好累……”宋海瀾身體累，心累，哪兒哪兒都累。

    “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潘子安小心翼翼的哄著她。

    掛了電話，宋海瀾闔上了眼皮，打算小寐一會兒。

    就聽前排主駕位，飄來錢大寶的聲音：

    “宋小姐，是潘總？”

    “恩，怎麽了？”宋海瀾輕哼哼。

    “我剛才聽他說，什麽婚禮，婚紗？你不會跟他……”

    “是的，我已經答應他了，潘家也在籌備婚事了。”宋海瀾沒有隱瞞。

    “這樣……”錢大寶頓了頓，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宋小姐，我應該祝福你，可是，你不覺得太快了點兒嗎？你和周總才分開沒幾天，就……”

    “大寶，你不是多事的人哦？”尾音上挑，透露著宋海瀾的疑惑，錢大寶怎麽敢質疑她這個上司了？是不是管的太寬了？還是她素來待他寬厚如朋友，他就真的以為兩人是平級了？還敢置喙她的私生活了？

    “是我多嘴了。”錢大寶識趣的閉了嘴，麵色悻悻。

    她是白富美，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她終究不是他能惦記的女孩子呀，哪怕想一想都不夠格！

    後座裏，宋海瀾沉默了半晌，末了輕歎了一聲，幽幽道，“其實，選誰做丈夫，都沒什麽兩樣，我就算不是嫁給潘子安，也會嫁給圈子裏任何一個男人，衣食無憂，富貴安逸，日子都沒有兩樣，都不過是吃飯，睡覺，滾床單，嫁給任何不同的人，日子又有什麽差別呢？反正，都是那樣過下去，那樣……平平淡淡的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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