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浩定定的望著對麵的年輕女孩子。

    那麽熟悉的容顏，那麽陌生的靈魂。

    以前他也隱約覺察到女兒的野心，隻當是年輕人的衝動，或者說，就算她有野心，他認為她缺了他和兒子們的幫助，她不能成事。

    誰料，她成事了，還是在損害了他兒子們的利益的前提下，成事了。

    宋文浩心中百感交集，憤怒，不甘，羞惱……居然還有一絲淡淡的畏懼，若有若無。

    這丫頭，早就脫離了他的掌控，且背道而馳，跟他的死對頭攪合到一起，他卻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再恨她，到底也是自己的孩子，事已至此，不至於盼著她不好。

    宋文浩壓下了所有負麵情緒，語重心長的勸道：

    “你跟周陌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等他將來吞了你……”

    宋海瀾不屑的輕笑，“嗬嗬，說得好像我順從您，就有什麽好結果，就能比現在混得更好？”話鋒一轉，放緩了語氣，“爸，不管怎麽樣，我已經得到想要的東西了，你最不想給我的，我拿到了。你放心吧，我有本事拿得到，就有本事守得住。”

    她守得住，宋海平那個敗家子受不住，成天吃喝嫖賭，輸得連一條褲衩都不剩，把股份都易手他人了。

    “你以為，靠著周陌，你現在的位子坐得穩嗎？我說這些都是為你好！”

    “為我好？”宋海瀾挑了挑眉，眼底溢出一絲嘲諷，“為我好，就讓我死心塌地給你當棋子，給你的兒子鋪路嗎？”

    “他們是你哥哥！”

    “是呀，妹妹給哥哥鋪路是天經地義，那我的好哥哥們也不介意當我的墊腳石咯？”

    “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可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拜您所賜，爸，我今天來是特地感謝你，教會我這麽多。”

    宋海瀾話說的客客氣氣，臉上的笑容也漂漂亮亮。

    漂亮得礙眼。

    漂亮得欠抽！

    宋文浩是真的惱了，好說歹說，女兒都油鹽不進，非得把兩個兒子踩在腳底下，還在他麵前炫耀著她用卑鄙手段和青春美色換來的一切。

    這一切，本該是屬於宋海濤和宋海平的呀！

    “我等著你被周陌玩膩了，哭都沒地兒哭！”

    聽了父親的詛咒，宋海瀾一點兒也不生氣，默了半晌，忽然問道：

    “爸，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你愛過我母親嗎？你愛過周素珍嗎？”

    宋文浩微微一怔，隨後陷入了思索。

    他出生於富裕的人家，不缺錢，也不缺女人，就不會對某個女人特別上心。

    不論周素珍，還是秦蕙蘭，還是別的女人，年輕時多少有幾分姿色。

    “我自然是喜歡過的。”

    他自然是，喜歡過她們的姿色的，僅此而已。

    待她們人老珠黃，他喜歡的便是更年輕，更美貌的小姑娘了，也僅僅是喜歡姿色罷了。

    這個答案，糊弄不了宋海瀾。

    宋海瀾不傻，明白父親對每一個女人的喜歡，是怎樣一種喜歡。

    看破不說破，她隻微微一笑，回敬父親。

    “那不就得了，我對周陌當然是喜歡的，就像你喜歡我媽，你喜歡周素珍，你喜歡過的任何一個女人一樣，都沒什麽不同。周陌對我好，寵我，愛我，許以我利益，給我許多快樂的時光，他能給我的，不比你給我的少。”

    “你……周陌不過是個商人，我能讓你嫁的更好！”

    “我明白，您想讓我嫁入權貴人家嘛，可那樣的話，我能坐到現在的位置嗎？”頓了頓，宋海瀾直言不諱道，“你不過是想把我塞到紅色門第，成為哥哥們的助力！對不起，那不是我要的人生，我不想一輩子當花瓶。”

