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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節,楚王府一夜腥風血雨。

    次日上午,秋日陽光透過窗棱照入房中時,阿曛才醒轉過來。這一夜倒是睡得瓷實。起初因煩景春堂傳來的琴音,後來又輾轉於一個莫名其妙的夢境中不得蘇醒,到後來,竟是迷迷糊糊地覺得有人抱著自己,讓她頓覺心安,這才討得一場好眠。

    睜眼卻被陽光吸引,朝窗棱處望去時,被懸在窗上的燈所驚住。

    那是一盞八角回轉走馬燈,八角飛簷甚是精巧,但更讓她覺得暗自驚訝的是,那八個燈麵上,是手繪的八朵百合花,粉白交替,嬌豔的宛若剛自園中采摘下來的一般。

    昨夜明明沒有這盞燈的。看這燈,手工、畫風無一不是出自珍瓏閣。與之前四年的每年中秋節,她收到的燈是一樣的。不知怎麽的,眼就有些酸澀。

    他昨夜來過?刻意送了這盞燈來麽?

    洗漱一番,用了些清淡的早膳,便留了琳琅在房中獨自談話。

    “娘娘,昨夜琉璃水榭的事之後,跟奴婢等一起陪嫁過來的四個小丫鬟不見了,臘月說今日起,這四個人的位子,由竹醉、時雨、樂見和朧月四人替代。”

    “竹醉、時雨、樂見和朧月?”阿曛凝了凝神,這四人不正是鳳漓給她的馬球隊的十二人中的四位麽?

    “是的。”

    “可知我原來的四個小丫鬟為何不見了?”

    “奴婢不知。不過臘月領了四人過來的時候說,若娘娘問起,她親自來向娘娘解釋。似乎涉及到昨夜琉璃水榭裏的事情。”

    “那你去讓她過來見我。”阿曛想了想,又道:“王爺昨夜一直在景春堂?”

    琳琅抬頭瞧了一眼窗棱上的八角回轉燈,又想起鳳漓清晨臨走時已對玉瀾堂的人下了禁令,不許她們將他在這邊過夜的事讓阿曛知道,便隻得道:“王爺來過,看娘娘睡下了,便回去了。留下了那盞百合燈。”

    “知道了。你去將臘月請到杏林苑去找我,我上午去那邊練練騎射,許久沒動過了,怕是要生疏了。你替我多預備幾袋子箭。”

    “好的。”

    “去忙吧。我去園子裏走走。”

    玉瀾堂後院有個花園子,不算大,但種的花種類倒是很多。

    此時正值仲秋,花園裏各種菊花開得正豔,阿曛尤其喜愛那獅子頭,那墨菊,那顏色濃烈的,那熱情似火的,見這些開得養眼,親自拿了花剪子剪了一大捧,回到玉瀾堂裏,再找了一個玫紅色的瓷瓶,將那菊花,一朵朵插入花瓶中。

    按說那花是各種黃、紫、紅、墨,那瓶子是玫紅色的,各種顏色在一起便雜了便俗了,可到阿曛手裏這麽一擺弄,竟是大雅,是說不出的高華。

    阿曛很得意自己的傑作,將那插滿花的花樽置於窗台之上,與那盞高高懸著的八角回轉百合燈放在一處,一個濃烈,一個清雅,竟說不出的協調,說不出的美好。

    換了身銀紅色的騎馬裝,讓侍從牽來良辰,阿曛將那精巧的折疊弓負於背上,腰間掛了幾個箭袋,躍上馬背,往杏林苑走去。

    路經景春堂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偷偷朝裏瞄了一眼,卻見門戶緊閉,無聲無息,整個景春堂安靜得很。

    也不知木槿的毒是否解了,五腹六髒受損嚴不嚴重。她想進去看看,但心裏的那道坎,始終還是沒能過去。

    隻得策了馬,向杏林苑奔去。島共莊血。

    ……

    昨夜阿曛睡得踏實,可錦畫堂裏,賀蘭雪一夜未眠。

    臨到天破曉,紅菱才被放了回來,一身的傷痕,顯然是被用過刑的。

    賀蘭雪心裏恨,但卻也怕。尤其是一到早的,剛一開門,便看到錦畫堂的院子裏,被扔了許多的屍體,一看就是被杖斃的,一個個渾身上下血肉模糊,但臉卻好好的留著,顯然是為了讓這些人的主人認清了死的人。

    賀蘭雪沒想到鳳漓的手段如此冷酷雷霆,自己這段時日安插在楚王府的所有人都被一夜之間揪出來,打死之後,送到她的麵前。饒賀蘭雪也是經曆過生死的,在北疆要塞裏見過世麵的,但這般的冷酷無情,她還是第一次見,真是深深的震撼到了,嚇傻了,連站立都不行,軟軟的塌在地上,望著那一堆屍首發愣。

    很明顯,這是鳳漓給她的警告,在警告她手伸得太長了,她若是連這個信息都沒看懂,她就不要妄想著再留在鳳漓身邊。

    “紅菱,找人將這些人厚藏了。”

    賀蘭雪說完這句話後,暈倒在地。

    一大早開門收到一堆屍體的,還有宮裏的兩位位高權重的娘娘。

    魏皇貴妃瞧見那一院子屍體,當場就臉色慘白,劇烈的吐了起來,吐得膽汁都出來了,才緩和過來,抹了抹眼角的淚,對身邊的怡敏姑姑道:“他怎麽能這般對本宮?他怎麽能這般做?本宮這麽些年,將這些人分散了放到他身邊去,不也是為了他好麽?怎麽就這麽傷人心?”