    一語中的，點明了宋文浩的心思。

    他想用年輕貌美的女兒，攀附紅色門第，為兩個兒子充當保護傘。

    畢竟，太肥的羊沒有保護傘，早晚被權貴階層找個理由給宰了。

    那樣的話，看似宋海瀾嫁得很好，可她除了官太太的頭銜外，撈不到任何實質性的好處。

    而且為了避嫌，她不便直接經商，隻能讓哥哥們經營金皇冠，好處都被哥哥們得了。

    “哈哈哈！”

    宋文浩忽然笑了，笑的肆意而張揚，笑的老臉上起滿了褶子，笑得眼淚都擠了出來。

    是，他依舊討厭這個女兒，討厭的不要不要。

    莫名的，還摻雜了一絲別的情感，類似……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笑了良久，才不笑了。

    末了，他無可奈何的丟了一句。

    “你翅膀硬了，自己飛吧，我是管不了你了，以後你吃了虧，也別來找我！”

    宋海瀾乖順的點點頭，“您不用擔心，我不會讓自己吃虧的。感情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男歡女愛不就是床上片刻的快活嗎？你可是給我做了個好榜樣呢。這世上，人心都會變，唯有抓到手心裏的利益才是真實可靠的，要是真的有一天，周陌厭倦我了，那我自然會第一時間謀求別的下家……我宋海瀾是絕對不會在一個不愛我、不寵我的男人身上浪費時間的，所以，爸，你就別為我操心了。”

    ~

    幾米開外，薄薄的門板後麵，有一根木頭樁子，呆立在原地。

    周陌正要推門，聽到宋海瀾的話，心都涼了。

    轉身，大步離開了，頭也不回。

    一直走到外麵的院子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仍是不能平複心情。

    虧他真心實意待她，為她妥協，為她讓步。

    她和他在一起，圖謀的隻是利益？還隨時做好找下家的準備？她把他當成什麽了？

    要不是兩人的手機有定位功能，他跑來監獄找她，還聽不到她這一番話。

    當著他麵前演戲，在宋文浩麵前才是真麵目吧？

    “砰！”

    一拳砸在了車窗玻璃上。

    加厚的鋼化防彈玻璃紋絲不動。

    猩紅的血，從骨節的縫隙中滲透出來，滑落到手背上。

    前車門打開，於德利驚得跳下了車。

    “周總，怎麽了？”

    周陌掃了於德利一眼，眸子冷如寒冰，弄得於德利無端端打了個寒噤。

    “周總，你受傷了，上車擦藥吧？”於德利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還有些小心翼翼。

    “沒事，回去吧。”周陌咬牙切齒的蹦出了幾個字。

    上車後，於德利翻出了藥箱，想要幫周陌上藥。

    卻被周陌拒絕了，隻吩咐他，“快開車，回去！”

    他一分鍾，一秒鍾都不想待在這裏，更不想讓宋海瀾知道他來過。

    坐在後座裏，自己動手，用棉簽擦去血痕，酒精消毒，再貼上了創可貼。

    於德利一邊開車，一邊偷瞄向後視鏡。

    隻見後座的大boss臉色比鍋底還要黑，唇角緊緊的抿成直線，眸子裏寒光微閃，整個人都散發著生人勿進的生冷氣息。

    完了，大boss一定是跟宋小姐吵架了！

    一路上，一主一仆都沒有說話，車廂裏安靜得詭異。

    周陌都板著一張死人臉，沉默不語。

    於德利也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快到酒店的時候，於德利忽然想起了什麽，猶豫著開了口。

    “周總，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

    “我覺得錢大寶，有些不對勁。”

    “恩？”

    “錢大寶對宋小姐，好像……”

    “好像什麽？別吞吞吐吐的！”周陌正煩著呢，沒耐心陪助理打發時間。

    “前兩天，你和宋小姐和好了，就是下雪的那天，錢大寶在旁邊看呆了，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對勁，我仔細觀察，他看宋小姐的眼神不對，不是下級對上級的眼神，而是一個男人看一個女人……就像你，像潘總看宋小姐的那種眼神……”

    “哦？”周陌眉心一皺，小兔子不安生，又惹了爛桃花？

    “也許是我多心了。”

    於德利瞥了一眼後視鏡，見上司一臉的煩躁，直覺錢大寶要倒黴了，真不怪他打小報告，他也是為了上司的終身幸福著想，總不能放一顆定時炸彈在準嫂子身邊，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爆炸了。

    周陌抬手，揉了揉眉心，歎了一聲，“唉，煩人，通知人力資源部，把錢大寶開除了，按勞動法補償他。”

    “……可能真是我多心了。”

    “你打小報告，不就是為了讓我開掉錢大寶？”周陌揚聲反問。

    他又不傻，錢大寶和於德利爭過一個女人，還打過架，互相看不順眼也是人之常情。

    這一問，問的於德利啞口無言，“……”

    周陌本來心情就不好，聽到於德利告狀，他細細回想，好像是那麽一回事，錢大寶對宋海瀾，少了幾分敬畏尊重，多了幾分親昵隨意……小兔子身邊的雄性生物，一個個都對她有不軌之心，那就一個個拔除吧！

    ~

    這天中午，楊冰心閑來無事，去了一趟四海餐飲的辦公樓。

    到了衛津的辦公室，卻被秘書告知，衛津上午來晃了一圈，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楊冰心便撥了個電話給衛津，一接通就問道，“你人呢？”

    “在上班。”衛津隨口扯謊。

    一聽這話，楊冰心就來氣了，語氣很是不客氣，“瞎說！我就在你辦公室呢，你到底跑哪兒去了，是不是私會小＂qing　ren＂了？”

    “哪有？我隻愛你，我在外麵有點事，下午回公司……”衛津手捂著聽筒，壓低了聲音說話，而他周圍也是一片安靜，沒有任何噪音。

    “到底在哪兒？”

    衛津猶豫了幾秒，才道，“……我媽病了，我在醫院。”

    “真的？”楊冰心半信半疑，他媽病了，直說就是了，弄得神神秘秘的。

    “千真萬確，她胃潰瘍加胃出血，現在人在市第一醫院，我陪著她呢。”

    “哦，我過去找你吧。”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能處理好。”

    “就這麽說定了，我現在過去。”楊冰心非得看一眼才放心，萬一衛津不是陪他媽呢？

    “好，那你到了醫院門口打給我，我出來接你。”

    “不用了，病房號發過來吧。”說完，楊冰心就掛斷了電話。

    微信裏，立即彈出了新消息，是衛津發來的病房號。

    ~

    半個鍾頭後，楊冰心已到了市第一醫院，找到了衛津母親所在的病區樓層。

    她當然沒有空著手，帶了禮物來探病。

    到了病房門口，楊冰心停下了腳步，望了一眼身後的兩名保鏢，命令道，“你們在這兒等著，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她的家世，還是先瞞著衛津的父母吧。

    楊冰心接過了阿寶手裏的花束，和阿貝手裏的蛋糕，一個人走進了病房。

    三人病房，住滿了三個人。

    衛津的母親，在最靠裏麵的床位，挨著窗戶邊上。

    “阿姨，我來了。”

    楊冰心脆生生的喚了一聲，臉上帶著甜笑，將99朵粉色康乃馨的花束，擱在病床自帶的小桌子上，還有一盒10寸的奶油水果蛋糕。

    一時間，鮮花的芬芳彌散開來，一屋子都香噴噴的。

    “小楊啊……”衛母見準兒媳來了，又高興，又激動，顧不得胃裏的疼痛，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

    “媽，你躺好，別說話。”衛津慌慌張張的，把母親按回了床上，示意她不要亂動，免得加重病情。

    伺候好了母親，衛津才轉身，牽起了楊冰心的手，“心心，你來啦，人來就好了，還帶那麽多東西。”

    楊冰心擺擺手，衝衛津眨了眨眼睛：本小姐有的是錢呀。

    她走到病床前的椅子裏，坐下了，望著衛母飽經滄桑的臉龐，還添了幾分憔悴病態，關切道，“阿姨，你還好吧？”

    衛母虛弱的笑笑，“我挺好的，你有心了，唉，別浪費了，省著錢你們自己花啊，你們還沒結婚，要用錢的地方多得是，別為了我瞎花錢了……”她生了一場病，已經花了兒子不少錢了，準兒媳還買這麽多東西，瞎糟蹋錢在她一個老婦女身上，太浪費了，年輕人大手大腳她理解，可準兒媳大手大腳，以後能跟兒子一起吃苦，攢錢買房子嗎？