    “娘娘,您別傷著自己身子了。”

    魏皇貴妃又哭道:“本宮這麽些年,行走刀尖,不就是為了替他博一個好的前程麽?他不領情也就罷了,還這般對本宮!”

    “娘娘,能如何呢?五殿下不是那沒有主心骨的人,更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聽說這次五殿下動手清理楚王府,是因為昨夜木側妃中了劇毒,險些當場身亡。”

    “竟又是為了木槿?”魏皇貴妃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摔在地上,“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一個簡靜姝還不夠,又折騰出一個木槿,他這是打算一輩子就醉死美人懷算了?”

    “娘娘息怒!”怡敏被魏皇貴妃這一通脾氣嚇得立在一側不敢再動。

    良久,魏皇貴妃道:“那木槿的身子可好了?你替本宮親自去一趟楚王府,送些補身子的去。順道給賀蘭側妃也送一些去,替本宮好生勸慰一下賀蘭側妃,如今這楚王府,怕就她不得寵了,就怕這孩子想歪了。”

    “好的,奴婢這就去辦。”怡敏道。

    趙貴妃正好相反,望見那一院子的屍身,眉都沒皺一下,隻是淡淡吩咐身邊的蘇如意,“拉到亂葬崗扔了吧,沒用的東西,枉本宮在楚王府部署了多年,一夜之間就統統被清理出來了。”

    “是。”蘇如意瞧見自家娘娘臉那般冷,心道,這位娘娘心也夠冷的,這麽多人一夜之間喪命,她竟眉頭都沒動一下。

    卻又聽趙貴妃道:“不過,昨夜一定是得手了,不然以老五的性格也不至於這般雷霆之怒。”

    “聽說起因是昨夜五殿下給楚王妃設的生辰宴上,木側妃被下了斷腸散。”

    趙貴妃笑道:“有人傷就行了,至少亂了老五的心性。男人這輩子,最怕的是什麽?溫柔鄉,美人塚,多少血氣男兒,葬身花柳之下。老五怕是也難過情關。本宮在他府裏部署這麽些年,不就是要的這個效果麽,很好呀,三個女人一台戲,如今簡煦、賀蘭雪和木槿都被扯入了這場戲裏,不鬥個你死我活,怕是收不了場的,且等著看戲吧。”

    “娘娘心思縝密,實在是讓旁人忘塵莫及。”

    趙貴妃瞥了一眼遠處的宮牆,“如意你可知,若不鬥,死的將是你我。本宮跟魏紫鬥了這麽些年,她腹中孩子死在本宮的手下,本宮被她親自灌了紅花,你說,若是老五登了龍位,魏紫會讓過我麽?”

    不待蘇如意答話,趙貴妃冷冷一笑,“自然不會。因為若老四登基,本宮便會讓魏紫去她的武靈山上,守一輩子枯燈古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

    楚王府杏林苑裏。阿曛騎在通體雪白的良辰背上,在馬場上來回奔馳,左手中折疊弓時時彎起,右手同時握著五支箭,搭在弓弦上,當良辰從目標稻草人邊飛奔而過時,手中五箭同時放出,如五道流光,幾乎同時沒入稻草人的身體裏,眉心、嘴、頸、心、腹,五個部位同時受箭,精準利索至極。

    阿曛也不知怎麽的精神竟是好了不少,以前隻能同時射出三支箭,今日竟連同時五支,可見其射術上又精進一層了。

    連著在馬場上練了近一個時辰的騎射,體力有些不支,這才回到涼棚,接過琳琅給她遞過來的帕子擦了臉上的汗珠,這才想起自己讓琳琅喊了臘月過來問話的。

    卻見臘月早已端了個托盤過來,上麵擱著茶水點心。

    阿曛就坐在銀杏樹下,喝著茶吃著點心,聽臘月將昨夜之事講與她聽。

    臘月倒是不繞彎子,開門見山:“昨夜王爺和王妃讓奴婢與素月一道審理琉璃水榭下毒一案,現已查處下毒之人是宮裏趙貴妃安插在楚王府廚房裏的人,此人已正法。王爺擔心府中還有宮裏安插的人,就借了昨夜之事,讓奴婢從下麵的莊子裏調了不少人來,換掉了府裏以前的一些舊人,這也是王妃今日一早看到的府中出現了不少生麵孔的原因。”

    阿曛微微眯了眯眸子,淡淡道:“連本妃的人也要換麽?”(WWW.101novel.com)