    “那都是我孝敬你的唄。”楊冰心不以為意的笑笑，環顧了一圈四周，才二十多平米的病房，住了三個人，連病患家屬在內，屋子裏擠了足足十個人。

    這環境，太差了吧？能養的好病？

    這時，坐在大飄窗台上的鄒勝，跳了下來，指著紙盒裝的蛋糕，就挑起毛病來。

    “哪有探病還送蛋糕的？小姑娘懂不懂事啊！明知道是胃潰瘍加胃出血，還送蛋糕，你是來探病，還是來慶祝的？一點規矩都不懂……”

    劈頭蓋臉的一通訓斥，楊冰心覺得莫名其妙，隨後氣惱不已。

    她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種委屈，氣的隨手一推。

    “嘩啦！”

    蛋糕，花束，全部都被推下了桌子，掉到了地下。

    楊冰心惡狠狠的瞪了鄒勝一眼，扭頭就走，高跟鞋用力的擊打在地麵上，發出“噠噠噠”的噪音。

    嬌小的背影後，一根馬尾辮子左搖右晃，甩來甩去。

    攪得一屋子人都紛紛側目，看熱鬧。

    衛母，鄒勝和衛津都愣住了。

    鄒勝想，不就說了小姑娘兩句，說的都是實話，她是有多嬌貴，還不能說兩句了？

    衛母想，小楊心地是不錯，可這暴脾氣，誰家受得了呀，兒子多委屈呀！

    衛津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立即抬腳，追了出去。

    “欸，心心，別走……”

    待衛津追到了外麵，楊冰心已經帶著兩名保鏢，擠進了電梯。

    他飛奔過去，還是遲了，眼睜睜的看著電梯門在眼前閉合。

    拚命按下電梯“↓”鍵，可是，旁邊沒有一部電梯是空閑著的。

    他轉身就進了消防通道，舞動著長腿，飛一般的竄下樓。

    待衛津抵達一樓的電梯廳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

    抬眸瞄了一眼電梯，還在二樓呢。

    不怪電梯太慢，實在是醫院人太多，電梯不夠用，下行的過程中，層層都停靠，層層有人擠上來。

    “叮！”

    電梯抵達了了一樓，門緩緩開啟，還沒完全敞開，衛津就衝了上去，一把捉住了楊冰心的手，連聲道歉，“心心，對不起，我跟你道歉……”

    楊冰心一把甩開了他的手，“你爸怎麽這樣？我好意來探病，他……”

    衛津匆匆打斷她，急急辯解道，“他不是我爸！”

    “啊？”楊冰心一愣。

    “他是我繼父，是我媽後來找的男人，他對我一向都沒好臉色，所以對你也百般挑剔，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原來如此。

    楊冰心冷冷一笑，“哼，不管他是你親爸，還是繼父，都是你們家的破事兒，本小姐不想伺候了！”

    說完，就在保鏢一左一右的簇擁下，準備離開。

    衛津不死心，上前又抱住了她的胳膊，“別走，心心，你不要不理我啊……”

    “放開！分手吧，我們玩完了！”楊冰心蹙眉，一臉嫌惡的神色，用力甩了甩胳膊，卻沒有甩得開他。

    “不要，我愛你，心心。”衛津死纏爛打。

    “我不愛你了，滾！”楊冰心一聲嬌喝，下了命令。

    阿寶上前，輕鬆的掰掉了楊冰心胳膊上的鹹豬手，攙扶著她往外走。

    阿貝則攔住了衛津的去路，不讓他再糾纏。

    楊冰心才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身後——

    “咚！”

    她好奇的回頭一看，隻見衛津雙膝一軟，跪、跪……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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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瀾瀾如果對父親讚美周陌，父親回認為她被愛情衝昏了頭。她唯有在父親麵前，表現出重利輕情，父親才會放心，認為她是合格的繼承人。寶寶們別問瀾瀾信不信任陌陌了，妻管嚴還喜歡吹噓天天打老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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